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抹胭脂

刹那间,整个酒楼陷入一片混乱。

女人的哭喊声,小二的奔跑声,响成一片。

店家急的额头冒汗,搓着手走出来,苦着脸向青袍男子道:“哎呦我的爷,您的位置在东侧的窗边,您怎么跑到西侧这里来了?”

青袍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找错了位置,脸色铁青了半晌,才浑然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受了点伤,爷出点银子救了他便是。”

“……”

“谁让他对我无礼!”青袍男子掸了掸衣服,冷冷道:“长得如此胖,还敢和爷下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店家急的直冒眼泪:“江二爷,您有所不知,这位是傅家三郎!”

江恩骤然变色。

几个小二手忙脚乱的围着胖男人,死命掐他人中,胖男人像是被痛醒了般,猛地睁开眼。

小二欣喜道:“傅三爷,您醒——”

胖男人猛地将地上的茶盏砸在小二头上,忽然站了起来,哇哇大哭:“我要阿娘,我要阿娘!”

“阿娘!有人欺负我!”

他突然说出这种话,小二顿时傻了眼。

再看看胖男人衣衫凌乱,额头上早已鼓起一个狰狞恐怖的大包,大包正冒着汩汩鲜血,所有人的心里,转眼间便有了个预想。

店家颤着声,焦急道:“快,快去请大夫!”

跑堂的伙计立马慌乱的朝着外面跑,忽然看到二楼蹒跚走下来一个老人。

掌柜只觉得今日自己和这家店都是必死无疑,脸色铁青的赔笑着叫道:“傅老爷。”

老人身穿镶滚青莲纹大袖衣,胡子已经花白,他看着满地凌乱,又看着站在原地吓傻了的胖儿子,脸上闪过焦急:“元儿,元儿你怎么了?”

胖男人在地上打滚,声嘶力竭的哭道:“阿爷,有人欺负我!我要找阿娘!”

傅老爷的身份尊贵显赫,不仅是北部巨贾,还是宫中得宠的李贵妃的叔叔。

他原本住在北宣城,今日带着家眷进京拜访宫中的李贵妃,听说这客栈中的西湖醋鱼十分美味,便带着妻儿来品尝。

他们原本是坐在二楼的天字号包房,谁知三郎因为和他阿娘在路上,因为谁坐大马车的事情闹了矛盾,三郎不愿意和他们坐在一个房间,执意要下楼自己独坐。

没想到却闹出这种事来。

老人看着他头上肿成小山的血泡,冲脸色煞白的江恩骂道:“若是元儿出了什么事,老夫不会放过你!”

萧徇透过屏风缝隙望出去,眸光微微闪烁。

两人吃完饭,便回到马车上。

林琛雪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垂下眸,用心的帮萧徇按揉着腿部,好奇的问她:“娘子为何如此开心?”

林琛雪的推拿手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她将温热的手伸进萧徇的裙摆,拇指按压着腿部穴道,力度不轻不重,接触之间便有淡淡的热度贴着皮肤传来。

这是她在帮萧徇度入内力。

这样亲密的接触让萧徇腰有些发软,勉强扶墙坐着??[,轻声问道:“你可知道刚才在酒楼中吵闹的是谁?”

林琛雪:“我觉得那个青袍男子有点眼熟,倒是、倒是和太子身边的宦官江术长得很像。”

林琛雪能有如此观察力,萧徇不由得很是欣慰:“他是太子身边宦官江术的弟弟,江恩。江恩与江术一母同胞,感情极为深厚。”

林琛雪颔首:“又如何?”

萧徇:“你可知道最近北宣城富商傅氏,带着他的妻儿来到了京城?”

林琛雪知道北宣城的富商傅氏,富可敌国,还是当朝李贵妃的叔叔。

林琛雪愣住了:“方才那位胖郎君,难道与傅氏有关?”

萧徇弯唇:“他是傅氏的幼子,傅三郎傅元。”

林琛雪震惊:“刚才看那傅三郎的模样,倒像是撞坏了脑袋,这可不是小伤!江恩的哥哥虽然是太子身边人,他、他哪来的如此胆子!”

萧徇:“这正是关窍所在,江恩将傅氏三郎给弄伤了,傅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林琛雪眼睛一亮:“太子有麻烦了。”

萧徇:“这只是第一层,七郎再想想,这对我们还有什么好处?”

林琛雪:“江术向来疼爱这个弟弟,傅家人因为这件事,要与他弟弟过不去,他必会想办法保全。”

“但是太子现在正举步维艰,他肯得罪李贵妃吗。”

林琛雪点了点头,很快就明白了萧徇的意思:“傅家人若是知道江恩是江术的弟弟,搞不好会告到李贵妃处,这样太子和李贵妃的关系,便岌岌可危了。”

萧徇懒懒道:“搞不好又是丢卒保帅。毕竟江术,只是太子身边的一个太监。”

路上行人多,马车走得很慢。

林琛雪将头探出去左顾右盼,忽然发现什么,转头和萧徇道:“五娘姐姐,你等着。”

