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青花镇

回去的路上,东方青枫极力克制自己。

将这片靠在自己怀里,软绵绵的云朵,小心地圈在臂弯。

他驾马一路慢行,慢慢行。

因为身前的人太软,太香了,低头看她一眼后,心中难掩欢喜,却又不敢多看,只能将手中马绳握紧,望向别处。

身体一时间热得像火炉。

回到野路马车处,怀里软得像棉花一样的人,已经睡着了。

东方青枫知道,这祖宗每日都有午睡的习惯,要在塌上休息一个时辰才行,今日因人煞的事,他们五人几乎没吃饭,忙活许久,早过了午时。

如今坐在马上不断晃悠着,一向受不得累的人,懒洋洋的很快睡着了。

刘司晨先一步回来,将早就灭掉的火升了起来,还好这条路人烟稀少,马车栓在这里,一下午没有丢。

否则,他们全部家当可全在马背上,真要被人偷走了。

还有他那一百两买的男款玉簪子……

正挑着火堆,就见殿下与那小祖宗共骑,殿下翻身下马时,双手小心冀冀地将人扶着,横抱下来。

“她她,睡着了?”刘司晨蹲在那问。

东方青枫走过来,见他说话嘘了一声,抱着人直接去了马车那边。

刘司晨抻着脖子望了眼。

睡着的阙氏祖氏,少了醒着时,斜目看你的神情,他竟然觉得,这祖宗,其实很乖的。

有时候他确实觉得,元樱祖宗是很乖的一个人,生火做饭时,怕她呛到烟,刘司晨让她躲一下,她就躲一下,让她站哪里,她就站在哪里。

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很听元樱的话。

而且站在那里还不挪窝,不乱跑,一动不动,给她凳子,她便坐下,真的挺可爱的,乖乖的,惹人喜欢。

但是,你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那眼神,看着你,你完了,她一个字不用说,光看着你,你就无地自容,尴尬要死。

这个人,没法说,不好说,不好评价。

但就是让人又爱又恨。

当然,她也不是只对你一人这样,她一视同仁,平等地瞧不上他们每个人罢了。

虽怂但强,虽强但弱,虽弱但傲,虽傲又娇,虽娇又刚,虽刚又乖,虽乖,但时不时还是瞧不上你,不给你什么好脸色。

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

刘司晨对这阙氏祖宗,那心情,复杂至极,他拿着棍子低头挑着火苗。

就跟这火似的,看着暖和,靠近,它烫嘴。

东方青枫走至马车前,两匹马见着他,甩了下尾巴,他轻轻一跃,弯身跃至车上,平稳地站在上面。

然后用靴子撩开车帘,抱着人弯腰进入厢内。

一掀开帘子,扑面而来一股很清新的香气,是这祖宗的体香,她在哪里,哪里就会有这种香气。

东方青枫抱着她,小心放在塌上,犹豫了下,将她脚上手长的靴子,摘

了下来,露出雪白的罗袜,不敢多看,伸手直接将塌上叠好的锦被,扯过来,盖在她身上。

又将一只圆枕放在她颈下。

大概扯到她头发了,她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睛。

“别扯我……”

看到面前的人,她眯着眼轻声呢喃:“东方青枫……”

“哎,我在呢。”他伸手将她柔软黑色滑顺的长发,轻轻顺到她背后,“我不扯你,睡吧。”。

“嗯”她应了一声,放心地闭上眼睛。

东方青枫蹲在她面前,望着她恬静的睡颜,睡着的时候,真的很乖。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她长至脸颊的额发,轻轻地撩到耳后。

