第一百一十三章 闵仁往事……

凌湙在京畿的时候吃过一次豆花, 蜂蜜加着各种果脯拌在一起,一口甜腻,被他悄悄塞给了身边伺候的小姐姐, 再之后, 这种豆花甜品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路遇灾民之前,他一直以为豆制品应当是被开发出了多样吃法, 结果, 在马匪窝里,他见到了灾民揣宝贝一样的, 将生豆子藏在怀里,饿极后掏几个出来生嚼,当时他以为是受条件限制, 无法变幻花样, 及至到了边城, 他才知道,菽豆, 也就是大豆这东西,被低估到什么程度。

因为物贱, 所以它配不上名贵的香油佐料,因为物贱,也不能与高档食材同煮一锅, 更因为物贱,于是只配成为马嘴里的嚼头。

人和牲口怎么能吃一样的食物?于是更没人愿意开发它,便是豆花这种东西,也是因为长似羊奶碗,才被夫人小姐们看入了眼,但入口之前, 光那拌料都够买一担豆子了。

凌湙扼腕,握着豆子叹气,之后就将发豆芽的事交给了蛇爷。。

既然他知道豆芽,就肯定能找到人发它,便是做豆腐的事情,凌湙也能省了前半程的功夫,又将刘氏喊回,望着她道,“会发豆花么?”

刘氏以为凌湙突然想吃,忙点头道,“会。”她们家凌老太太爱吃,于是几个媳妇个个都学了一手制作豆花的手艺,只是豆花好做,拌豆花的辅料却没有,边城这里没有果子铺。

凌湙见她脸显矛盾,听她讲了拌料缺乏的事后,便摆手道,“不要拌料,我也不是为了吃豆花,我要用豆花做别的东西,你把豆子磨好,入锅开煮的时候叫我。”

有人手做事,比他一个人瞎琢磨强多了,之后他又让蛇爷找人打木盒,画了长宽各八十公分,深约二十公分的正方形木盒图样,嘱咐先打十五个出来,又让人去割肉,将榨豆腐丸子的肉糜准备出来。

想想可能要用到的香料,便又铺开纸张,写了小茴香、葱头、姜盐和茱萸的用量,茱萸有辛辣之功,算是辣椒的替代品,然而辣度却没有辣椒那样强,凌湙写配料的时候问了蛇爷,才知道这时代还没有辣椒,想来是还没有从海外传过来。

豆子的泡发时间最少得六个时辰,尤其现在天冷,时间可能还得再长一点,凌湙不可能呆等,转身进了书房,将矿脉图拿出来细看。

田旗勘测的地方,大多在西北东越线,几张图上标注的地方,荆北一处,云川、黎扬各一处,还有一处四面环海,竟像是一座小岛,凌湙看了半天,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处,且上面半个字也无,再之后,便是北境内的两处,一处看地点应该是并州,另一处靠近凉州。

凌湙点着其中一处,按标识方向,当在边城往北方向约六十里处的斑秃山附近,从月牙湖过去,快马一天就能到的距离,他记得秋扎图说过,硝石取自斑秃山,那田旗测的这处矿点,到底是硝石矿还是铁矿?且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测的?都成了未解之迷。

想到硝石,就想到了秋扎图拉回来的那几大箱,他本想销给外来的商户换成钱,哪料事赶事的,竟一直压在了手上,加上族内已经解决了吃喝问题,老族长一听这东西来自凌湙,便让秋扎图又给他还了回来,目前一直堆在北跨院的一处闲置房里。

城东那块地凌湙去看过了,里面岩石山区足占了可使用地面一大半,或者说,整个边城就是围绕着这处岩石山区建成的,朝庭罚没的罪臣苦役到此地就是凿山取岩石,为凉州各城楼修墙,百年来的发展,这才有了其他三个门。

