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往事

“冯叔,躲在这儿干嘛啊?”

日落西山,黄昏的沉暮洒在海面上,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林茂越过碎石,从冯叔的左边突然出现,打断了观海沉思的冯叔。

自从山门聚会结束之后,林茂便看着冯叔的身影向着后山而来。

“是你啊林公子,你来找我有事吗?”冯叔看到林茂,有些意外,就要直接从石头上站起来。

林茂先行一步,直接坐在了冯叔的旁边,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晃了晃提着的两瓶酒,说道。

“我来找你喝酒啊冯叔!”

言罢,林茂就打开了两瓶酒的瓶塞,并将其中一瓶塞到了冯叔的手中。

冯叔拿起酒瓶,轻轻的闻了一下“啧,上等的秋露白啊!林公子破费了!”

“哎,冯叔,好酒赠朋友,来,我敬您!”林茂摆了摆手,举起手中的酒瓶就和冯叔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下。

秋露白入口回甘,香气四溢,真不愧是齐鲁名酒啊!

看到林茂豪爽,冯叔也不客气,抱起酒瓶就往自己嘴里灌了两口。

“咋样,冯叔,我之前听小七说,家里管得严,你可没咋喝酒了吧!”

林茂将嘴角的酒水擦掉,对冯叔说道。

“哈哈,那小子尽是拆我台,自从小虎小雨出生之后啊,我就很少喝酒了!”冯叔笑骂了一句,摇着脑袋说道。

“那今天咱们来个不醉不归咋样冯叔?”林茂用肩膀和冯叔撞了撞,笑着说道。

林茂这番好不做作的动作,倒是让冯叔对他好感增加了不少。

本来他以为林茂这样一个公子哥和他们这些海盗之间,根本不会有什么联系。

但是现在看来,这林茂似乎并不介意他们之间的身份。

林茂和冯叔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飞沙岛三座山峰的其中一个。

这个地方原本是一片石林,有丰富的石矿,后来因为飞沙帮的人建房子不断的往下面搬石头,导致了这个石林也逐渐裸露了出来。

因为开采石矿的缘故,这块地方附近的树林都被砍伐了不少,所以视野开阔,在这里能够直接看到整片大海。

酒过三巡之后,林茂将酒瓶放在了石头上。

“冯叔,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飞沙岛啊?”

“我?”冯叔愣了一下,随后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眼中闪过前尘往事。

“我来了十几年了!”

“十几年了?那你应该是最先到这个岛上来的吧!”林茂有些惊讶。

他知道冯叔来这儿的时间应该挺长的了,毕竟大家对他的态度很是尊敬,比起炼江雪也不遑多让。

但是却没想到,冯叔居然已经来了这么久了,据他所知,炼江雪到这里也才十几年吧!

“我是跟老大一起到这儿的!”冯叔提起秋露白,灌了一口,开口道。

“跟炼江雪一起来的?”

“嗯!”

“哎,冯叔,我看您的年龄比炼姑娘要大不少,你们一起来这个飞沙岛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孩子吧,那你为什么也要叫她老大啊!”林茂好奇的问道。

“想知道啊?”冯叔眼神一撇。

林茂连忙点头,满脸八卦的看着冯叔,就像一个满心好奇的孩子一般。

冯叔摇了摇自己手中的酒瓶,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林茂瞬间明白过来,赶忙将自己还有一大半的秋露白递了过去。

“啧!”冯叔大灌了一口秋露白,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接着开始回忆起当年的往事。

“林公子啊,你知道我最讨厌的人是谁吗?”冯叔突然问道。

林茂摇了摇头。

“我最讨厌的,就是海盗!一群垃圾,在海上肆意猖獗,烧杀抢掠,侵扰沿海,人人得而诛之!”冯叔大骂道。

林茂内心一紧,冯叔背后必然有及其曲折的故事,能让一个海盗说出最讨厌的人是海盗这样的话,可见有多么的痛苦。

“十三年前,我曾经是海防中的一员,那时的我极端讨厌海盗,讨厌他们随意的屠杀我们的百姓,抢夺别人的财产。为了打击海盗,我每天跟着指挥使一起严格操练,就是为了能在海上打击更多的海盗!”

“当时,我和江雪的父亲同为指挥使麾下的千户,在一次围剿海盗的行动中,我们同为前锋,从左右两侧突击,就在我们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指挥使的撤退命令!”