将掌心放在她头上,如云般蓬松的长发,拢在手中,又柔又滑,他忍不住轻轻地抓了两下。

手感真的好极了。

又摸了两下,才强迫自己松开手,看向车厢四周。

炭炉没有炭已经熄灭了,放在上面的茶水却还温着,桌的碟中,放了几块方正枣糖,案上有一本画册,与一本天衍一百零八问。

他拿起来,随手翻了翻,画本是本游记,这阙氏祖宗爱看游记,天衍一百零八问应该是玄门书籍,翻开后,他是页页看不懂。

不过有一页纸上,她用笔写了一句话。

世人心中明晦难断,不堪一测,倒不如顺应天时,莫管前生,不理后事,只做当下的自己,无愧于天地,不愧于心,时时当下,一生足矣。

东方青枫看着,心头最后那点阴郁,也消散了,他倚在塌旁。

莫管前生,不理后事,时时处于当下,如此一生,足矣。

他闭目片刻,又低头翻了翻。

直到翻到一百零八问,最后一问,又有她留下的笔迹:

一百零八百问,问问皆要缘,何来善缘处?吾来答世人:尔需功德。

心存恶念,任你烧香万株无点益,持身光明,见佛不拜也无妨。

功德无量,善缘自来。

后面还圈了个东方狗儿?

功德值?负八六零零零?

这是?什么意思?

最后的零零零,他不太懂,他的目光移到中间圈得那东方狗儿四字?

东方……

狗儿?

东方青枫的神情慢慢凝固了……

元樱与鹿三七下山时,刘司晨已经将饭菜热好了。

鹿三七以扇点他,“算你还有点良心。”

几人饿极,随便在火旁搭了个桌子,大家或坐或站或蹲,匆匆吃完这顿迟来的午餐。

“我们已经耽误两个时辰了,离下一个落脚点……”刘司晨边吃,边掏出怀里的地图,匆忙看了眼,握着丝绢道:“下个落脚点,青花镇,是玉霞山的边界之地,听说那里出产青花玉,小镇便以青花为名。”

“哦对了,白嬢说的,年前出了大块极品墨绿玉石,送进宫里那件事,说的就是这个青花镇,是离青花

镇不远的一座小山,村民觉得山小难出美玉,一直没有开采,最后被外来的玉商包下,玉石开出来,听说玉藏万年,一朝出世,玉质凝炼,一片绿光,全镇的人都惊呆了。”

“你说这事儿吧,家门口的山,被别人给挖了,还挖出座金山,可真够郁闷的。”刘司晨扒了口饭道。

鹿三七今天可以食荤,抢了一筷炒肉,说着:“可以理解,你看那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估计家门口的山也不高,大家觉得出不了什么好玉。”

“这只能说明,他们那个镇子的人,不识货,没眼光,俗话说,山不在高,有灵则名,这下被人玉商教做人了吧。”刘司晨道。

“祖宗呢?”元樱炫了口馒头看向东方青枫,她是饿最惨的一个,现在饭入了腹,总算缓过来了。

东方青枫一提她祖宗,脸色就变得难看,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在车里睡着呢,你别吵她。”将最后一口粢饭糕扔进嘴里,他问元樱:“你主子,平时都叫我什么?”

元樱蹲在地上,咬着馒头,嘴巴顿了下,她当然知道主子叫他什么,可这也不能说啊,她举着筷子装作去挟牛肉:“叫,哦,叫你东方青枫啊。”

东方青枫看她这样子,心道:东方青枫?才怪了。

他睨了眼元樱,这丫头该傻的时候,倒是不傻了,还知道给她祖宗瞒着。

随手将筷子放下。

他看向周围,没什么异样:“行了,赶紧吃了,着急赶路,到青花镇,至少要走一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不快一些,又要赶夜路。

“唉等等,我祖宗还没吃呢?”元樱赶紧将那剩下的三块粢饭糕,护住了。

东方青枫没好气道:“让她忍着。”说完将粢饭糕一把拿了过来。

打开油纸:“饭糕硬了,吃了伤胃。”然后就将那金黄色的三块粢饭糕,咬进口中,咬得脆响。

“给她备点枣糖吧。”

