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066

夜间,欢庆再一次降临在这座海岛上。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火咒被解开了,连被凝固了时间的夜晚,也显得更加清凉起来。

解决了时间上的限制,詹文瑾和北嚣在这个晚上显得要放松许多。

他们加入了庆典的队伍,北嚣还跟着厌火国的居民跳了一段舞。他乐呵呵地回头想找詹文瑾,一扭头就瞧见她端起了一碗清凉的泉水。

北嚣一惊,忙走过来。还没等他阻止詹文瑾喝水,詹文瑾已经将水递给了朱别。

朱别没什么嫌弃的,他说了句“谢谢”,就一饮而尽。

北嚣看呆了,他看了看朱别,又瞧了瞧完全没阻止的詹文瑾,傻傻地问:“不是不能吃夜间的东西吗?”

“对啊,这里是鬼蜮,是借凶阵之力撕扯下的碎片。我们所看见的、听到的都不是真实世界的东西,就好像这碗水——”詹文瑾指了指朱别碗中还剩下的一点东西,“到了日间,你觉得它会变成什么东西?”

北嚣想,白日的厌火国除了沙土就只有火岩,那到了白日,这些自然都是——

他反应过来,想要帮朱别催吐:“那他现在已经会出现在白日了,还喝这些不是很危险?!”

朱别连连躲开他的手,着急道:“我是玄龟族,吃点沙土是常事,你以为她为什么递给我,她早看出来我的种族了!”

詹文瑾点头,朱别这次的敏锐令她稍许另眼相看:“原来你也不傻。”

朱别:“……”不然呢,难道我要猜你是故意想害我吗?

詹文瑾指着朱别教北嚣辨认妖族:“他年岁应该也接近千年了,所以从表面上,已经看不出妖的痕迹。不过仔细看看,还是能发现一点不一样的。”

“他在这里活了很久,夜间的厌火国是被强留的时光,即便他一直未曾离开,旧日时光的食物也能难提供给他挺过未来需要的能量。他能活这么久,就说明他的种族一定很特殊,至少是可以不食数年的长寿种。这样一排除,就没剩下几l种了。最重要的,我们初来时,厌火国人常说要送食物给先生,如果他真的一点没吃,至少在第二日,该有人担心他的进食情况。然而第二日侍女只是照常送,这样来看,他肯定一早就食用过这里的东西。之后他与我们一同出现在白日时,我特意观察过,他没出现中毒或者不适的反应——虽然当时没看出他是玄龟族,至少也猜出他辟百毒了。”

北嚣听得入迷。

他由衷感慨:“詹姑娘,你懂得好多啊。”

詹文瑾原本在平常阐述,忽然被北嚣发自肺腑赞扬,不知为何反而有些不适。她咳嗽了一声,克制道:“也没什么,你日后多读些书也能做到。”

原是客套话,北嚣听了却当做了对他的鼓励,他笑呵呵地与詹文瑾说:“我会听你和师兄的话,多去学些东西的。”

朱别看不下去,他“呵”了一声,扭过头决意图个清净。要不是佘褚不让他跟着,他才不想跟着这两个小鬼头。说

起来,她跟着小光走了好久了,到神庙没有?

踩着沙土上的月光,佘褚跟着小光到了海岛的最中心处。

在重重结界笼罩下,以石头累成的神庙满是来自远古时期才有粗狂美感。

佘褚看着系在石头缝中的彩带随风飘扬,石头上用海怪的血液涂抹着信仰的符图。

她刚上前一步,原本还在眼前的神庙忽然间就不见了。佘褚感到古怪,她试图向神庙原本在的地方走去,却在回头的刹那发现神庙又出在了她的身后。

“是结界,没有我,你进不去的。”小光拉住了佘褚的手,领着她进了神庙,“他也是一样。”

说罢,在小光抓住佘褚的那一刻,神庙又出现在佘褚的眼前,这一次是个全新的位置,小光拉着她,向这正确的位置走去。

被小光领着,佘褚穿过了结界,从沙土踩上了岩石。

巍峨的神庙神秘而安静,小光带着她走进后便放开了她的手,她先是按照规矩向神庙中立着的负危石像行了祭礼,奉上了贡品,然后才对佘褚指了指神庙边的一小块水湾。

“去那儿吧,那儿月亮好,晒晒月亮,我把在厌火国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

佘褚跟在小光身后,无声地随她走到了有绿树伸长枝桠的水湾边。小光找了地方坐下,如她所说,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终于说起了从前。

