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祈音,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妖皇笑道,“你什么时候需要忘尘了?”

“本座也没想到你有舔你夫人玉足的爱好。”祈音呵呵笑着,攻击力十分厉害。

妖皇脸瞬间红了,周围一片低笑。

“哟,祈音,什么时候吃了情爱的苦了?怎么不通知我,若是我,怎舍得你吃苦。”鬼帝叹息道。

“九百个美人日夜都榨不干你么?”祈音反唇相讥。

鬼帝笑吟吟道:“九百个美人都不及你莞尔一笑。”

“是吗,那么比得上三百年前逃离鬼宫的那个巫族美人么?”

鬼帝笑容一僵,显然被击中痛处,讪讪收了嘴。

两界之主都被祈音挑出窘事,这下也没人敢再调侃祈音了。

祈音顶着来自各方好奇调侃的视线,道:“那为师就先收下吧。你小子……以后这种事私下说。”

“师尊,喜欢喝忘尘酒又如何,你同其他人又不一样。他们会为情所困,您可不会。”墨宣道。

这句话同时精准打击到了在座所有“为情所困”之人,包括刚才还挺嚣张的鬼帝。

白慈携新人出去敬了一圈酒,再回来便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疑惑低声问月华。

月华叹息道:“墨宣一句话激起的千重浪。现在为情所困的都在借酒浇愁。”

“……不愧是月老。好在我不会为情所困。”说罢,白慈还满眼柔情地与黎青对视一眼。

因为墨宣的一句话,这个场子喝酒越发凶,也带动了其他没有为情所困的,敬酒敬个不停。

白慈叹为观止,感慨道:“不知道九方创育那棵九间树是福是祸。这么多人为情所困。”

墨宣最是可怜,原本他敬完祈音就可以离开这里,出去和同僚们喝酒,但因为他是月老,就被那些为情所困之人拉着叙说自己的困苦,求他给个解决之法。

给不出解决之法,就得被灌酒了。

“别看为师,为师也无能为力。”祈音默默别开墨宣求救的眼神,小声道。

“老狐狸!你怎么能成亲了呢!我都还没成亲!”九方陶陶扒拉着白慈嚎道,“你怎能抛弃我们几个,与黎青美人双宿双栖去了!”

嚎完,九方陶陶又去扒拉墨宣问:“墨宣,你是不是真的和黎青有一段啊?如今你是不是心如刀绞?”

墨宣在被灌酒中挣扎:“我和黎青只是朋友!上神请勿胡说!”

九方陶陶辗转来到祈音身边,道:“祈音,要不我们成亲吧~我也想成亲~”

祈音此时已经喝了太多,脑子如浆糊般混沌,他迟钝道:“……滚。”

“祈音,我只有你了……爹!”九方陶陶抱着他哭。

“谁、谁……是你爹……滚远点……”祈音推她的脑袋。

“三清、维之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九方陶陶死活要黏着这个“爹”,却突然被人拎着后领子提开。

九方陶陶迷离的醉眼中映着一道雪色,条件反射地扁嘴:“呜呜呜呜北昊叔叔,你把三清维之挂月亮上,就不能挂我咯……”

祈音一手捂着额,闭着眼睛,闻言被逗乐了,吐着酒气道:“顺手……的事。”

面前忽地罩下来一道身影,祈音眯起眼睛努力辨认身前的这个人,可好像有点难,在他眼里,只有白色和紫金色重影交叠。

他觉得脑袋有点晕,便双臂交叠搭在桌上,脑袋又搁在双臂上,朝着身前的人影莞尔一笑。

灯下美人仙姿玉色,碧眸醉意朦胧,温柔倾泻,一笑便颠倒众生,勾人夺魄。

北昊心中一荡,墨眸深邃沉沉,绮念无限疯长。他伸出手,欲把祈音的碎发撩拨,却忽地感觉周遭数道视线盯了过来。

他的手顿了顿,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仿佛在嘲笑那些视线的主人不自量力,继而不仅将祈音颊边的发丝理到他的耳后,更是直接把人直接横抱了起来。

