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主院的算盘声足足响了七日总算安静下来。

这七日里章姨母从一开始的胜券在握,逐渐变得忐忑不安。

尤其是她偶然听到下人说,那宫里出来的方嬷嬷一手算盘打的出神入化,算账一目十行,风驰电掣……那更是寝食难安,起了一嘴的泡。

于是她本来的计划不得不提前,告状告到了族中耆老面前。

可这些人也不是傻的,章姨母听到主院噼里啪啦的算盘响,难道他们听不到?

他们不只听到了,同时也听说了下人对方嬷嬷的描述,更猜到了姜穗是在查章姨母过去做的账,且估摸着姜穗已经抓到了章姨母亏空贪墨的把柄。

章姨母先是在府里孩子的吃食上头出错,现下又有了这种把柄,多半是不会被姜穗容纳了。

于是过去对章姨母十分热络的这些人,纷纷换了副面孔。

一个郑氏族老道:“左右你也管了这么久的家了,在王府白吃白住了这么久,又不曾蚀本。趁着现在姜氏还未发作,趁早脱身。你大姐必然会为你隐瞒下来,不至于毁了你的名声,毁了你两个孩子的前程。”

另一个郑氏长辈附和:没错,那姜氏我们虽还未见过,却已经听过她厉害的名声。这才几日的工夫,差不多要把阖府的下人皆收为己用了。?”

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赖在王府里这么久,有多招王府下人的嫌弃和记恨。

只把下人的归顺当成是姜穗高超的手段。

章姨母气得目眦尽裂,“听两位族叔这话,难不成过去种种,我都是只为了我们一家子吗?!”

其余人很有默契地不言不语。

左右充当出头鸟的一直是章姨母,和他们这些“不争不抢”的族人有何关系呢?

他们这般不仁不义,章姨母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道:“我管了这么久的王府,难道只做明账,不做自己的私账?”

这私账记录的,自然就是这些个族人从她那儿分的好处。

那族老又明知故问道:“私账?什么私账,我们可未曾签过什么账。”

“就是,又不是府中的名簿,我们签字画押的。难道你写什么就是什么了?”

章姨母恨声道:“好好好,你们一个二个不认账是吧?尽管把我交出去,到时候只等那位厉害的王妃来评判!”

这话一出,堂上顿时陷入沉寂。

众人互相打了一阵眉眼官司,倒是没人敢再提让章姨母直接自请离府的事儿了。

当然了,被威胁了,几个辈分高的老者面色都十分不好看。

双方这下子算是彻底撕破了脸,那动静转头就原样禀报到了姜穗耳朵里。

“做的不错。”姜穗一边说,一边嘉奖了一个碎银锞子给来报信的丫鬟。

转头她又等了两日,觉得这把内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便从外部添了根“柴”。

…………

那日正好是初一,郑太妃每个月去寺庙上香祈福的日子。

同时也是郑太妃想着为容慎祈福,最好说话的日子。

在这日之前,章姨母总算是“请”动了族中的耆老,让他们派了几个最德高望重的代表出来。

想趁着姜穗发难之前,先帮着章姨母求求情,得郑太妃一个不计前嫌的许诺。

结果没想到,今儿个郑太妃回来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站着个姜穗。

而除了他们婆媳外,更还有个须眉皆白、慈眉善目的陌生和尚。

见到众人整整齐齐地等在大门附近,姜穗唇边带笑,意有所指地对着众人道:“诸位这是聚会呢?人到的这般齐整。”

不等他们反应,姜穗就扶上郑太妃一条胳膊,“诸位这是寻婆母有事吧?不过婆母出门累着了,等先去更衣歇息一阵,我招待诸位去前堂等候一阵子。”

看见姜穗也在,不少人其实已经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但终归头上悬着把“利刃”,错过今日就在再等一个月,变数太多。

而且姜穗说话的时候,虽唇边带笑,那笑意却不打眼底,微微昂着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就好像笃定他们不敢和她待在一处似的。

几个族老自恃身份,寻常在郑太妃跟前都以长辈身份自居,哪里能在姜穗这样一个丫头片子跟前露怯?说出去不得让其他族人笑死?