“这件事归根到底,其实还要从神王之死说起。”

六万年前,帝钧天横空出世,他是天星地魂,注定要成为三界的主人。所有挡在他面前的都会失败,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在天界威吓一方的负危。

负危最盛时有很多信徒。但在他败后,他的信徒却大多选择改投帝钧天门下,少部分选择逃亡。只有厌火族,因当年庇护之恩,不愿抛弃负危,即便面对的是帝钧天,依然选择供奉负危,不肯妥协。

由于厌火国地处偏远,又遗世独居,帝钧天起初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直到后来因黄曲无主、疫病四散——帝钧天终于意识到他做了件错事。

负危确实不是什么明君,他利用黄曲以疫病胁迫三界是事实,但他活着的时候,也在用一身神力镇压着黄曲,不曾让黄曲生乱。负危一死,黄曲无主,疫病即刻侵蚀三界,然而帝钧天在杀负危的时候,并没有做好封印黄曲的准备。

黄曲棘手,只有悍如负危方可压制,众神不敢承接,而帝钧天还要寻找封印黄曲的办法,一时竟无处可承黄曲。

就在这时,厌火国站了出来。

作为负危遗民,他们认为他们有替负危守宝的义务。

厌火国族长召集了数位大傩,从帝钧天手中接过了黄曲,帝钧天感于厌火国高义,特将赤影珠留下,以帮他们暂时镇住黄曲、抵挡疫病。

后来帝钧天寻到了封印黄曲之法,但厌火国仍被疫病侵蚀不轻。或许是补偿,在帝钧天活着的时候,他每年会来厌火国为他们驱除疫病。后来帝钧天崩逝——他记着厌火国,为他们送去

了赤影珠。

他告诉厌火国,赤影珠中藏有黄曲的下落,为防黄曲再现祸害众生,也为了厌火国安康,他希望厌火国能守好赤影珠,不泄黄曲之秘。

这位天星帝王,在生命的最后,最愿意相信的,竟然是他敌人的信徒。

“现在想想,这应当就是我们灾祸的起源。”小光讥诮道,“祖辈们引以为豪的牺牲,才是最终点燃了这场大火的引信。”

佘褚头脑转的飞快。

她说:“那位‘先生’查到了这段往事,所以说为了得到赤影珠、或者说是赤影珠中所藏的黄曲之秘。他来到了厌火国,欺骗了你们,谋害了你们?”

小光嗤笑,水面上倒映着的冰凉的月光,她瞳孔里映照出的却永远都是火光滔天的一夜。

在“先生”于神庙前,用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扼住她的喉咙,逼着她看着无法熄灭的熊熊烈火时,谁能想到一个古老的传说也能害死人呢?

她不肯交出珠子,“先生”便让她亲眼所见诸人烈火焚身。

他说,对有责任心、并且愿意为责任奉献生命的人而言,最残忍的刑罚不是烧死她,而是让她看着所有人因她而被折磨。所以,他要让她亲眼看着选择了责任的她得到的结果。

被火烧太痛苦了。

她带着大家冲向海边,想要灭火。

可是灭不掉啊,那火甚至是从海底烧起来的!

所有人都在痛苦的哀嚎,他们是厌火族,驱使祸斗,吞碳吐火,被火灼烧而死是多么漫长的过程啊。

而他就站在山巅上看着,他知道火烧的漫长,他就是要足够久的折磨所有人,久到让她崩溃,让她投降。

小光在那一刻是真恨啊。

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面,他看着他们被灼烧时目光甚至还是同情而怜悯的,仿佛还是给他们知识,教他们治病的“先生”。

火能照亮黑夜,却照不清一个人的心。

“要是我真有那颗珠子,为了救人,我可能就给了。现在想想,为了颗珠子就能毁一国的家伙,要是真拿到了黄曲,怕是得有更多的国家部族被毁吧?”小光低笑了声,“还好我没有。”

佘褚哑然。

她不知道如何评价这段往事。

小光见她不说话,倒是问她:“你觉得我有吗?”

佘褚老实说:“应该没有。你们若是真有赤影珠,又何需每年祭祀驱疫?真有赤影珠,你也不会觉得梁渠敖是什么好东西了。”

“是啊。”小光瞅着她,她笑道,“他和你一样聪明,你说为什么你肯信,他就不肯信呢?”