张扬而强横地彰显怀中美人的所属权。

祈音忽地感觉身子一轻,好似凌空了起来,淡淡的冷雪气味弥漫到鼻尖,他的长睫轻颤,醉意和熟悉沉静的气息让他不仅没有挣扎,反而像是习惯性,循着气息,将脸颊靠近了北昊的侧颈,感受那里暖热的温度。

祈音做了一些凌乱的梦。

庚余开天辟地后,许多生灵都开始渐渐凝化成形,他与扶商管不来,就让年岁较长的管教年纪较小的。

祈音就是被北昊带着的。

北昊与其他天然凝结的生灵不一样,他是庚余和扶商唯一的亲生儿子,自出生就有极为强大的神力,且因为众灵崇敬庚余和扶商,跟着也崇敬着北昊。

祈音刚化形就被北昊带在身边教养,自然是和北昊最为亲近。

那时候的北昊还没有这么淡漠无情,反而是最温柔最温暖最有爱的神明——祈音自封的,因为北昊对祈音特别好,去哪都带着,吃饭亲自喂着,衣服亲自伺候着,玩具亲自做着,睡觉一起睡,无话不说。

这一切被打破都从庚余将划众灵为六界,准备设置神尊之位开始。

北昊拔、出情根后,整个人都变了,像是整个人被冰封住了一般,淡漠无情,清冷疏离,看着祈音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祈音数次去寻他,都被拒于昆仑之外,哪怕他整天整夜地站在昆仑神殿外,哪怕他坚持不懈地给他送书信,北昊也绝不会出来看他一眼。

不会看他一眼,不会同他说话,不会对他笑,不会再温柔地叫他“阿音”,只会高高在上、冷冰冰地拒他于千里之外。

祈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去找他,不再给他送书信,不再想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与他势同水火了。

太久了,他已经记不清了。也忘了当初用什么心情站在昆山神殿外,让昆仑雪落了他满身。

祈音翻了个身,继续睡,蓦地,他滞了滞,又翻了回来,这气息味道太熟悉,让他一瞬间就警醒了。

他掀开长睫,看到的是高高的金色纱幔,呆了半晌,迅速坐了起来,环视一圈,确定了这确实不是他的床,也不是在青丘白慈安排的住处。

他警觉地正要下床,房门忽地被推开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白茫茫的光中浸了出来,直到最后把光挡在了背后,那张清俊淡漠的脸便清晰了起来。

“这是哪里?我为何在这?”祈音问道。

“这是在西不周,我带你回来的。”北昊把吃食摆在桌上道,“你在青丘喝得太多了,醉死过去,我就带你回来了。”

“谁让你带我走了?我自可以在青丘住下。”祈音拧眉恼道,“你凭什么私自带我走?”

本上神被绑架了,就没人拦吗!

“你觉得谁敢拦我?”北昊淡淡问道。

祈音:“……”该死,好嚣张!

“我给你煮了些醒酒汤,还有豆腐炖鱼汤。”

“谁要吃你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下毒!”祈音语气激烈道。

他赤脚下了床,就要离开这里,谁知北昊直接拦住了他,道:“先穿好鞋。”

穿什么鞋,本座完全可以脚不沾地!祈音直接腾着空,冷眼瞪他。

“滚开,再拦本座,别怪本座不客气。”祈音道。

“先吃点东西。”北昊的手一张,醒酒汤就自动到了他的手上,“嗯,先吃点。”

祈音直接把他手上的东西打翻,冷冷道:“莫挨老子。滚。”

北昊也不恼,视线淡淡地瞥过地上打翻的东西,耐心道:“不然先喝鱼汤,你喜欢喝的。”

“本座一点都不喜欢喝……哦,钟离婴倒是喜欢喝,不过他死了。”祈音冷嗤道,“想要本座的引魂灯,也别用这副样子来讨好本座,只会令本座觉得恶心。”

北昊的眸光颤了颤,手指蜷缩,他低声道:“我知道了。”

“还有,未经本座允许把我带来你这里,本座很生气。”

“嗯。”北昊应完还要狡辩,“但若不是我带你走,你很可能被别人带走。”

“除了你,谁还敢把本座从青丘带走。”祈音咬牙道。

北昊脑中闪过昨天拦他的那一个个人,眸光微冷,道:“你神力强大,却不从防着身边亲近之人。”

“本座最需要防的就是你!”

