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乱点鸳鸯

天牢,光线昏暗。

狱卒们早就得了上面吩咐,让他们妥善安置林慎行。

林慎行除了刚进天牢的那几日,吃了好些苦头,其它时候都放在干净的房间里,几个小卒端茶递水的伺候。

如今林大娘子出征,圣上的心思难以捉摸,大家更是不敢怠慢了这位大将军。

只可惜金鳞卫天牢中的重刑,并不是常人能受得起的。

林慎行之前遭到酷刑,身上的伤口至今未好,还是无法下床。

“吱嘎——”

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身穿一袭梅子青直裾,墨黑的长发一丝不苟盘起。

她容颜明艳,气质华贵,慢悠悠坐了下来,金步摇垂下的白玉凤凰摇曳生姿,脊背笔挺,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刘彪谄媚的微笑:“皇后娘娘。”

林慎行身受重伤,躺在床上起不来,一看见萧徇,便沉下脸,呵道:“你来干什么!”

林慎行不喜欢萧棠。

以前萧林两家如此交好,林慎行对萧家这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长女十分看好,在兵营遇到萧棠来请教他问题时,总是倾囊相授。

林慎行待萧棠,如同己出,十分疼爱。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萧棠居然敢勾引她的女儿!

林含是个好孩子,但那个时候,不知道被萧棠灌了什么迷魂汤!

刚开始两人只是走得分外近一些,但这还没有引起林慎行的警惕。

因为两个姑娘走的近,并没有什么奇怪。

后来林慎行无意中,在自家院落中,发现那萧棠搂着林含的腰,凑在林含耳边亲密的说话。

自己那不苟言笑的大女儿,耳根涨的通红,眼中居然有类似于羞赧的表情。

就这样,都没有引起林慎行的警惕。

原本林含和孙家定了亲,居然就在成亲前夕失踪了三天三夜,等他率领官兵找到林含时,她委身于萧棠,破了处子之身,发誓终身不嫁。

真是气死他了。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林慎行每次看到萧棠,都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萧棠看着林慎行,神情微微严肃:“林世伯,最近过得可好?”

萧棠向来有大将风度,举手投足都是让林慎行极其欣赏的洒脱。

林慎行气鼓鼓道:“托你的福,老夫过得还不错。”

“皇后娘娘在深宫中养尊处优,今日不知是为何来到这污秽之地!”

萧棠听他如此说,神色稍缓,站了起来:“我想来告诉世伯一个消息。”

萧棠虽然贵为皇后,但是对林慎行丝毫不拿架子。

林慎行听说大女儿前些时候带兵出征,差点昏厥过去。

“她一个女孩子,士卒如何能服她!”林慎行捶着心口。

萧棠:“含妹妹足智多谋,才兼文武,世伯

放心,本宫敢保证,士卒定能服她。”

林慎行看着萧棠,没好气道:那是自然,在你眼里,她什么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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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棠表面不显,唇角却弯起不易觉察的弧度。

“你还没说,你想来干什么。”

萧棠肃然道:“棠来向世伯讨一份东西。”

林慎行掀起眼皮看她。

萧棠:“我要北境所有城池的人口数量、地理图册。”

林琛雪前往江南的第七日,萧徇收到了祖母所寄来的信。

十万火急,让她赶快回一趟家。

萧徇放下信件,垂下眼眸,脸色沉沉。

祖母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会主动写信给她。

这封信,怕不是有人挑唆着写的。

虽如此想,萧徇接到了祖母寄来的信件,还是动身前往老宅邸。

立春扶着萧徇下车,萧徇在轮椅上坐着,刚被推进门,就看到一个皮肤白皙、眼含秋水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含情脉脉的盯着她看。

萧徇:“……”

萧徇:“为何府中会出现这种人?”

她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凡熟悉她的人就知道,这是娘子不高兴了。

柳翠听说萧徇要来,早就在门口迎接,听萧徇如此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老太太找来的,说是,说是可以给娘子做夫君。”

萧徇的神情不见波澜:“祖母生着病,怎么会主动给我找这种人,想必是有人撺掇罢。”

萧徇猜的一点也不错,甫一进门,就看见孟谨言笑吟吟的站在祖母身边,正微微躬身和祖母说什么,一派平安喜乐的画面。

老太太一见萧徇来了,便高兴的站起来:“君儿,你来了,来,过来看看,这画像中的人,你喜欢哪一个?”

