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疯狂疗养院

听了一夜八卦,季烛只觉得生活处处有悲剧。神仙鬼差都有自己的难题。

前有武官首领阴沟翻船,遭遇阵法埋伏,被迫带队下凡历劫;后有地府鬼王,拒绝上界招聘,自请重入轮回。

她一边唏嘘,一边好奇,可快乐的时光总是那样短暂,三鬼同为打工的牛马,假期转瞬即逝,不得不挥泪别离。

契约第七天,季烛正式踏入疗养院。

万里无云,毒辣的阳光炙烤着每一寸土地。

门外热浪滚滚,屋内如坠冰窟。空调开到十八度,众人冻到皮肤晦暗,搓手跺脚。

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敢于提出意见。季烛对此相当不解,如果有人贪凉,自己找个冰柜躺进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纵容对方折磨大家。

自从进入前楼,季烛就觉得这家疗养院十分古怪。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容貌姣好、身材火辣的年轻女性,无论职业、薪资,一率穿着单薄的夏衣排成队列,就像在准备什么检阅仪式。

她没有猜错,很快,二十余名身着病服的瘦高男性在大厅里依次排开,高呼:“陛下驾到。”

季烛深深质疑起自己的耳朵,这个世界是有君主的存在,但此人久居皇宫,闭门不出。怎么可能出现在一所疗养院里?这群病人又是怎么跑出来的,他们在唱哪出戏?

满腹的疑惑无从解答,季烛只得紧皱眉头,看看那个病的最重的“皇帝”何时登场。

“皇帝”刚一亮相,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此人内着盔甲、外披貂裘、头顶皮帽、脚蹬长靴。这一套装备穿在身上,没热死都算他命大。

“皇帝”手持加长晾衣杆,威严地巡视全场“子民”。看到角落里的季烛,他相当不满:“此人为何不向朕行礼?”

“启禀陛下,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请您宽恕她的无知。”情急之下,一位前排的保洁出声圆场。

“哼,大胆刁民,还不快快下跪?”

季烛闻言敷衍地弯弯膝盖,她正跟一号聊天摸鱼,没空陪病人演戏。

一号加着班感慨万分,这疗养院还怪好的嘞,专门派人陪着患者玩过家家。等她退休了,也想来住住,体验一下什么叫殿堂级服务。

季烛跟一号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意识到“皇帝”已经近在眼前。护士们拼命给她打手势,季烛却始终没有注意到。

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皇帝”决定御驾亲征,拖着他笨重的“礼服”冲向季烛。这名瘦高驼背的男子愤怒地抬起右手,想要夺走她的手机。金属摩擦,发出的刺耳的噪音,季烛头也不抬,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顺势在墙上磕了个响。

“我的天哪!”“完了完了!”“快去救人!”

大厅收音太好,此起彼伏的尖锐爆鸣让季烛颇为头疼,这是人类能到达的音域么?在场的工作人员全部乱作一团,臣民们想要从她救下“皇帝”,又害被季烛挂上遗像。

混乱仍在持续,看着手边双目迷离的患者,季烛拎着他的头左右摇晃,试图唤醒他脆弱的心灵。“皇帝”仍然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只得到了同事们提供的更多噪音。

院长试图通过全院广播对人群进行引导,多番尝试无果后,他愤而离开办公室,站出来整顿秩序:“够了!跟你们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国家!还不赶紧拜见王太后!”

一声暴喝,“皇帝”如梦初醒,光速改口称季烛为母亲,搂住她的小腿哇哇大哭。

上班第一天,突然多了个娃,季烛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有人给了自己表演的机会,她也不好拒绝。

“孩子,你终于想起妈妈是谁了。”揪起对方的耳朵,她的表情分外慈爱。

“皇帝”疼到鼻涕眼泪一把抓:“母后,还请您松手,孩儿真的好痛。”

“母后年纪大了,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不如你再大点声。”

“皇帝”的耳朵被直接拧转一百八十度,他再也顾不得体面,尖叫着哭求季烛松手。季烛也很给面子,一脚把人踢出门外。

保洁的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清理垃圾。这种在群众头上作威作福的封建余孽,季烛认为还是让他先出去,晒晒太阳清醒一下吧。

“都看我干什么?他的主治医师呢?患者发病了,快去救一下啊?”

全场鸦雀无声,院长绝望地看着这个新来的保洁,瘫坐在原地,喃喃自语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们要来了。”

季烛略感吃惊,难道说院长在这里待久了,也跟着一起疯了?