岩石做的城基肯定要比普通的砖石坚固,凌湙要修城楼,城基处用到的岩石量会很大,虽然厌民一族已经对开采岩石形成了系统的操作流程,能快速高效的敲山取石,但那过程中的艰辛并不会减少,且若遇到山体碎裂倾滑,受伤死人也是常态,他们好不容易能从繁重的劳役里解脱出来,虽然烧砖也是个辛苦活,但相对比开采岩石而言,现在的日子简直是从前梦里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凌湙不愿再让他们回到那个梦魇之地。

那就做□□吧!用火药炸山取石。

想到这里,凌湙便从厅内走出,蛇爷刚将豆子浸水泡上,看见凌湙出来,忙上前询问,“五爷需要什么?叫我或者叫虎牙就行。”

虎牙守在旁边点头,一双眼里浸着崇拜,他现在每日早早起来去跑操,还特意去找了幺鸡要沙袋,也绑了两个在腿上负重跑,下一步目标,就是希望能跟着主子习武。

所有人都知道,幺鸡是主子亲自训练出来的,他现在也算是近身伺候的,若表现好了,主子稍微指点一两招,他兴许也能入刀营或亲卫队挣功劳。

每个少年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当大将军的梦想,尤其凌湙还是个不计身份的随和主上,就更叫人愿意将从前不敢想的事情,提上心头想上一想了。

凌湙摇头,脚下没停,道,“我去北跨院看看,你们忙。”由于他不喜上哪都讲排场,近身伺候的虎牙,和他的亲卫队都只是需要时才带着,不需要时就放了他们各自忙碌,不需要一整天的守着他。

于是边城百姓,会经常看到这位少年城主一人策马,在城中各位置出现,真就一点煊赫的仪仗都不摆。

幺鸡倒是很想跟凌湙后头跑,奈何他现在也有百来人要管,倒是减少了往凌湙面前凑的机会,有时候带着队伍出野外拉练,甚至一连几天不见人影,搞得他都想跟虎牙换位置了,每次回头来给凌湙报告训练进度的时候,都要用眼神在虎牙身上兜一圈,跟圈地盘的小狗似的,看看他有没有侵入自己的领地。

这个时候虎牙就会识趣的将位置让出来,自己退到门外头等着,是个非常会察言观色的小子。

蛇爷知道凌湙的脾气,说不要人跟,是不喜被强制安排人硬跟的,于是只点头道,“那你有事只管叫我,我今天哪都不去呢!”

凌湙在府里,蛇爷便少有出门的时候,会一直守着炉子给凌湙弄吃的,便是虎牙,都得跟在他后头打下手,学着怎么能更好的将主子伺候好。

对于虎牙想往刀营或亲卫队里蹦的念头,蛇爷并未阻止,只会亲身示范近身伺候凌湙得到的好,他专门挑了人手把手的教,就是想有一日自己没了,能给凌湙留个熟悉的念想,虎牙还小,不懂近身侍者意味着什么,那是比刀营和亲卫队更有前途的差事,多少人都羡慕他呢,只有他不知道自己走了捷径。

这约莫就是个人意向不同,产生的认知差异了,对此凌湙并不干扰,虎牙要真有天份,硬摁着他当小厮用,也是大才小用,侍者随便找,好兵却难求,他又不是个认奶的娃,没有非要在身边固定一个贴身伺候的,只蛇爷非说有个知根知底的安心省事,不同意凌湙点兵点将似的随便找人伺候的想法。

凌湙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安排,且看他培养虎牙的目地,似有让他接手竹节仗,领丐头信息渠道的意思,就不知道虎牙会怎么选择了。

硝石箱子被整整齐齐的码在屋里,凌湙打开一个细看,整块的结晶体,品相都选的上佳,想来当时秦寿是信了那老道能练丹的话,一心想做成那传说里的仙丹,连挖的硝石都捡好看的拿。

凌湙搓了一个捏成粉,看着二十几箱硝石,转头就去找了蛇爷,吩咐他道,“叫人把北跨院箱子里的硝石磨了,磨成细粉,还有,准备五箱木炭,四箱硫磺,都研磨成粉,之后我要用。”