萧徇执起祖母递过来的画卷,只见每幅画卷上,都绘制着一个容颜俊美的男人。

孟谨言在旁边娇嗔:“五娘都已经二十几了,还不找人嫁了,再过个几年,只怕嫁不出去了呢。”

梁氏抬头盯着萧徇,满脸的严肃:“君儿,你表姐说得没错,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些画卷上的人,可有喜欢的?”

萧徇微微一笑,抬眸对上孟谨言怨毒的目光。

纪斐和她说过,祖母时日无多,神经是愈发脆弱,有她在这,肯定不能再说什么。

孟谨言竟然愚蠢的以为,这便能威胁到她。

萧徇放下画卷,语重心长的对梁氏说:“君儿不是早就说过,我已经有夫婿了么?祖母和表姐,还这般给我找夫家,可要让我夫婿不喜?”

梁氏那日虽然见过林琛雪,但早已经将其忘的干干净净,听到萧徇如此说表情便有些茫然:“你的夫婿是谁?”

萧徇:“是薛家郎君。”

梁氏:“哪个薛家?”

萧徇说谎话不眨眼,微微笑道:“柴定薛氏。”

林琛雪的祖母便是柴定

出身,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萧徇也没撒谎。

梁氏:“好,好。虽然柴定是小郡,但你万不可因此看轻了人家。”

萧徇:“是。”

梁氏被她哄好,满意的点点头。

孟谨言却是炸了:“那才不是你夫婿!那不过是你的一个玩物而已。地位卑微,也不知是哪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贱种。”

孟谨言却是不知道,萧徇身边正当宠的薛七是女子。

她现在只想让这个女人快点成亲。

成亲之后,便有人管着她,她便不会再在朝廷上作威作福了。

她夫君的太子之位,也能保住了。

萧徇微笑:“表姐此言差矣,男女之事,从来都是两情相悦,祖母都知道,万不可因为小门小户,就看轻了人家,最重要的是我喜欢,那人对我好。管她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牙尖嘴利!

孟谨言脸色铁青,只好摇晃着梁氏的袖子,娇嗔道:“祖母,你看她,她又欺负我!”

忽然,手腕被人抓住,萧徇笑了笑,声音温柔:“表姐,祖母正在病中,经不起摇晃。”

孟谨言一愣,几乎要尖叫出来。

原来萧徇笑得如沐春风,却抓住她的手腕,一柄不知何处来的匕首,正紧紧的抵着她的脉搏处。

没人知道这样一个身娇体弱之人,力气竟然能如此之大,那双黑沉的凤眸弥漫着沉沉死气,让人丝毫不怀疑,下一秒她就能化身为玉面修罗,与人同归于尽。

尖锐的疼痛感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

孟谨言瞬间面如死灰,不敢再说一句话。

梁氏还没发现异样,笑着说道:“君儿总喜欢欺负谨言,谨言别怕,祖母保护你。”

哄骗祖母,萧徇有一千种办法,这场闹剧总算是收场。

萧徇回到自己的府邸,还没走近,就看见萧府门口站着两个婆子。

婆子在石阶上徘徊,有些紧张的揉搓着双手。

孟秋走过去,喝问:“怎么回事?你们在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

萧徇被立春扶着下车,抬眸冷淡一瞥。

婆子一看到她,便喜笑颜开,上前行礼:“娘子,奴、奴是前来说媒的。”

萧徇微微一笑,温和又有礼:“不知是哪家的亲事?”

“肃王爷今年,二十有六啦,听闻娘子德才兼备,貌美无双,想与娘子共结大义!娘子您看如何?”

萧徇轻声道:“承蒙王爷厚爱,奴一心为皇上做事,暂时并不想成亲。”

其中一个婆子都已经来说过好几次亲了,看到萧徇如此态度,不由得有些着急,说道:“娘子如今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若是再不成亲,只怕要嫁给当今……”圣上。

她的话说到一半,孟秋就恶狠狠的拿着大棍挥了过来:“娘子的姻缘,其实你们这些人可以说的,还不快滚!”