“那我也算你身边亲近之人?”北昊反应极快。

祈音僵了僵,道:“你有病吧!滚!”

他推开北昊,一边防备北昊动手,一边快速飞出西不周。

好在北昊并没有拦他。

祈音在东不周休息了半天,越想越气,怒气冲冲去月宫找月华。

“怎么了,看你的模样好像要把我的月宫砸了。”月华温声问道。

“昨日北昊趁本座喝醉绑架本座,你怎的没拦!”祈音质问道。

“我拦了。”月华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拦得住。”

“拦不住就不拦了吗!”祈音想掀桌。

月华淡定道:“在我之前,还有你的四个徒弟,阎王,泰山神君,镇天战神,北海龙君,最后才是我。哦,还有九方陶陶,这个忽略不计。”

祈音额角抽了抽,道:“所以呢?”

“你的徒弟们都不得不放行,我嘛……”月华顿了顿,无奈道,“毕竟你是北昊带大的,他怎么着也不会害你。”

月华想起昨日,神色有点微妙。

北昊根本没动手,仅用气势和威压就逼得祈音的几个徒弟步步后退,不敢动手,话都不敢多说。

直到北昊抱着祈音经过一棵树时,才停下脚步,问:“你要拦我?”

倚靠在树上的月华轻笑:“那要看你想把祈音带去哪里?做什么?”

“带回不周山,休息。”

“嗯……哪种休息?”

北昊:“……”

两方相对沉默了一阵,月华轻叹道:“北昊,有些事、有些人是强求不来的。”

“求到了。”

“……你说什么?”月华迷惑道。

“他,就是钟离婴。”北昊的眸子墨如深海,也深沉得望不见底。

月华自然知道北昊和钟离婴的事,故而骤然听到祈音就是钟离婴,着实震了好一会儿,他张了张嘴,默了半晌,才道:“那书里写的,是真的?”

“只有六成是真的。”

“所以你当真负了他?!”

北昊沉默了良久,道:“你应当猜得出我当时下凡是为了什么。”

月华沉吟半晌,道:“天下大乱,横生的怨念会压过美好的祈愿,此长彼消,对祈音不利。你是为了护着祈音?”

“是。”北昊垂眸温柔地望着怀里的祈音,眉宇间带上了一些无奈和后悔,“可我当时身负天下一定要太平的执念,情根又未长出来……”

北昊不用说完,月华就猜出个大概。原本北昊下凡就封住了自己作为神尊时的记忆,同时又在自己心中种下一个天下一统太平的执念,再加上心中无情根,不仅不会对其他人产生任何情感,还有可能为了达成心中执念,伤害身边的其他人。

而巧的是,当时在北昊身边的就是下凡渡劫,对他渐生情意的祈音。

月华叹息道:“造化弄人。”

别人不知道,但月华却是知道北昊的情况的。北昊还不是神尊的时候就喜欢祈音,然而祈音无情根,两人根本不可能有好结果,北昊自然也从没和祈音说过自己的心意。

当上神尊后,北昊更是不能再留情根,但没想到的是,北昊只要跟祈音相处一段时间,情根就会重新长出来,重新滋长对祈音的爱意。于是,情根长一次,便要拔一次,而每一次拔情根的痛楚无异于凡人一次挖心掏肺。

察觉此事后,庚余不允许北昊再见祈音。庚余死后,还有庚余残余的神识监督着他。往后的几万年,北昊也早就习惯了冷漠无情的性情,自然而然也不会主动去见祈音。

两人的关系自然变得极差。

月华看了看不自觉缩在北昊怀里的祈音,又道:“你为何不直接和他说?”

“他喝了忘尘酒,三大壶。”北昊苦笑道。

月华扶额:“……看来是真的被你伤得够深的。也确实不能现在就和他说,说了他也不会信。就算信了,照他如今这般讨厌你的性情,也只可能想把你大卸八块。”

“月华,我同你说这个,是为了——”

“我知道,我不会乱说,且会帮他炼好万年金瑞兽脑,你不必担心。”

“为了让你与他相处时有点分寸。”北昊沉稳地接着说。

月华:“???”

“避嫌。”

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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