“我跟他都很意外,但是军令如山,上级调令我们不得不执行!”

“我们本来以为那一次撤退是突然情况,只是因为临时有变动,但是后来我们才发现这里面还有这数不清的猫腻!”

“从那以后,我们又执行了很多次的围剿行动,但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不是进行到一半突然撤退,就是等我们冲进去的时候,那些海盗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讲到这里,冯叔似乎想起了当初的事情,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秋露白。

“有人通风报信!”

“什么?”冯叔意外的的看着林茂。

“你们行动的时候,有人通风报信!”林茂坚定的回答道。

冯叔盯着林茂瞧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就听了这么两句就猜出来了,可我们当初居然没一个人发现哈哈哈!”

冯叔笑着笑着,眼角开始湿润起来,一阵海风刮过,吹掉了两滴晶莹的泪水。

“当时的我们,只顾着剿匪,一次次的行动,又一次次的扑空,我们只当是这些海盗变狡猾了,从未想过我们当中居然会有人跟海盗勾结!”冯叔压着嗓子说道。

这就是当局者迷,盘观者清吧。

林茂没有经历过那一次次的剿匪行动,自然无从知道其中的具体细节,但是从冯叔讲述的事情发展来看,只有海防里面出了奸细,才有可能让海盗每一次都逃脱。

冯叔他们是海防士兵,每日一起训练,一起剿匪,情谊深厚,再加上他们对海盗的憎恶,自然不会想到自己身边人居然敢与海盗勾结!

“后来啊,终于有一次,我们又扑空了,但是这次被江雪的父亲发现了一些马脚,在那伙海盗的老巢中,他发现了海盗与朝廷官员的书信!”

“虽然上面没有写这些海盗具体勾搭上了哪个大官,但是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我和他都拿不定主意,最后江雪的父亲将书信交给了指挥使!”

“我和他都以为,指挥使会彻查这件事情,毕竟他统辖海防,此事又关系着海防安危。”

“当我们把书信交给指挥使的时候,他义正严词的答应,会彻底解决这次事情,我们的下一次剿匪行动一定会圆满成功!”

讲到这里,冯叔的表情开始狰狞起来,手上也握紧了拳头,手臂上爬满了一根根的青筋。

“就这样我们怀着对指挥使的绝对信任,冲进了海盗的贼窝,当我们看到海盗的瞬间,还满心欢喜,以为是指挥使解决了这个问题。”

“可是等我们全部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的海盗与我们的情报完全不一样!他们的数量远远超过了情报上写的,是我们的数倍!”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们中计了!”

讲到这里,冯叔将最后一口秋露白灌进了喉咙里,猛烈的刺激让他忍住的咳嗽了两声。

林茂见状,赶忙伸手在冯叔的背上拍了两下!

“所以,最后呢?”林茂小声的问道。

其实他大概已经能够猜到结局了,现在冯叔和炼江雪在这里,但是炼江雪的父亲却没有在这儿。

冯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将满腔的悲凉给吸回去,但是那汹涌回忆所带来的情绪根本关不住。

“最后,只剩下我和几个士兵逃了出来!”冯叔眼含热泪,握着空酒瓶的手都有些颤抖。

“冯叔,你……”

“最可恶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当我带着那几个死里逃生的兄弟去质问指挥使为何情报会有误的时候,你知道他说什么?”

林茂本想安慰两句,但是冯叔却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猛地一下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满眼通红的看着林茂。

“那个狗杂种居然说江雪的父亲是和海盗勾结的那个人!他怎么敢说这样的话?他凭什么说这样的话?他知不知道江雪的父亲在最后一刻还在奋勇杀敌,到最后连尸体都没能带回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被他污蔑为和海盗通敌的人!”

终于,冯叔那压抑了数年的情感再也隐藏不住了,他将手中的空酒瓶用力的扔向了石头。

刹那间,瓶身碎裂,发出清脆的声音。

“更畜生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冯叔满眼湿润的看着林茂,问道。

不等林茂回答,冯叔已经怒吼了出来。

“为了彻底掩埋这件事情的真相,那卑鄙小人居然还想赶尽杀绝,等我赶到江雪家里的时候,江雪的母亲已经,被逼死了!”

冯叔的双眼犹如那溃堤的江水一般,源源不绝的掉了下来。

在这一刻,他想到了那逝去的老战友,想到了当时的惨状,想到了当初的无奈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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