婆子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瞬间铁青,急忙拉着同伴

,转身就走。

萧徇神色淡淡,扶着立春,回到墨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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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安静,看见案几上的香炉缭绕着缕缕白烟。

因为那小面首不在,偌大的房间,显得有些空旷。

媒人说的,不无道理。

当今圣上好色,虽然已经娶了长姐,但一直有居心不良者怂恿他,将自己也收入宫中。

只是圣上畏惧她,又看她府中有许多面首,嫌弃她脏了身,暂时还没有举动。

嘉乾上次分析她在府中养面首的原因,只说对了一点。

她之所以在府中养着许多面首,很大一种程度上,只想让皇帝打消娶自己为妃的念头。

饶是如此,皇帝近来见她,表情是愈发轻浮,萧徇自然有所感知。

孟谨言如今,也只敢在祖母面前说自己的亲事。

若是自己的年龄再大上几岁,只怕难逃被收为后妃的命运。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到时候皇帝会说,若是萧卿也来到宫中,帮他处理政事,就愈发方便了。

萧徇虽然胜券在握,但一时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萧徇支着下巴,凤眸低垂,心不在焉,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冰凉玉佩。

这是一块双鱼佩,雕刻着嘉乾二字,这块玉佩从六岁那年开始,她便一直带在身边。

就算是经历过那场浩劫,仍然未曾离身。

萧徇看着手中的玉佩,指尖逐渐收紧。

一时间,女孩唇红齿白的小脸出现在眼前,小小的嘉乾仰头看她,对她说:“娘子,我一辈子对你好。”

然后画面忽转。

林琛雪女扮男装,温柔又认真的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我是娘子的人,自然一心一意爱着娘子。”

幸好嘉乾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嘉乾。

萧徇眼中染上些许笑意,忽然又想起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嘉乾还不愿意与她说么。

林琛雪很快就收到了檀香楼传来的消息。

原来王茂是在金堂一个老农夫手中,用二百两银子,买到了玉鱼。

因为从滨河中出来的玉石,上面的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砂岩。

这种成色非常特别,若是想要造假非常难。

萧徇也觉得这块玉鱼几乎没可能造假,但还是留个心眼,让林琛雪来江南查一查。

檀香楼给出的消息非常详尽,林琛雪来到金堂,果真找到了老农。

林琛雪问起老农,那块玉鱼的来历,老农刚开始还咬定是从滨河中挖出来的,林琛雪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从包中抽出一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半是引诱,半是威胁的问他。

老农盯着银票沉默半晌,忽然改了口。

那块卖给王茂的玉鱼,确实是从水里出来的,但不是从滨河的水中出来的。

林琛雪微微眯眼。

原来这金堂附近有一座罐儿山,山上有一条河,这条河中也产玉石。

林琛雪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叹气。都是玉石,只要从河里出来的都是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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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对萧徇没说并没有太大价值。

她跟着老农来到罐儿山中,踏上山路就听到远处潺潺的水声。

四周树影摇曳,分外幽静。

远处就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滩,林琛雪来到河边,看着老农别起裤腿下河,将手伸进河水中,从里面捞出什么东西。

老农夫从河里捞出一块雪白的石头:“这是金鸡石,质地和美玉没有区别!”

林琛雪微微一怔。

老农递过来的石头是白色的,上面裹着一层薄薄的砂岩。

可是她记得,那日鹤先生来萧府门前给她看的玉石,是通体金黄。

林琛雪将一块布满砂岩的金鸡石外围敲碎,露出里面的白色来。

林琛雪:“这石头在外面买多少?”

老农搓着手:“金鸡石本身不贵,只要两个铜板而已,只是可以伪造河中玉,所以价值很高。”

林琛雪点点头。

林琛雪又在江南忙碌几日,将所查到的消息整理好。

第十五日时,林琛雪策着马返程。

林琛雪这一次,并没有按照常理走大路,而是改道三鹤峰。

三鹤峰是江南一座名山,听檀香楼的楼主所说,这里是洞天福地,寺庙云集,山路非常复杂,就算是有人想埋伏在此处暗杀她,也只能与她狭路相逢,极大的减小她被暗算的几率。

而此时此刻,潜伏在大路旁山坡上的刺客,看到林琛雪没有继续走官道,而是忽然改道,不由得具是一愣。

“怎么回事,他怎么不走大道?”