元樱:……

“哦。”看样子是有些硬了,元樱放开手,加快了速度埋头吃东西。

阙清月醒的时候,天色已暗,睡了一个时辰。

她坐起身,梳理好长发,理好衣领与袖子。

这才撩开车帘,看向外面,因为她听到马蹄声了,就在车厢旁边。

揽着披肩,探向车窗外,她先看了下前方路,已经走出野路,行在官道上,鹿三七与刘司晨骑马在前面探路。

官道两边皆是梯田,偶有人烟,应该快到镇上了,她看向腰背挺直,在马上目不斜视的人:“东方青枫……”她想问问,什么时候到,她有些饿了。

刚开口,就见对方眼神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然后策马走了。

走了?

阙清月望着那甩来甩去的马尾,她回到车厢,想了想。

“元樱。”

“哎,祖宗,你醒啦?我们就快到青花镇了,你若饿了,就吃桌子上的枣糖,到了镇上再给你买吃的,东方青枫

说的。”

“哦。”阙清月坐正,看到桌上小碟子里有几颗包得四方的糖,伸手拿了一颗,展开纸封。

边拆边问:“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她目光瞥向帘外赶车的元樱。

“没有啊,什么事也没发生。”

“那他怎么了?谁又惹他了?”

“谁?东方青枫啊?谁敢惹他。”元樱想到什么,她回头补了一句:“对了,他之前问我,你平时叫他什么?我说叫东方青枫,他就不理我了。”

“平时?叫他什么?”阙清月捏着油纸。

她目光看向放在桌上的一百零八问,果然书的位置不一样了,然后伸手翻开最后一页。

看到上面被人补了几个字,东方不是狗儿,你大胆!

她忍不住笑了。

可真有意思啊。

……

地图上看,延着这条路,一直走,直接进青花镇。

鹿三七摇着扇子,在前头骑着马,远远瞧见对面过来几个人,身上挂白。

“咦,不好。”他脸色一正,“见棺了!刘司晨!”

刘司晨赶马过来,“什么什么?见官了?哪来的官?”

“是棺材的棺!”鹿三七一指前方走来的几人,“那不就是了?”

刘司晨不怕死人,他定晴一看,那些人,前头后头四人抬着一块板,板上躺着具尸体,身上盖着白布,后面也有四五个人跟着,有人身上还缠了白。

“这是要送去义庄了,怎么连棺材都没准备。”

“你快让后面的元樱,将马车靠边停下,不能在遇棺时对面横冲,等他们过去我们再走,还有啊,掏点米撒地上,莫要让小鬼缠身。”鹿三七摇着扇子道。

刘司晨不理解,之前在山洞,那家伙,杀人不眨眼,山谷几百具尸骨,也没见怕的。

这遇到一个正常人,鹿三七突然讲究起来了,人山尸海都没怕过,普通人死了,怕成这样?

不过他还是调转头,跟后面赶车的元樱说了一声。

然后一行人,停在了路边,等着这些人过去。

阙清月见马车停下,掀开车帘要看一眼。

元樱赶紧将帘子盖上:“别看了祖宗,就是死了的人。”尤其太阳落山了,迎面遇死人,在她以前村子里,那叫遇凶。

乃大凶,要过生死关,很不吉利的,她赶紧掏出一把米,撒在马车周围,嘴里还念念有词:“吃米吃米,别跟过来。”

抬尸体的人很快过去了,鹿三七翻身下马。

拦住跟在最后的一瘦小男子。

“兄台请问,前面是青花镇吗?”

那男子无精打采地道:“你们去青花镇?再往前走一刻,就到了。”见对面的车马豪华,他道:“你们也听到青花山出了灵泉的事,才赶过来的吧?”