之前凌湙也这么用过这三样东西,蛇爷从幺鸡嘴里知道这东西的大用,当时就想了很多,现在见凌湙终于想起了这物,忙连连点头,眯着眼睛笑道,“早派人收硫磺了,左师傅那边所剩不多,陇西府的都叫我派人买来了,木炭好弄,五爷放心,这些东西后天就一准给您弄好。”

虎牙捧着个托盘守在旁边,凌湙嘶的皱起了眉,但在蛇爷含笑的眼里,只能憋着气的,将一碗黄连降火汤给灌了。

正拿水漱着口呢,酉一从外面进了门,扶刀立于门庭边上,拱手对着凌湙行礼,“主子,我们的人在城门口抓到个人。”

凌湙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才眨了眼睛看向他,“什么人?外面的还是里面的?”

酉一低头,沉声道,“里面的,熟人,就是那个凌老太太身边的小妾。”

凌湙被黄连苦的感觉神经都钝住了,足想了两息才回过味来,挑发眉讶然道,“卫氏?”

酉一点头,“是,她搂着个包裹,换了身破破烂烂的衣裳,想趁我们不注意偷跑出门。”只是她不晓得,自凌湙进了边城后,那样破烂到臭不可近身的衣裳,已经没人再穿,她这身一在城门边上出现,就立刻引起了人注意。

凌湙这下来精神了,抬脚就往门外走,“在哪呢?瞧瞧去。”

卫氏被堵了嘴绑在刑所的一间空屋里,瞪着两只眼睛惊惶的四处张望,她脸上涂了灰,头发揪的凌乱,身上更是搞的脏污不堪,以为能混在来往的人群里,不惹眼的混出去,结果,连城门都没踏出,就叫人逮了。

她绝望极了。

凌湙一脚踏进门时,就对上了她惊恐的眼神,当时就没忍住,捂了鼻子,嗡声嗡气道,“你掉粪坑了?怎么搞得这么臭?”

卫氏趴在地上,抖着身子哀求,“公子,宁小侯,您放了我吧!妾、妾没什么用的,都是受人指使,一直都在受人指派,妾什么主都做不了,真的,您相信妾,妾绝没有害人之心,都是他们做的。”

凌湙让人开了窗通风,等屋里臭味散光后,才再次踏进去,围着卫氏转了一圈,道,“你这样跑出来,凌老太太不知道?怎么?你们闹矛盾了?”

卫氏低着头怨恨的咬了咬唇,但出口的声音依然柔弱可怜,“宁小侯,妾不愿像钱氏那样死的悄无声息,求您饶我一回,日后……日后,妾必百倍报答。”

凌湙低头望着她的头顶,笑道,“你敢把头抬起来,对着我说么?卫氏,你当我是无知小儿?走一路了,你怎么这么不清醒呐!”跟我求饶,我要能饶了你,我都不能饶了我自己,哈!

卫氏瑟缩了下肩膀,突然捂脸大哭,嘶声嚎叫,“那你想怎么样?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我只是一个女人,我做不了任何主,宁小侯,不是我要换的你,不是我害你落的这地步,更不是我出面与你祖父做的交易,在你没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安排。”

孩子被接走,卫氏以为自己很快也会被接走,然而,他们用孩子的前程,要她留下安凌老太太的心。

卫氏哭的梨花带雨,哪怕粗布裹身,细腰仍叫她勒出了型,扭出一身娇柔感,委顿在地时更楚楚可怜。

酉一看的皱眉,持刀站在凌湙后头,喝她,“跪好了,做这副样子给谁看?”蛇爷说了,主子成年以前,身边要杜绝一切矫揉造作的不良女子,免得勾坏了主子的品行。

卫氏叫他喝的直抖,哀哀的跪伏于地,凌湙撩了袍角,蹲下身侧头去看她脸,声音里带着诱哄,“说说,你跟凌老太太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前儿个我去时,不还婆媳亲密,比衬的钱氏这个嫡媳都成了灰,你俩这是翻脸了?”

他声音里带着好奇和调侃,卫氏叫他问的满脸土色,悄悄抬眼瞅了他一下,幽怨道,“宁小侯,您自己干的事,又何必来幸灾乐祸?”