两人发愣的空荡,林琛雪早已策马奔出几十步远。

胖刺客皱眉,挥了挥手:“一起走。”

三鹤峰路况及其复杂,林琛雪骑着马走了半日,只见万仞开屏,树木苍翠,不远处能看见一道天然的瀑布从岩壁间落下。

林琛雪看在眼中,精神不由得为之一爽。

大概是高处不胜寒,林琛雪只觉得四周愈发的寒冷,捏了捏拳头,忽然看见路边有个种地的农夫,便下马问路:“请问老人家,知道通往京城的路是哪一条么。”

老农夫身穿黑色的斗篷,皮肤黝黑,其上皱纹如同刀刻。

他撑开豆子板的小眼,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再往前走,有五条路,你就走最左边的那条、草木最茂盛的路就可以了。”

林琛雪冲他拱了拱手,策着马往前方去。

往前走去,果然就和老农说的那样,出现了五条截然不同的分叉路口。

最左边那条路是一条坦途,隐隐能听见潺潺溪水声。

林琛雪往前走去。

进入狭窄山路,阳光渐渐消失,白雾弥漫,遮天蔽日,愈发寒冷。

林琛雪约莫走了一炷香功夫,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四周弥漫着氤氲的雾气33[,近前景物还稍微能分辨,若是再远一些便无法再看清。

无论怎么走,似乎都在绕圈子。

林琛雪身穿一袭黑衣,衣摆在山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她勒住马,目光朝着远处望去,微微蹙眉。

刚才那老农夫,有问题。

要么就是这三鹤峰原本就地形奇怪,要么就是他本身就在乱指路。

林琛雪从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就不断的往地上扔石头,白色的小石头便是记号、

林琛雪循着原路,来到最开始的入口,策着马很快跑了出去。

白雾却不曾散去。

两个刺客在路上徘徊。

胖刺客早已经被山路兜得疲惫不堪,骂了一句:“怎么回事?那少年呢?”

方才他们看见那少年拐进这条路,便跟了进来,因为害怕被发现,只能落在离他十来步远处。

瘦刺客:“我们好像被困在里面了。”

“石头,快看。”胖刺客冷不防看到泥泞路上突兀的雪白石头,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那少年留下的记号。

他急忙跟着林琛雪仍在地上石头走,但发现石头早就被踢乱了。

“……”

林琛雪走出满是迷雾的山路,又在深山里走了一段路。

小黑马无追忽然像是发现什么,猛的打了个响鼻,停了下来,在也不想往前走一步。

林琛雪耳力极好,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阴沉的嘶吼。

林琛雪全身瞬间紧绷,下一息身后涌起狂风。

居然是一只雪白的云豹出现在身后,云豹瞪着那双狰狞恐怖的蓝色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林琛雪。

小黑马无追受到惊吓,前蹄扬起,发出嘶鸣声,撒足狂奔。

云豹如同闪电般扑了上来。

眼前场景天旋地转,林琛雪没有防备,猛地摔下马背,剧烈的疼痛顺着脊柱蔓延至全身。

眼看着云豹那双锋利的爪子就要碰到自己,林琛雪强忍着疼痛,在地上滚了两下。

“刺啦——”

衣服被爪子撕裂,白皙的皮肤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林琛雪爬起来,轻灵的身姿在天空中翻越而过,直接骑在云豹后背,死死拽住它的围脖。

云豹爆发出一阵怒吼,刹那间往前蹿出几步,林琛雪将藏在袖中的短剑,直直刺进它后颈穴位,云豹怒吼一声,往前狂奔。

鲜血顺着肩膀滑落。

林琛雪深深吸一口气,手臂死死勒住云豹颈脖,云豹疯狂的挣扎,却仍然被林琛雪的手臂卡的动弹不得。

对峙共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云豹已经窒息的昏死过去,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

