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家学渊源

李建泽没有继续表演,沉默片刻后拍拍手掌,还没彻底睡死的患者们迅速反应过来,紧跟着上司的动作,开始了持续而热烈的掌声。

表演得这么糟糕,观众们却依然情绪高涨。连季烛都有点不好意思,从李建泽背后探出脑袋,示意他们停一停。

季烛这一冒头,原本神游天外的众人集体眼冒精光,各种口哨、叫好满天飞,丝毫不顾上司赤橙红绿青蓝紫的一张脸。

在李建泽的持续性死亡威胁中,表演终于结束,观众纷纷离场。季烛骄傲地扬着头,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有没有找到感觉?”

李建泽想给她一张拒绝的小卡片,却还是在对方凶恶的眼神威胁下,临时换成了谢谢。

尽管季烛的积极性很高,但李大少爷各种拒绝登场。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展拉锯战,第二场节目就出了一点小意外。

不知是因为猴群增肌过度、下手太重,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表演即将进入尾声时,精心设计的烟花月亮在两次敲击后原地爆开,火花四溅,调皮的猴子捞月变成了纵火分子的恐怖袭击。

面对久违的火星,疗养院众人直接陷入疯魔状态,火星就好像会飞的南方大蟑螂,吓得前楼的病号们四处逃窜,疯狂尖叫:“夭寿啦!猴子又来放火啦!”

观众们如同受惊的羊群,完全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地疯狂外逃,反而把星星点点的火苗传的到处都是,烟雾报警器一开,所有人都被浇成了落汤鸡。

在强烈的求生欲下,人们无视了肌肉猛男的劝导,这群可怜的表演者甚至因为穿着清凉,被前楼的女患者当成特殊从业人员,往腰带上塞了一把钞票。

火势本就不大,加之暴走的季烛把火源掐死在摇篮里,全场没有任何人受到□□上的伤害。

除了惬意的李建泽,所有人的精神都遭到了成吨打击。

人群集体失心疯,伸长脖颈,乱抓头发,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即使衣服上只是被烫出了小洞,他们也会像粘上秽物一样撕扯自己。

一只尖叫鸡可能很搞笑,但几百只尖叫鸡同时长鸣纯属精神污染。恐慌如同瘟疫般四处传播。

观众们成片倒下,演出者也丧失了信心。猴群直接变龟群,瑟缩在角落里不肯出来。一向鄙夷风花雪月他们甚至开始念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精神状态直接快进到卧轨。

为了让猴猴们振作起来,季烛只能不停地画大饼,精神语录层出不穷。

只可惜毛绒小王八们已经连大饼都啃不动了,直到季烛祭出大招,宣布禁令解除,今天晚上猴子们可以随意“荡秋千”,猴猴们才情绪稍缓,贴着边阴暗爬行,回到大厦。

季烛比猴群更加沮丧,费尽心力筹备的节目没能表演,反而刺激到了观众们脆弱的精神状态。只能化悲痛为食欲,一醉解千愁。

惊慌过度的人群逐渐散去,热闹非凡的后院变得冷冷清清。过度摄入酒精,季烛彻底放飞自我,拽着李建泽的袖子哭成泪人,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希望对方能再给自己一次表演的机会。

李建泽沉默不语,她就跟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耍赖皮,躺在后院的草坪里不起来。

对于一个哭成水龙头的醉鬼,李建泽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陪着姑奶奶又演了一回。

这一次,季烛没有故意使坏,念那些又臭又长的法条,而是讲起了森林里的小动物们,它们快乐地生活在森林里。有一天,……伴随着故事中的小动物们回家睡觉,季烛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很快她就睡着了,连日的疲惫终于得到缓解,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她笑得很开心,应该是个美梦。

李建泽鬼使神差地把季烛背回了大厦顶楼,把她安置在折叠床上。这里已经彻底被季烛改造成临时住所,连开门密码都换了。

就在她平时讲课的会议室里,季烛静静趴在小木桌上,窗外的月光落在她的发梢,看上去安静又无害。

回望过去,李建泽觉得自己疯了,居然觉得安静的季烛有点可爱。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反思,季烛的手腕上出现了一条漂亮的火龙,沿着她的手指蜿蜒而下,绕着绕着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火焰小猫。

很快火焰小猫也跟主人一样晃晃悠悠地睡着了,软绵绵地掉在地上。和主人的安静不同,它在轻轻地打呼,吐出一堆小火星,小火星飘飘荡荡地到处落,烧掉季烛最喜欢的的床单、拖鞋以及地毯。

这就不得不让她醒一醒了,再这么烧下去,李建泽真是有理说不清。

季烛在梦中抱着小猫咪睡得正香,突然感觉背后有人轻轻拍她,回头一看,是只巨大的老虎。她被前来找崽的巨猫吓得不轻,嗷一嗓子从床上滚了下去。

李建泽毫无人性地退出三步远,以示清白,却被季烛的迷你小猫缠了上来,明明身体里是流动的火焰,却形成了一层并不灼人的外壳,乖乖巧巧地蹭着李建泽的裤腿。

趴在地上的季烛仍旧睡眼朦胧,哼哼唧唧地四处蠕动,不停地咪咪叫着想找到小猫,没过多久她便注意到了李建泽脚边的火球,迷迷糊糊地招手让幼猫回来。

梦境与现实重合,小猫化作火焰消失,临走前烧掉了李建泽的裤脚。他看走眼了,这小猫跟主人一个脾气。

季烛发现小猫失踪,开始在地上疯狂打滚表示不满。直到这时李建泽才注意到从季烛口袋里掉出来的红酒塞。

不是一个,而是一堆。

此人今晚的反常行为得到了充分解释。李建泽心中只有一个疑问,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给这位女魔头倒的酒?