索性装娇柔也没人看,卫氏拢了头发,跪直了身体,板板正正的将脸抬起来,正对着凌湙好看的眉眼,半晌才叹道,“对不住,我家的事连累你了,宁小侯,你虽聪于常人,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与我儿,甚至比我儿还小两岁,我为他给您赔个礼。”

说着,端端正正的给凌湙叩了个头,行止竟突然庄重的似个豪门贵主了。

凌湙望着她,摆手,“不用这样,卫氏,我并不渴望母爱,你倒也不必用对付小孩的手段来对我,这般殷殷关怀,内疚抱歉的模样,讨不了我心软,卫氏,诚如你所说,确实是你家的事连累到我了,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回不去,你儿也不可能发到这里来,所以,你看,我们没有可谈的条件,你要想从这里活着出去,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别再说那些没营养的话,那只会勾起我更大的杀心,懂么?”

说着便站了起来,往后退一步,刚刚好坐在酉一搬过来的椅子上,后背舒适的靠在椅背上,声音有着可有可无的探究欲,一副你说我就听,你不说就去死的模样。

卫氏叫他这态度骇的心脏骤缩,跪着后退了几步,直远离了那股罩顶的压迫感,才敢小口的将气息调匀,细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懂、懂的,您问。”

于是,凌湙最先问了埋在心里最好奇的一件事,“你是怎么与闵仁太子接上头的?”说完打量了她一遍,嘴里啧啧有声,“按闵仁太子的环境,他周遭的美人当重重叠叠,便是贵女也招手即至,你又不是绝色,身份还这么……他怎么就会入了你的帐?”

这问题不止凌湙好奇,便是蛇爷和幺鸡也好奇,用蛇爷的话讲,闵仁太子简直是稻草不吃啃泥巴的典型。

有那尊贵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去睡人家的小妾。

卫氏叫凌湙盯着看的脸红,随即却又摆出一副骄傲样,低垂着头细声细气道,“自然是因为妾品行、容貌以及……”愣是在凌湙似笑非笑的眼神下住了口,便是酉一这种死人脸的,也禁不住抽了下嘴角。

无奈,卫氏干脆彻底放弃了矜持,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腿后跟上,摊着身体侧目咬牙,“他是与我夫主抵足而眠时,误睡了我的。”

之后是彻底关不住话茬,望着窗外冷肃下来的天空,道,“我夫主比他大一轮,是个儒雅端方的名士,才情冠京畿,宁小侯年纪小,可能没听过我夫主年轻时的名声,是堪比麓山三贤的风流文士,妾对他一见倾心……”

凌湙杵着下巴听故事似的,盯人的目光太灼亮,灼亮的叫卫氏几乎说不下去,然而话开了头,即使难言,也咽不回去了,她只能继续道,“闵仁崇敬我夫主文采,拜了太师后,常找借口来府与我夫主会文论墨,晚了就宿于夫主的集斋阁,我那时入府不久,正贪恋夫主恩爱,他一来就要占我夫主整晚,我气不过,就在当晚的夜霄里放了……咳,那个东西……”

本来是想让她夫主吃了,受不住燎火来寻她,结果闯入集斋阁偏房里的却是闵仁太子,她当即吓的跪伏于地,可闵仁太子却拎着她的胳膊质问,问她在碗里下了什么,要拿她去问罪。

尔后她夫主也进了偏房,拦下了他大闹的举动,摁着她跪伏于床榻,亲自把了闵仁太子的东西近她身。

卫氏涨红着脸,又恨又怨,“我跪趴在床榻上,听着他们两人在后头撕扯,从腋下的空隙里,看见……看见闵仁太子要反制我夫主,我夫主不从,压着他拿我泄火。”

凌湙一时听的没反应过来,瞪着两只眼睛黑泠泠的望着卫氏,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惊醒似的嘎了一声,“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滴个娘哎!肯定是我听错了,不,肯定是我想错了,肯定是。

卫氏幽幽道,“你不懂,你太小了,不知道世上除了男欢女爱,还有分桃断袖之思。”

酉一瞬间抽了刀,竖着眉毛喝道,“你瞎说什么?怎么敢用这般龌龊的词来玷污我家主子的耳朵?”能意会的东西,干什么要明言?这女人想死啊!