萧徇不解,只见林琛雪一下子跳下马车,跑进路边一家胭脂铺里。

林琛雪很会选胭脂,很快挑了一盒质地最好的,黏稠如膏的红色胭脂,被盛放在一个精致的青瓷小圆盒中。

林琛雪结账时,忽然看见一个人。

李义。

李义正笑着带一个漂亮的女孩买胭脂。

女孩站在他身边,低垂着眼眸,满脸的娇羞。

……

林琛雪从胭脂铺中跑出来,将青瓷盒子递给萧徇。

萧徇微微一怔,接过盒子,将其揭开,只见里面的胭脂晶莹剔透。

林琛雪跪在萧徇身前,煞有介事道:“今日是娘子生日,应该打扮好看些。”

萧徇忽然就明白了这小面首的意思。

她微微侧过头,鸦羽般的长发从肩头垂落,玩笑般问道:“我今日不好看么。”

自然,也是好看的。

林琛雪被噎了下,但她向来不会说漂亮话,只有红着耳根

,无话可说。

林琛雪用食指挑了些胭脂,涂在萧徇的唇上。

萧徇的唇非常漂亮,柔软又水润。

林琛雪微微躬着身,食指贴着她冰凉的唇瓣轻轻按压,看着女人仰着头,白皙的颈脖弧度优美。

那双黑沉的凤眸柔和的看着自己,其中荡漾着淡淡的水光。

林琛雪微微皱眉,心中闪过有些陌生的东西。

她用指腹贴着对方的唇,压住,再松开。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萧徇笑了笑,轻声道:“行了,就算是压出花来,也不能再涂成什么样。”

萧徇涂了胭脂,愈发衬得肤白胜雪,明艳动人,鸦青色长衫穿在她身上,并不显得如何老气,反而有种妩媚的成熟。

林琛雪忽略掉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却看见萧徇拿了胭脂,也用食指挑了一点,轻轻的涂在林琛雪的唇处。

女人的指尖冰凉,林琛雪愣了愣,下意识抿起唇,萧徇用指腹将她的唇轻轻拨开:“别动。”

女人身上淡淡的冷药香弥漫在鼻尖,两人靠得很近,呼吸交缠。

林琛雪的心脏东一下西一下的乱撞。

唇瓣涂上胭脂后,少女肤白胜雪,五官英气,明艳动人。

萧徇看着她,微微颔首:“很好看。”

林琛雪别开目光,取出手帕来想擦掉:“大男人涂什么胭脂。”

“别。”萧徇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笑了笑:“七郎,我是你的谁?”

林琛雪心虚:“妻主。”

萧徇颔首:“你主子看着喜欢,不必擦了。”

林琛雪:“……”

昏暗的车厢中,萧徇的目光犹如实质,就像在欣赏什么自己喜爱的物件儿。

自己如今,不过还是萧徇的面首。

不过是妻主的玩物罢了。

林琛雪被看的整个脸颊都蒸起红色,急忙转移话题:“我刚才在胭脂铺里,看见一个人。”

萧徇不动声色的抬眉:“谁?”

“李义。”林琛雪皱了下眉,将刚才李义是如何带着女孩选胭脂,如何与女孩你侬我侬的情状给说了出来。

林琛雪:“李义有妻子么。”

萧徇沉默半晌:“他并未娶妻。”

李义最近,几乎被喜悦给冲昏了头脑。

他长到这么大,从未喜欢过什么人,身边除了娘子,更是没有接触过其它女孩。

筠娘年方十八,娇俏可爱,李义一时间找不着北,只恨自己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

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两个月后,他便每日带着筠娘出去买东西。

胭脂水粉……绫罗绸缎……

只要女孩喜欢的,他都给她买。

那年李义在宅邸中见到筠娘时,她才十六岁,几年过去,筠娘是出落的愈发好看了,温柔又善解人意。

李义只想日

日夜夜陪在她身边。

这日李义正准备睡下,没想到今日杜觅居然登门拜访:“李爷,别来无恙。”

李义被筠娘迷的神魂颠倒,对这位岳丈也带了几分亲近。

最近跟着杜觅参加了几次酒席,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权贵,心里早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

如今看到杜觅来,李义便拘谨的问道:“不知杜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杜觅冲他挤挤眼,充满暗示性的说道:“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李义想到筠娘可爱的模样,急忙道:“杜大人但说无妨。”

若是杜觅要借银子,他也存了些钱……

若是要他干些什么事,最近娘子也没有要事,他也是有空的。

杜觅忧愁道:“在下听说,娘子师从柳氏,极擅书法,笔下颇有柳氏风骨。

如今家中老太太八十大寿,老太太平日里十分喜欢收藏书法,尤其钟爱柳氏字迹。只可惜,柳氏书法,在江湖上,早已绝迹。

我想要求取一份娘子的墨宝,不知李爷你能否……”

杜觅话只说了一半,李义却是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得愣了愣。

杜觅体贴的说道:“在下只是随口一说,若是李爷不方便,那就算了。”

……

杜觅走后,李义在桌前坐下,心烦意乱的喝起茶。

他闭上眼,筠娘娇俏可爱的模样,就浮现在脑海中。

他是娘子心腹,管理着娘子的各种私人函件。

李义自然也知道,若是娘子的字迹泄露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娘子待他极好,是他的恩人,但他放不下筠娘。

只是不知杜大人要娘子的函件是干什么?杜大人是礼部侍郎,是朝中的中立派,和太子也没有关系。

给他一份娘子的墨宝,似乎也无伤大雅。

李义咬唇,紧握拳头,陷入了深深的煎熬之中,转眼间又喝了几杯茶,他终于心下一横,叫仆人来换好衣服,骑上一匹黑马,策马驶向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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