“青花山?出什么灵泉?”刘司晨走过来。

瘦小男子道:“你们还不知?那你们运气真好,昨

日早上有人从玉矿中挖出了泉水,据说那泉是自玉石地下来,地下有灵脉,灵脉中的就是灵泉,周道长说,那泉水可益寿延年,治百病,涨根基,培元气,我们也不懂,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有不少外地人听说,赶来青花镇。”

“还有这等事?”

坐在马上的东方青枫,抬头,遥望青花山,因为很好认,离得最近的山,山顶被挖的那座,就是了,抬眼就能看到。

“你们来得晚了些,镇上客栈住满了,若找不到住处,你可以去宅子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肯留宿你们。”那男子道。

“呵呵谢了,不晚,正赶巧,我们也想尝一尝那灵泉水的滋味。”益寿延年,治百病,涨根基,培元气?

这不就是为他们这身体娇弱的阙氏小公主准备的?

“对了,兄台,前面的那位是你什么人啊?怎么走的?”鹿三七问。

“是我们这的矿工,和我们几个是一个矿上的,病死了,病了三个月,怎么治也治不好,我们几个关系好,人走了,所以送他一程,唉。”那个人摇了摇头,往前走去。

“兄台,谢谢啊。”好人啊,鹿三七摇着扇子说了一句。

“你觉得,那具尸体,有何不对?”东方青枫见鹿三七一直盯着抬尸板,问道。

鹿三七这才回身:“那人根本不是病死的,是中五黄了。”

“五黄?”元樱坐在马车上,“五黄三煞?可是五黄不是不死人吗?”

“谁说不死人了。”鹿三七道:“虽然是五种小煞,像能让人生病的病煞,出意外的凶煞,哪个不死人?还有吊死煞,劫煞,衰煞,这些小煞,虽然小,但软刀子割肉,时间久了,一样会死,刚才那位,就是被病煞和衰煞生生熬死了。”

“可惜啊,遇见我晚了些,若他能买到我的符,保证符到病除。”鹿三七扇着扇子,摇了摇头。

“拉倒吧,你那符,死贵死贵的,张口就要二十两银子,谁买得起?”刘司晨这财务大总管,现在一毛不拔。二十两,真黑呀。

“二十两银怎么了?一条命可不止二十两,你得算清楚这笔帐。”鹿三七反驳,他堂堂黄老门的门主,一张符还不能卖二十两了?真是的。

“我的哥,别吵了,赶紧走吧,天都黑了。”元樱拿起鞭子催促道。

车内的炭火燃着,茶水在炭上轻轻地咕嘟咕嘟地温着,马车内光线暗,阙清月揉了揉眼睛,将书下放下,靠在腰枕上,闭目不语。

一行人向着青花镇而去。

鹿三七走着走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像这种灵秀之地,又有灵脉,又出了灵泉,怎么会有五黄煞呢?

这五黄一般在坟地,或者死人极多的地方,因晦气重,才会生出来的小煞。

山青水秀之地,哪里来的五黄?还这般厉害,能把人折磨死,五黄只对身体不好虚弱的人有用,是一种趁你病要你病的小煞气,一些有道行的门派,都有办法治。

它能把采矿的壮年男子,折腾死,真

是厉害。

五人车马进入青花镇。

望着眼前的景像。

鹿三七在马上摇扇子:“这是个镇?”

“怎么这么多人?”刘司晨道,之前那男子说青花镇这边来了好多人,好多人什么概念?竟跟座城一样,这么热闹?