佘褚没法答这句话。

小光替她说:“因为他渴求黄曲,而你不需要。他本身就是由谎言组成的,所以看谁都是谎言。你——虽然身份存疑,可灵魂却是真实的,所以你看谁都是真实的。”

佘褚“哎”了一声:“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我没夸你。”小光说,“我在说你太容易相

信别人了,你就没想过我也可能骗你吗?”

佘褚:“……我觉得我还是辨得出谎言和真话的。”

小光呵笑了一声。

她拍了拍沙土,说:“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回去吧。”

佘褚没动。

小光狐疑地看她:“你干嘛,不会也对赤影珠感兴趣了,要拆神庙吧?”

佘褚摇了摇头,她指了指天上,说:“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让大家死在凶星阵下。”

提到这点,小光气闷:“我怕死不行吗?我还这么小,不想就这样归入归墟消散了,我想活着!”

佘褚定定看着她:“这句就是在说谎了。族长,这和我们约好的可不一样。”

小光恼怒道:“谁答应过你了?我当时也没说好!”

面对小姑娘的无理取闹,佘褚叹了口气。她说:“好吧,我不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如何替你们解开这个阵法,护送你们入归墟?”

“你可不要说你真喜欢过这七天的日子,永远被凶星镇在这儿不得结果。你这次说,我会真信的。”

小光脸色通红。

她憋出一句:“你一点都不通情达理!”

佘褚深感冤枉:“我可是我家最通情达理的人了!”

“那你家也没什么好人!”小光锐利评价,半晌后才说,“你确定解开我们能直入归墟,不会遭到其他的捕获吗?”

佘褚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深深看向小光,告诉她:“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叫我的朋友来。有他和我,即便是穹苍天帝来了,你们也能安安稳稳入归墟。”

小光双目微湿,她嘀咕道:“你以为你们是谁啊,还能拦天帝。”

佘褚认真说:“他被称作天界的希望,你们才死没多少年,瑶君晏清你听过吧?而我,不瞒你说,我在我们家也被称作’希望’。”

小光:“……”

她怀疑地看向佘褚:“你能叫来穹苍的神仙?”

佘褚:……穹苍的神仙怎么了?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但这些话她没说出口,她默默从怀里取出黎白,黎白寒气凛然,令人望之生畏。佘褚拍了拍黎白,说:“瞧见了吗,神枪黎白,今天白日你见过它的厉害了,就是晏清送我的信物。”

小光将信将疑。

佘褚:“……你等着。”

到了白日,因为卸下了负担,查到了真相,詹文瑾和北嚣他们睡的很熟。佘褚直接叫醒了朱别,准备送他离开。

朱别不明所以:“啊,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回天帝山吗?”

佘褚好脾气道:“不能,因为很快晏清就来了,以我的观察,你根本不可能在他眼里演好一个猎户。”

朱别闻言倒吸一口气。

“晏清,瑶君晏清?那么大人物也要来?也是七杀尊请岐宫主拜托的吗?”

佘褚:“……你别管了,其中情况很复杂。过会儿我

把你送到丹朱,你从丹朱直接去交界地。交界地有我——”她顿住,状若无事继续道:“有七杀尊的近卫,你可以请他们送你回思幽。”

朱别不太同意:“可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佘褚无语道:“你还真觉得厌火国有赤影珠啊?”

朱别说得信誓旦旦:“不然那棵三珠树是怎么回事?它又为什么好端端被灭了呢?赤影珠一定在这儿!”

“……”佘褚不得不强硬道,“你有没有想过,七杀尊根本不可能要这么烫手的东西。赤影珠可是开启帝钧天陵寝的关窍,这东西要是落在思幽的手里,简直就是上赶着邀请穹苍再来打一次。即便思幽得到了赤影珠,也会交还给穹苍,一个根本留不下的东西,她为什么要你豁出性命找?”

朱别愣住了,他显然没想过这方面。

佘褚忍不住扶额,低喃道:“……羽惊到底是怎么挑的,竟然派你来了仙域。”

好在朱别还没傻到底,至少知道“七杀尊”不喜开战。他缓了一会儿,才与佘褚说:“你的意思,那信是有人假传七杀尊的消息?”

佘褚长松一口气:“很好,你终于意识到了。”

有人能假传三尊的消息,这可不是小事。朱别终于急切起来:“不行,我得赶紧回思幽,将这事禀告七杀尊和破军尊才行!”