她还没来得及确认在场众人的精神状态,机关启动,整座建筑的外门都被重型钢板封锁,只能隐隐听到外面传来疯狂的大笑。

透过防弹玻璃,季烛循声望去,原本空旷的庭院里出现了一群五颜六色的猴子。

猴子们抓着白色藤条轻松荡过高墙,几只猴将被季烛扔出去的“皇帝”抛至半空取乐,剩余的则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疯狂纵火。

“皇帝”虽然有罪,毕竟叫她一声妈,还轮不到一群猴子来管教。

季烛不顾众人的阻拦,拎着晾衣杆就翻出窗户,长棍在手,天下我有。一手长棍舞得虎虎生风,片刻间便捅下大半不知好歹、为祸一方的猴子。

等她终于看清对方的脸,发现对方并非是猴,而是一群头发染成彩虹的杀马特。

季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她回望着前楼的众人,满眼不可思议,这里的病人都这么狂野的么?

大约是实在受不住她怜悯的目光,院长默默摘下眼镜,转身拭泪。工作人员们也三三两两抱成一团,痛哭不止。

如果不是为了挣那点窝囊费,又有谁愿意伺候这群大少爷、小公主。此地名为疗养院,实则是叛逆贵族收容所。

为了帝国的颜面,这群人历尽千辛万苦才成功牵制住前楼的患者。对于后院丧心病狂的攻击性病患,他们是问也不敢问,提也不敢提,躲在钢铁巨幕后惶惶不可终日。

总算是有人来管管这群疯子了!

季烛正拎着高压水枪逼迫猴群巡回灭火,她的手机却在口袋里叮叮咣咣响个不停。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条来自疗养院院长的好友申请。

院长不愧是院长,上来就直入主题,通知季烛,从今日起她将被提拔为安保部部长,月薪六万,奖金上不封顶,专职管理后院三座大楼。

季烛看看手机,又看看院长口中所谓的“后院”。破破烂烂堪比鬼屋的废弃居民楼,标新立异刷满彩漆的庞大迷宫,外带一座高耸入云的通天大厦。

如果换个人跟她讲,这么三栋风格迥异、占地面积广阔的奇葩建筑,全都是疗养院,季烛是一万个不信的。

可如今她不得不信,来报道前季烛还特地查过,这位院长可是帝国顶级的全科医生,受到皇帝特聘才来这里就职。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位优秀的大夫崩溃至此?

转过头,季烛看向猴群的目光变得更加凶恶。这所疗养院如此奇葩,恐怕这群猴子也脱不了干系。看来有必要教育他们一下,什么叫做尊重医生。

为了有效管控猴群的不良行径,季烛直接杀上他们的老巢——那排破烂居民楼。

猴群平时盘踞在一单元一号门,不敢轻易踏进其他人的领地。季烛进去转了一圈,很好,他们住得相当惬意。

每个人房间里都是各式高端家电,日用品简直不能更齐全。她坐在真皮沙发上,似笑非笑地敲打着房间的主人。

“你怎么不烧自己家呢?嗯?”

猴子的脸上青青紫紫,大气也不敢喘,每一次瞥到晾衣杆,他都要打个冷战。实在是被揍怕了。

作为猴王,他所在的这间房最为金碧辉煌。原本他还想着组织下属围攻季烛,结果这个女人凶残得离谱,他们一起上也完全不是对手。

如今他已经落败,不得不让出猴王的位置。只是他自认是个有尊严的猴,绝对不会接受对方的羞辱。无论季烛如何讯问,他都不肯吐出半个字。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再说什么?”季烛倒是想用文明的教化方式,可这个杀马特根本听不进去人话。马上就要到下午茶时间,她只想教育完纵火狂,回前楼去签合同,没空跟他消磨时间。

季烛一把扔出晾衣杆,插进房间的墙壁内:“如果再被我发现你们纵火,这堵墙就是你们的下场。”

简单的思想教育结束,季烛喜滋滋地走出破楼,准备迎接美好新生活。

谁知道刚一进楼,她的照片都已经被打印出来。旁边有人放挽联,有人献花,看见季烛进屋,许多人又开始制造噪音。

这群人怕不是真疯了?

季烛抓住一个吓到腿软,瘫倒在地的小护士,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活人,有气,会说话,小护士当即就不怕了,抓着季烛的裤腿嚎啕大哭,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季烛看着湿了一片的工作服,只觉得她需要心理疏导。还有这个疗养院的人是怎么回事,抱人小腿有瘾么?

伴随着众人清醒过来,很快大厅里想起了热烈的掌声,白事变喜事,为她们的新任安保部长举行了隆重的入职典礼。

季烛很不想要这种充满花圈的典礼,等她和新同事们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季烛正准备升起钢门,却被院长拦住。他按下另外一个按钮,一个拥有通风口、照明设施的宽敞地道在季烛面前缓缓敞开。

“我们都是走这里上下班的,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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