玉城山多,路也多,通往青花镇的路,有三条,他们走的是官路,还有两条通往不同大小村镇的近路。

再加上年前青花镇附近小山挖出了大块墨绿羊脂玉,消息传出来,不知多少人涌了过来。

一年的工夫,本来一个收购玉器方便歇息才有的小镇,增加了一倍建筑,小镇变大镇,人多了,房屋也多了,但人流还是多到,无法安置。

自古,利来利往,有利可图之地,向来人满为患。

客栈与吃食小生意一时间旺盛起来,他们过来时还见着一家在外面摆摊的馄饨铺子。

五人闻着食物香气,到处找客栈,得将车马先安顿好。

果真如那男子所言,青花镇连问五家客栈,全部住满。

最后刘司晨去民宅敲门问了下,那宅院冷清,住着一对夫妻,二子都是矿工,去了山里,家中无人,房间倒是有些。

妇人本想拒绝,他们家也不做留宿生意,但见几人十分客气有礼,模样也生得好,贵气十足,男的帅,女子有惊人容貌,极为不俗。

本要拒绝的妇人,想了想,总觉得贵人来了,不好推出门去,就让他们留下了,五人住一晚三间房,二两银子,不包吃食。

那妇人引他们进入院中:“不是不包你们吃用,而且我家相公,他病了,我得照顾他,实在忙不过来,这镇上有食铺面摊,吃东西也方便,你们可以去前边铺面吃饭。”

“行。”有地方落脚就好,几人跟着入院,院子不大,收拾得很干净。

可能儿子多,房间盖得多些。

妇人带他们去认了屋子,又将车马草料帮他们归置好。

元樱背着箱子吵着要吃饭。

几人先去了前面的食铺,在那家冒着诱人香气的馄饨铺子坐下来。

馄饨摊前,六张桌子,皆坐满了人。

光线暗,店家在门口,挂上了两只灯笼。

五人坐在角落桌子,四人下意识地将阙清月围在里面,免得无聊的人总往这边探首。

很快,店家便将四碗荤馅,一碗素馅馄饨端了上来。

“四碗猪肉菘菜,一碗青菜豆腐素馅馄饨,姑娘按你要求,没放葱花,单独煮的,不沾荤腥。”那伙计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见到祖宗时,仿佛遇见了心上人般,热络极了。

阙清月颌首笑了下,低头看别处,算做回应。

东方青枫见他端着五碗馄饨,看人看得半天不动弹,他臭着脸,亲手将馄饨,没好气地分到几人面前。

放到刘司晨桌上时,还溅出一颗葱花,沾在了他胸前衣服上。

刘司晨:……

那伙计

手中竹盘一空,有些失落地望向坐在那儿,捏着衣袖,无聊地看着四周,墨发白肤惊艳他的人,她却并未看他。

伙计只好道了声慢用,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刘司晨手速如飞,闪电般穿刺,飞快地将几人碗中馄饨验了一遍,然后收起银针:“没毒。”

“那就吃吧,大家都饿一下午了,这一日,我们又爬山,又打架,还骑着马火烧山洞,来来来,都吃点热乎乎的馄饨,压压惊。”鹿三七收起扇子,招呼几人吃饭。

阙清月接过东方青枫递过来的筷子,望了眼面前的青花碗。

上面清汤,飘着紫菜,她挟起汤底软嫩的馄饨,一手扶着垂至胸前的头发,附身轻咬了一口,微微脆嫩的青菜加上白嫩豆腐,很鲜香。

还可以,然后便小口小口地优雅地吃着。

其它人一口一个,元樱更快,不一会连汤都喝了精光,然后转身:“店家,小二,再来五碗!”

周围坐的几桌人,口音各不同,看样子是外地人,一直在说玉山灵泉的事。

“我是丰田镇的,今早就来了,我听说,明日那灵泉,就要开始卖了!”

“听说灵泉挖出来的时候,冒着烟,是藏在地下万年的灵烟,这下王宝库可发了,他们老王家在玉霞山就是个普通倒卖玉器的商人,到他这一辈,竟然混上了皇商,真是羡煞我等。”

“人要发迹,喝口凉水都开胃,谁想到他开了座玉矿,直接混到京城去了,有上头的人罩着,以后他在玉霞城,可风光了。我听说,连汾阳那边都来人了,要大手笔买下那座山。”

“王宝库肯卖才怪了,这泉水一日在他手上,就是源源不断的钱,何况他背靠大山,谁敢动他?王家算是起来了啊。”

“你们说那灵水,真的有那么好的效用?”