佘褚欣慰点头,不用朱别催,她提着他就渡海去了丹朱。

丹朱果然把大青照顾得很好,见她是大青的“主人”,他们自然也将佘褚当做神族,千尊万从。朱别成功从丹朱借到了船回交界地,而佘褚也叮嘱了大青:“去把你的主人接来,记住,别让他选路,这次我很急,要他快点。”

大青仰天一啸,振翅而飞。刹那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佘褚见状,慢悠悠回了厌火国。

詹文瑾与北嚣醒了,他们没找到佘褚和朱别正着急,好不容易在海边瞧见了佘褚,连忙迎了上来。

“师姐,你还好吗?我们发现朱别不见了,还以为——”

佘褚镇定道:“他被关怕了,说既然事情解决了,他就要回家。我被他扰得不行,送他去丹朱讨了一艘船。”

詹文瑾恍然:“原来如此。他不想再待下去也是人之常情。”

佘褚点点头,因为不想詹文瑾太思考朱别的事,便说:“不出意外,明日近午晏清应该会到。我答应了小光确保他们魂入归墟,请了晏清来护阵。”

詹文瑾听了倒没多大波动,她蹙眉说:“护阵我也能做。”

佘褚面色不改:“他名声大。”

论到名声,詹文瑾不得不承认她无法弥补。她静默站在一边,佘褚见状,补了一句:“早晚有一天,你会比晏清更出名的。”

詹文瑾闻言抿了抿嘴角,推辞道:“师姐看重了。”

佘褚笑了笑,她没在纠结这些,转而问他们俩:“你要不要领北嚣去丹朱逛逛?等晏清来了,解决了凶阵的事情,我们就要回了。”

北嚣

看起来跃跃欲试,詹文瑾本来没什么兴趣,见北嚣如此,只好叹了口气,带着他去丹朱转转。

他们俩走了,佘褚干脆就在岛上找了处最高的山峰,等着晏清。

自从火咒解开,海岛气候变得正常,不过一日多,已经有小草从沙土中冒头了。

佘褚等啊等啊,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

在余晖将云朵全染成了火红色时,佘褚终于听见了那一声鸾啼。

穹苍的瑶君,以着一种完全不可以思议的速度,在太阳未落之前,竟就到了。

空中的晏清远远看见了站在山巅上的佘褚。

海风将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晏清下意识叫停了大青,怕它掀起更大的海风。等大青悬停住,晏清才恍觉,佘褚是个海啸都扑不倒的存在。

他利索地从大青的背上跳下,身姿轻盈地落在山崖边。

佘褚注意到他今天穿得也很好看。

她的目光在晏清淡蓝色的衣袍上划过,最终停下他腰间配着的寒玉上,以一种肯定的语气道:“你不是从庚子学府来的吧?”

晏清理所当然道:“我自贯芎来。”

佘褚敏锐指出:“贯芎的事需要你处理这么久?你原本不是说一日就能回天帝山的吗?”

晏清很有道理地讲:“你在南海又不在学府,那我在贯芎多留几l日不是人之常情吗?”

又一个“人之常情”。

佘褚微恼,她没来得及与晏清辨一辨这算不算阳奉阴违,晏清已经走近说:“若不是我刚巧在贯芎,你大概要明日才能见到我,你不是很着急吗?”

她确实着急。

看在结果算好的份上,她决定这次不去追究细节。

正好也到夜间了,佘褚领着晏清直接去见了小光。

小光原本在与旁人一起玩丢石头的游戏,忽然瞧见了佘褚身边的晏清,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晏清向她颔首:“庚子学府晏清,见过族长。”

小光又猛地看向佘褚,眼中满是“仙女好漂亮我叫她姐姐会不会显得太轻浮”。

佘褚:“……很遗憾,不是仙女,是仙君。”

小光倒吸一口凉气。

佘褚:“……我知道的时候和你一样震惊。”

晏清看向佘褚,他平静说:“我说过的,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用女相——”

他话没说完,被佘褚直接用手捂住了嘴。晏清垂下眼,他睫毛轻轻一动。

佘褚无语道:“你看看场合!在听过你威名的小女孩面前说女相合适吗?我刚和她说过你厉害,你别损伤我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

晏清听完,乖巧地点了点头。

佘褚将信将疑地松开手。

小光捧着脸看着他们俩,觉得这相处模式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是哪儿来的。

反正晚间也干不了活,两边互相见过了,小光建议他们俩去逛逛,不要妨碍她玩游戏。

褚只好拉着晏清逛庆典。

逛了一半想起来这位是正经帝钧天后裔,看着厌火国人祭祀负危不会有什么反感吧?