凌湙拦了酉一,眼睛紧紧盯着卫氏,“之后呢?为什么你之后常常半夜出府?是真的与闵仁私会?”

卫氏顿了一下,最终摇了头,低声道,“只是晃子罢了,他真正想要会的不是我。”

那夜过后,闵仁太子被她夫主拒绝接待,他苦无门路可寻,便假借对她恋恋难忘,隔三差五的来接她出去,她夫主怕惹人眼,有碍到太子贤名,便只得从旁跟随,替她打掩护。

卫氏眨了把湿润的眼睛,矮声道,“我夫主越来越瘦,身体日渐不好,闵仁太子的步步紧逼,让他非常焦虑,又不敢跟太师说,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头,背负着引导太子纵情声色的名声,宁小侯,你不可能知道,一个人能处心积虑到何种地步,闵仁太子十二岁与我夫主初识,十四岁求了陛下跟太师进学,到及冠那年,终于一步步靠近了我夫主。”

她眼眶含着泪,抬头对上凌湙的双眼,“我夫主那般风光霁月的才子,妻房儿女俱全,你不会知道,他受到多么大的惊吓和压力,几年而已,他就被磨的形销骨立。”

太子贤名越盛,他越胆颤心惊,可渐渐的,卫氏便发现了不对劲,她一直以为是夫主刚直,受不了这样悖德的事件冲击,才导致的身体赢弱,后来才知道,是夫主不愿在闵仁太子的贤名上抹黑,忍着刀割般的心痛,将她送上闵仁的床。

他这般矛盾瞒不过聪慧的太子殿下,于是为了安他心,闵仁太子亲自给他送了个把柄。

凌湙震惊的瞪着卫氏,重复着她的话,“孩子是闵仁送给你夫主的?就为了让他安心,他就跟你生孩子?”

卫氏揪着手点头,“我夫主焦虑的就是会因为这种事,连累家族招祸,闵仁知道他的心结后,就说要送他一个自己的把柄,让他握在手里,随时可以用来挟制他。”

凌湙拍着椅把手,觉得卫氏口中的闵仁太子,与他听到的闵仁太子不一样,前者能为了一个人处心积虑的算计,就不该是个好任人拿捏的单纯蠢货,可后者的传言里,闵仁太子是个十足的贤人傀儡,受各角逐势力驱使,专门为着与他老子对着干的废物。

这相差的也太大了。

卫氏见凌湙不说话,便又继续道,“凌府在抄家之前,我夫主其实已经下不了地了,太医诊断他时日无多。”

然后,没多久,太子那边就出事了。

屋内渐趋安静,凌湙在思考着这两者之间发生的时间差上的关联,却突然有另一把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却是虎牙跑过来的喘气声,站在门口秉报,“主子,那个凌家老太太来了。”

一言惊醒屋里人,吓的卫氏连连膝行着后退,身体直往阴影里钻,哀求着凌湙道,“我能说的都说了,宁小侯,刚才那些话,老太太都知道,我家夫主赴刑场之前,将自己与闵仁太子之间的事情,全交待给了老太太,宁小侯,求您救一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我还有儿子,我得回去看他,宁小侯,求您了……呜……”

凌湙望着她,再次发问,“你到底跟凌老太太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说。”

卫氏惊惶的直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从你去过之后,她看我的眼神总是阴森森的,我怕,我特别害怕,我就想离开此地,回京畿找我儿子去。”

凌老太的突然来袭,加之卫氏口述的事情,让凌湙骤然产生一种想法。

闵仁遗孤,会不会本来就是凌高逸,用自己的命算来给家族的护身符?

他一早就知道,闵仁太子要完,而他父亲身为太子师也逃不脱,所以……

凌湙瞬间一身白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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