“谁知道啊,我听那几个挖出灵泉的矿工说,当时水喷涌出来,还是温热的,冒出了一股白烟,之后就觉得神清气爽,有一矿工那日身体不适,这气一冲,病立马好了。”

“听说那王宝库专门请了一位有名气的道长看过,道长说是那座玉矿下面,是条灵脉,那泉是灵脉上的灵泉,能治百病,常饮用,培元气,养根基,总之说了一大堆,王宝库当时就拍腿,说了四个字。”

“什么字?”

“你猜啊?”

“我?猜不出来。”

“他说,这灵泉比玉值钱,值大钱了!”

“呵,这王扒皮,也不知道明天卖的灵泉,一碗多少钱。”

“会有人买吗?”

那人指了指周围:“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来干什么的?是来看风景的?你瞧着吧,明天王宝库那钱,得用箱子装。”

“他是真运气好,买下了那座山,听说只用了一千五百两,你说玉霞山那么多座,他怎么就看中了青花镇旁边那座小山了呢,我来过数次,真没看出来,那山里会出极品墨玉。”

“听说,是他请了道长,帮他看的,那道长指着

那座山,说能发大财。”

“真的假的?哪位道长?”

“就是说灵泉能治百病的那位,据说是天道门的周道长……”

五人吃着馄饨,听到天道门时,筷子顿了下,互相看了眼。

“这该死的天道门!”刘司晨将筷子插了下碗,咬牙道。

五人在且听风岭时,布下千鸟大阵,围杀他们的人,就是天道门的千阵老儿。

鹿三七问东方青枫:“东方兄,这边有天道门的人,不会又是什么陷阱吧?”

东方青枫手拿筷子,刀放在他左手边,想了想道:“玉霞山不是宫里人的地盘,应该不会。”

“对啊。”刘司晨道:“这片儿,是我们镇守史的地盘。”

“话是这么说,可七皇子不也派了人在玉霞山制人煞吗?”鹿三七道。

“那不一样,七皇子的人就算在这边,也得偷偷摸摸躲山里,几十个人像作贼一样,你看他们敢光明正大出现在这里吗?”

阙清月听到他们说起,这是镇守史的地盘,随口问了句。

“镇守史名下,那玉霞山,也是古战场之一?”

东方青枫点头:“嗯,当年出名的西丰之战,就在玉霞山。”

“几百年前,大聂天威大将,就是在此地,与西丰人决一死战,当时死了很多人,听说山川都染红了……”

几人默然了一下,坐在桌前,都可以想象,那种惨烈的场面。

阙清月喃喃道:“玉霞山?”

她放下手下筷子,抚过衣袖,轻声道:“难道当初玉霞山并不是指玉山被霞光笼罩的美景,而是,以那些被鲜血染红的山头来命名?”

“玉霞一照,血染山川,所以才称此地为,玉霞?山?”

四人听罢:……

这神来一笔的形容,玉霞山,染血之山,照这么一想,这玉霞山,三个字,还真有点寒意在身上了。

“恐怕这地方,不是什么善地。”阙清月看着碗里剩下的馄饨,伸手将其挪开,随口一说。

鹿三七展开扇子,品了品:“有点意思。”

刘司晨听得搓了下手臂,看了眼四周。

馄饨铺从他们坐下,一直没断人。

元樱连吃了八碗馄饨,任他们如何说,她只埋头苦吃,阙清月剩下的也被她吃了,祖宗坐在凳子上,理着衣摆,一直等着她。

吃饱喝足,五人才一同回租住的宅子。

天已晚,宅子静悄悄,妇人开的门,

妇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皮肤白净,眼角微有皱纹,但仍能看出年轻时秀气的容貌。

她提着灯笼,打开门让几人进来。

五人入院,便见到正房门口,坐着一瘦削的人影。

呆坐在地上。

妇人见到,忙跟几人解释道:“这位就是我家相公,他半年前病了,找大夫也查不出什么病,吃了药,也不见好,哎,家里好不容易存了点积蓄,为了买药治病

,都花光了,大夫还说,他这得的是疯病,很难治愈,我现在要天天看着他,一时看不住,他就总往梁上跳……”

“梁上跳?”刘司晨无言,不会吧?这随便找个住地方,这么邪门?