佘褚小心翼翼地观察,事实证明,是她太高看晏清的敏感度了。

他津津有味地看着傩舞,还能问厌火国民祭祀负危的鸟羽有什么寓意,看得高兴了,还能随意与厌火国民坐在一块,尝尝他们的酒。

佘褚本想提醒晏清这玩意别喝。

后来又想,晏清应当不至于看不出这个世界的问题,他敢喝,应该就是和朱别一样,百毒辟易,吃两口沙子火炭不是事。

小光不知何时玩腻了游戏,不着痕迹地坐在了佘褚的旁边。

她看着全无架子,甚至和北嚣一样,对厌火国的织物产生兴趣,跟着少女学编织的晏清,开口说:“如果不是他长得太漂亮了,我大概会以为他是你随便找来骗我的。”

佘褚:“……长得漂亮就不是骗你了?”

小光撇了撇嘴角:“这也太难找了。”

佘褚看了看微笑的晏清,不得不承认小光是对的。

两人一起将晏清当做风景,一边看一边聊天。

佘褚说:“明天凶阵一解开,你们就会魂入归墟,真正死去了。”

小光说:“拖了很久了,也是时候了。”

佘褚说:“因为你们早已死去,所以阵一解开,你们会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会散入风中卷入归墟。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

小光不明所以,她看向佘褚:“什么机会?”

佘褚说:“允许我夸奖你的机会。”

小光:“……”她盯着晏清,平静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我在说,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赞赏你的勇气,夸奖你的聪慧,敬佩你的坚持。”

小光:“……”

佘褚说:“有些事情,即便你不说,这片海岛也替你说了。”

“你用凶星阵,把所有人困在七日循环里,是害怕死后会有族人被‘先生’变成鬼族吧。你担心死亡也不是解脱,而是新一轮的拷问折磨,所以干脆借凶星之力,将整个世界切割。”

“而你之所以选择这七日,是因为只要‘先生’入内,第七日就会被焚烧,并且陷入轮回。你笃定只有这样,他才不敢进来。”

“很大胆,也很聪明。他确实没有进来,你守住了你族人的死后。”

佘褚伸手摸了摸少年族长的头:“说实话,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真的很想为你颂歌。很少会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那样的境况下,还能做出如此决定。”

“你是个相当优秀的领袖,我很佩服。”

佘褚的声音很平和,像是在述说一件平常事。

小光的头低着,周围族人的欢笑声还在,她的眼中却蓄满泪珠。

“……不。”小光反驳了佘褚,她咬着牙说,“如果我能更强一点,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强。我就不需要让大家死前还要以身

布阵——你知道用焦黑的手去给自己挖尸坑有多痛吗?如果我有你的力量,在那一夜,厌火国根本就不会灭!”

因为弱小,她只能看着仇人逍遥自在,困在一次又一次的七日中,连结束都不敢去想。

欢闹的世界里。

她伏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声痛哭。

旁边的厌火国少女注意到她的异常,从晏清身边走开,她张开她编好的漂亮羽袍,披在了小光的身上,轻声哄她:“小光,怎么啦?是他们游戏欺负你了吗?你不要生气,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替你教训他们。”

小光哭得止不住。

少女见状面露焦急,其他厌火国人也注意到了,他们停下了手中的事,有些担心地看向小光。

小光抽噎着说:“没事,就是、就是吃了怪果子,估计被毒到了。”

少女闻言松了口气,其他人听见哈哈大笑,他们说:“那不赶紧吃点解毒的药草去,吃了哭果可要哭好久哦。”

小光点头,说这就去,众人才将注意力移开。

佘褚静静地看着她。

小光擦干了眼泪,她重新抬头看向她。她的目光灼灼,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烧。

在最后一次的审视结束后,她终于向佘褚交托了全部的信任。

少年的族长向佘褚露出了微笑,那是像小花朵一般可爱又顽强的笑。

她问佘褚:“他那么厉害,却也没能破凶星阵,你知道为什么吗?”

佘褚诚实摇头。

小光得意道:“那是因为他一直找不到阵眼!”

“姐姐,我在星照月明之处。”年少的族长与佘褚定下玩闹般的约定,她扬起嘴角道:“等你找到我,再来夸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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