默默交换了几个眼神,他们随着姜穗一道去了议事的厅堂。

让众人随意坐下之后,姜穗率先开了口,将那位老和尚介绍给众人认识。

“其实诸位若是今日不来,我也是要召集你们前来的。今日我随婆母去城外寺庙上香,偶遇了这位上善大师。”

老和尚站到人前,念了声“阿弥陀佛”,瞧着当真是气度不凡。

“大师乃是四方云游的高人,遇到我们,大师直接点明了我们府中情况不对。”

老和尚接口道:“我观两位施主面相,便知道府中有病患,且境况很不好。乃是猛虎落平阳,身边乌云环绕,笼罩华盖。”

一边说,老和尚一边用一种审示的目光,在章姨母和一众郑氏族人身上逡巡了一圈。

意思再明显不过,堂上的这些人就是影响容慎命运的“乌云”。

听到这儿,章姨母耐不住了,“我们都是正经亲戚,怎么就成……”

姜穗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打断道:“大师果然高见,我们王爷从前是何等的威风厉害,那是人尽皆知的,如今却是被困于病痛……细想起来,可不就是府内人越多,他的境况越差?可有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自然是有的。”老和尚老神在在道,“最简单的方法,那自然就是把身边的‘乌云’全部赶走,拨云见日。”

这话一出,堂上众人顿时一默。

最年长的郑氏族老终于开口:“慎儿媳妇,这老和尚来路不明,胡言乱语,难不成因为他三

言两语,就要把我们这些亲族全部赶走?”

“老和尚休要妖言惑众!”有人附和道:“咱们郑氏的族规有云,一人有难,众人都得帮忙,众志成城,才能把难关渡过,难道你现下想违背族规,不管我们这些人了吗?”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姜穗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那族老面色铁青地问道:“慎儿媳妇,你笑什么?”

姜穗笑着摇摇头,哂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忽然想到一句玩笑话,叫‘用前朝的尚方宝剑来斩本朝的朝廷命官’……原来还真有这桩事啊。”

不少人一头雾水,没明白姜穗怎么忽然把话扯远了。

还算有几分机灵的能听出来,姜穗这是讽刺他们用郑家的家规来管姓容的王府。

可不就跟那句玩笑话一样,令人发笑吗?

笑够了,姜穗才正色对着老和尚道:“都是沾亲带故的亲眷,直接把人赶走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一众族老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却听那老和尚又念了一声佛号后,继续说:“施主宅心仁厚,那就只能用第二种法子,就是让诸位亲眷为府中病患抄写三十三部血经。”

抄血经是由来已久的祈福方法,通俗来说就是信众先焚香斋戒一段时日,洁净体内的血液,然后放自己的血来代替墨汁,抄写经书。

众人顿时你看我、我看你的,倒是谁也没吱声。

三十三部经书固然多,但是分摊到他们一百多号人头上,好像也可以接受?

偏姜穗像他们肚子里蛔虫,能猜到他们想法一般,“是一府的人抄写三十三部,还是一人抄写三十三部?”

“怎么可能一人写三十三部,那不是把血都放干了?”

“是啊,我们这把年纪怎么耐得住?”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又起,老和尚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堂上每个人听清,“所谓心诚则灵,自然是多多益善。”

“疯了,真是疯了!”那族老用拐杖重重的拄地,“岂有此理,你这是要我们这些长辈的命!”

姜穗毫不怯场,沉着脸一拍桌子,将桌上的茶盏拍的跳跃作响,“我娘家姓姜,夫家姓容,你们是我哪门子的长辈?”

言罢,姜穗冷着脸起身,“我本也不愿和你们多待,只是将事情告诉你们一声罢了。”

而后也不理众人,径自扬长而去。

那老和尚和一众下人同样跟着退下。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郑氏族人。

这会子他们也顾不上管章姨母的烂摊子了,只忧心自己的性命。

“难道咱们真的听慎儿媳妇的……”

“你傻了,富贵也是要命享的。”

“都别慌!”族老再次用拐杖敲击地砖,“这只是慎儿媳妇的一人之言,羽然还未曾表态!”

羽然就是郑太妃的闺名。

“没错,这个家说到底还是羽然这太妃说了算。等她来了,咱们好好同她说道说道。”

另外还有脑子活络的,从旁接话道:“实在不成,血经而已。鸡血鸭血什么血不成?”

这话一说,堂上慌张的议论声才渐渐低了下去。

是啊,纵那姜家女再神通,还能分辨出鸡血鸭血和人血的区别?

到时候他们再在手腕上伪造一个伤口就好了嘛!

与此同时,与前堂一墙之隔的暗室内。

姜穗正静静地和郑太妃站在一处。

郑太妃闭了闭眼,略显疲惫道:“让他们走,都走!”!

骨生迷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