鹿三七倒是走近几步,望了望坐在门槛上的人。

瘦得脱了相,脸色灰暗,呆呆的,眼中无神。

“你们别怕,这病不害人,我这就让他进去。”说着,妇人提着灯笼走过去:“你在这坐着干什么,地上怪凉的,快起来,进去……”说着就推着这男子。

鹿三七目送这二人,慢慢摇着扇子。

刘司晨几人也走过去,阙清月手揣在袖中:“他喜欢往梁上跳?病又治不好,鹿三七,我记得你说过,五黄中,有一煞,名叫吊死煞?”不会就是此煞吧?

鹿三七摇扇道:“不错,这根本不是病,这是中了煞。”说着,他伸手从怀里取了一张符,点着一吹,符烟就飞过去。

不一会里面传来了一声。

“啊,慧娘,我这是怎么了?”

“啊呀,相公,你认出我了?呜呜,你总算好了!你可算好了,吓死我了!”

鹿三七用符除了那只吊死煞,他心中有些奇怪:这里这么多五黄煞?才进镇子没多久,就遇到了三个。

难道跟这里是古战场有关?

鹿三七抬头望了眼这青花镇,这里是玉霞的边界,也是西丰当年与大聂的边境之地,这地恐怕也战乱过。

“哎我说鹿三七,你那符。”刘司晨撞了他肩膀一下。

“你不是说,要二十两银一张吗?刚才你怎么没跟那妇人要银子啊?”

鹿三七被撞的,拿扇子直接扇向他:“我这符?那得看人!像你这样有钱的,就得要二十银了,若急需,我还得翻上一番。”

刘司晨:我呸!

死要钱的家伙,亏还拿他当兄弟,钻钱眼里了。

之后各自打闹,各回各房。

三间房妇人已收拾过了,油灯已点着。

阙清月与元樱住一间,住在西厢。

按例,东方青枫要进入房间检查一遍。

房子简陋,没什么椅子,阙清月懒洋洋坐在床上,整理好衣摆,看着他检查。

元樱出去拿洗漱的东西。

东方青枫转了一圈后,转身,见阙清月低头,将手手缩在衣袖里,晚上冷,这屋子不是正房,没什么充足的日光晒,所以要更阴冷些。

“很冷吗?”他走近问。

“嗯。”阙清月抬头看他,想起之前骑马,他身上热呼呼的,暖极了。

见他走过来,便看向他的手,他一手握着刀,另一手空着,于是她抬起袖子,抖了下露出手来,然后伸过去拉了下。

发现,他的手真的很暖和,像个小火炉一样。

她不由地将手放在他手心里,给她暖着。

“你身上,为何这么热?”像火炉一样,她问。

东方青枫见到手被牵,愣了下,但一接触,便觉得她手冰凉。

“你怎么这么凉。”他不由握住了,给她暖了暖。

“我们男子,本就属阳,体内阳气较旺盛,会热许多。”他道:“一会我去买点炭,屋子放盆炭会暖和一些。”

阙清月把手露出袖子,将两只手都放进他手里,让他握着。

然后看了眼身后的床,“算了,太麻烦了,元樱身上也热,晚上我让她上来一起睡,挤着睡,能暖和些。”

看到床,提到挤着睡,他不由地想起她在马上时,睡在他怀里时……

东方青枫握着那一双云朵一样的手,喉结轻微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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