林琛雪从它背上摔下来,累的直喘粗气,鲜血滴落到地上,手臂早已经在刚才的剐蹭当中,落下一条细长的伤口,白皙的皮肤

上翻着血肉,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狰狞恐怖。

耳边传来马蹄声,小黑马无追跑了过来。

它虽然不喜欢血腥味,但它是良马,心理素质很好,乖巧的停在林琛雪身边。

林琛雪虽然武功高强,但想要徒手制服一只云豹,可还是够呛。

林琛雪躺在地上,全身剧烈发抖,不知为何,四周的温度是越来越冷,她的手已经冻僵。

无追低下头,用温热的鼻子拱着林琛雪的脸,又踢了踢马蹄。

头顶树荫浓密,山中的温度比平日要低,林琛雪吐出的气息,也变成白雾。

但明明是夏日,林琛雪只穿着一条薄衫。

颈脖上有一股淡淡的热流涌向全身,林琛雪抬手,握住了那块火浮玉。

林琛雪抿唇,脑海里蓦然闪过萧徇的样子。

林琛雪两只手都握着火浮玉。

不知过了多久,冻僵的手也逐渐恢复知觉。

四周的浓雾逐渐散去,林琛雪翻了个身,勉强爬起来。

她侧过头,看着地上那只已经昏死的云豹,咬了咬牙,取出袖中匕首。

“哗啦”一声,云豹身上那层厚实的皮就被林琛雪割了下来。

萧徇畏冷,她要将这身豹皮拿回去,给萧徇做氅子。

林琛雪将豹皮浸泡在附近冰凉的溪水中,清理干净,拼命揉搓着火浮玉,直到手完全不僵后,才骑上小黑马无追。

四周都是参天大树,寂静无声。

似乎有许多野兽潜伏在森林黑暗处,想要在林琛雪失去防备时忽然蹿出。

林琛雪微微蹙眉,自言自语道:“倒霉。”

她随后爬上一棵高大的树,施展轻功站在树顶辨别方向。

发现远处那条熟悉的山路后,林琛雪跳下来,骑上小黑马无追。

折腾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走出森林,重新回到山路上。

经历过刚才的黑暗,头顶的阳光,仿佛也格外亲切了。

林琛雪又往前行走几步,忽然发现什么,微微一愣。

前方是一座寺庙。

寺庙掩映在草木之间,外面便是潺潺溪水,阳光散落下来,寺庙匾额上写着几个字:大觉寺。

三鹤峰是天下名山,洞天福地,期间散布着不知道多少寺庙。

这天下之大,有不少僧人不愿意沾染上世俗,愿意来深山中的寺庙清修。

隐隐有钟声从寺庙中传来。

林琛雪忍着疼痛,慢慢走近。

透过寺门,她看见一群和尚,在大院中坐禅。

林琛雪看到一个小沙弥走过来,急忙叫道:“小师傅留步。”

林琛雪刚才与云豹搏斗过,手臂被抓出一道血痕,全身上下好不狼狈。

小沙弥看见她,不由得大吃一惊:“施主从何处来?”

“我们这个寺庙修建在深山中,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林琛雪觉得伤

口疼痛难忍:“能麻烦小师傅施舍我些伤药么,我方才与野兽搏斗,受了点伤。”

小沙弥双手合十,说了一声“阿弥陀佛”,在回来时,手中拿着一瓶伤药。

林琛雪在寺庙门口的台阶坐下,麻利的将手臂上的伤口处理完毕,抬眼忽然看见什么,动作猛地一顿。

刚才她因为走错了路,又骑着云豹跑了许久,虽然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在哪里,但在那五条岔路之前,只有一条路。

林琛雪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现在离方才问老农夫路的地方,并不太远。

林琛雪坐在石阶上,清楚的看到,刚才给自己乱指路的老农夫,扛着锄头,正在朝这边走来。

林琛雪双眸微寒,蓦地闪身来到一棵隐蔽的大树后面,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剑。

这农夫方才竟然给自己乱指路。

她还以为这三鹤峰如此深,太子的走狗不会出现在此处。

不如趁着他还未注意到自己,将他了断。

林琛雪握紧了短剑,刚想走过去,却看见农夫伸了个懒腰,在小溪边坐下,在脸上撕扯什么东西。

林琛雪愣住了。

那老农身材佝偻,满脸都是深深沟壑,身穿宽大的斗笠,居然从脸上,撕下一层皮来。

人皮撕下,属于男性的特征消失不见,这居然是个老妇人。

而且诡异的是,林琛雪还觉得这个妇人的模样,有些熟悉。

在哪里见过她?

林琛雪眉头紧锁,在大脑中快速搜索。

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笼罩在老妇人的脸上。

林琛雪揉了揉眼睛,瞳孔骤然紧缩。

这个人……这个人……

这是她那日在京城街头,遇到的西夷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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