出于内心对帝国刑法的尊重,李建泽再次大发善心,把季烛送到了她的专属床位,开始追忆过往。

其实他早就知道系统和异能的存在,他尊贵的母亲,帝国最负盛名的王妃,父亲心中永远的挚爱,就是一位操纵水流的高手。

尽管父亲在母亲面前永远像个顺从的变态,但在保护妻子这方面,他还是可靠的。他常常提醒李建泽和二儿子,绝对不能泄露妈妈的小秘密。

因此几乎整个童年时期,每到母亲闺蜜聚会、彻夜狂欢的日子,喝醉的母亲和三名看不见的透明人用酒水打牌时,他都会体贴地关上房门,批准家政阿姨的假条。

顺带安慰被老婆扔出房门的颓废变态。他很懂如何安抚父亲,诸如阿姨们只是偶尔来访,母亲仍然爱您;请不要太焦虑,振作起来,您还有三百多份文件没有处理的鬼话张口就来。

大约十一二岁开始,阿姨们就很少来看望母亲了,据说是在昼夜加班,他成年后更是再也没来过,母亲也再没展示过异能。

父亲曾为此而得意洋洋,认为自己战胜了两位阿姨,得到了母亲全部的爱。从此继续陪着母亲喝下午茶、逛街约会、游山玩水、做慈善,总之就是不处理政务。

父母不靠谱,只能由不满十五岁的李建泽一个人支撑起整片领地,还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好在他自幼便按照最严格的制度培养,很快便在部下的帮助下成功掌控全局。

李建泽是既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弟弟拉扯大。一家子都非常健谈、活泼开朗,父亲母亲每天都有说不完的情话,弟弟也顺利升入大学,只有他愈发沉默寡言。

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变态。出于各种扭曲的心理,李建泽相信自己的弟弟一定能管理好领地,成为一名出色的领袖。

因此在弟弟成年那天,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领地,把所有工作甩给对方,打着失语症的名号来到帝都第一疗养院、另立门户,快乐度假。

为了不被那群老家伙抓住把柄,到处上吊逼他回去执政,李建泽再也没在其他人面前开口说过话。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缺德,会遭到报应。季烛就是最好的证明。对方的难缠程度堪比三十个冥顽不灵的老头子绑在一起。所以到底是谁给这姑奶奶送的酒?他保证不把对方送去北境挖土豆。

夜深人静,百感交集的李建泽难得地有了一丝温情,失眠中的大哥在凌晨四点掏出手机,给亲爱的弟弟拨去自离家以来的第一个电话。

“你还活着呢?”对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很不好,李建泽觉得自己对弟弟的教育还是太宽松了,让他变得很没礼貌。

“当然。”

对面直接骂到破音,用十八种帝国方言轮流问候李建泽的家人,被缺德到家的哥哥提醒他们是一家人后,弟弟彻底破防了。

他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企图拉对方一起下水:“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你给我等……”

太粗鲁了。李建泽一脸幸福地挂断电话,放下手机。知道弟弟过得很不好,他就满意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也该轮到弟弟撑起这个家。被对方的惨状治愈了的缺德分子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顶楼的两人睡得很香,窗外的猴群正在发癫。职场失意,为了发泄心中的苦闷,他们决定重操旧业,体会一下风一样的自由,以缓解内心的伤痛。

这群猴轻车熟路地窜上了天台,正在搭建“秋千”的时候,透过窗户,他们发现了季烛和李建泽正同处一室。

众所周知,单向玻璃在晚上对外单向。

猴猴们当即炸锅,他们不是不知道季烛占据着顶楼的绝大部分房间,而疗养院里盛行季烛和李建泽的桃色绯闻。

但一直以来,他们都认为这纯属无中生有,季烛作为普法大师,获得无数爱戴,拥有一定的专属空间自然理所应当。

如今猴猴们发现季烛居然只是睡在一张小床上,当即炸开了锅,李建泽这个大逆不道的反贼,竟敢让尊贵的大贤至圣先师、普法先锋——季烛,睡在房间角落的小床上!

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猴猴们愤怒地找到了李建泽的下属——四大金刚,经过一番痛陈利害,季烛和李建泽的绯闻被彻底坐实,并收获了大量人证。

通过现代交通技术的进步,该绯闻的目击证人呈指数级增长。在众人的自由发挥下,小道消息传到第六版,两位主角已经被认定是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不得不说,艺术来源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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