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萧晏行出了房中之后,屋子里那股缭绕着的香味依旧未能淡去,耳畔莺歌燕语之声也绵绵不绝,果然这样的地方他还是不喜。

在书院读书的时候,也有同窗会相邀前往秦楼楚馆。

但他绝对不会一同前往。

今日谢灵瑜相邀,他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只是瞧着她一杯接一杯喝那些女子敬上的酒,他心底倒不是不悦,只是有些担忧她的酒量。

毕竟他们一起饮酒时,她不过几杯而已,便已经喝醉了。

只是有旁人在,他不便暴露他们熟悉的关系。

待到了楼下,萧晏行看了一眼旁边,他出来乃是另有之事。

虽然他从未来过这个红袖楼,却很熟悉一般,在这里沿着楼梯下楼,直接走到了后院,那里的小院落里,有着不同的厢房。

萧晏行看着门口上挂着的牌子,径直推开了其中一间门。

很快,有一道身影从帘子后面出现。

便是之前在丰乐楼里,与他见过面的执剑。

“少主,”执剑瞧见萧晏行时,立即出现行礼。

其实萧晏行在得知谢灵瑜要来红袖楼时,还有些意外,因为此处跟丰乐楼一样,都是三千卫在京城里的产业,包括一些钱庄赌场,全都是如此。

这也是萧晏行能收集那么多,关于江南道湖州刺史王源书证据的原因,在巨大的财力和关系网之下,任何证据都会轻易获得。

而这些证据,也成为了他进阶的天梯。

“自从殿试御状之后,我身边一直被人监视,所以迟迟未能与你们联系,”萧晏行看着他,低声说:“目前王源书已经被关在了天牢之内,但是圣人却迟迟未能下定决心,可见他对二皇子还未能决断。”

执剑点头:“毕竟是皇子,皇帝再怎么样都会偏袒的。”

这个王源书也不过是萧晏行投石问路的一颗棋子罢了,他殿试上说的是要告王源书,但仔细调查,便会发现此人背后便是齐王谢羲。

“既已开始,便没有输的道理,”萧晏行面色微冷。

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便是齐王谢羲。

“少主放心,咱们手里掌握着的罪证,足可以扳倒齐王,”折剑颇为自信的说道。

萧晏行转头看向他,“你以为朝堂之上,证据便是万能的吗?”

折剑愣住。

“天下之事,朝堂之上,所有事情都不过在龙椅上那个人的一念之间罢了,他叫人生便可生,他让人死便谁也活不得,这便是真正至高无上的权利。”

也正是这样的权利,让人追逐,不惜残害曾经追随他至忠的人。

萧晏行不信因果报应,若是这世间真的有,那早就该应验了。

“所以他若是想要保住齐王,便是再来十个王源书,都无济于事,”萧晏行冷冽说道。

折剑惭愧低头:“属下愚钝了。”

萧晏行轻摇

了摇头:“好了,我也不便出来久留,齐王的罪证自是还要收集,即便他不死,也要让他大位无望。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子来说,大位无望时,才是他最疯狂的时候。”

有时候并不需要置人于死地,让他得不到最想要的,逼他发疯,才是真正的将他逼上绝路。

如今齐王未至绝路,圣人也还未彻底打算放弃他。

所以他要做的,便是亲手将他推上绝路,逼他发疯。

“齐王此人,贪婪至极,任由王源书在江南道祸害那么多百姓,如今王源书既已经伏法,他应该得到如此的下场,”折剑愤恨说道。

即便他是三千卫的人,却还是生有一副侠骨柔肠。

况且他们所行之事,本就是正义的,不管用尽什么手段,都应该朝着那条路走下去。

折剑轻声道:“先前属下听闻少主在殿试所行之事,也被吓了一跳。少主为了江南道百姓,险些折损了自己”

萧晏行从来不在乎什么手段,若是可以,他会利用一切可以手段。

包括殿试之上,那般疯狂而危险的试探。

他也在试探圣人,毕竟这件事一旦未能如他所愿,他将来的仕途便可能是一蹶不振。

本来他已被贬值九品校书郎,但没想到谢灵瑜会横空出现。

竟将他拉了出来。

萧晏行并不怕待在最底下,可那个少女的出现,却总让他意外,一次又一次。

不管是她第一次救他,还是她这一次又救了他。

因为此地也并不十分安全,萧晏行交代完,便迅速离开。

待他出了门之后,沿着小路往回走,便瞧见前方一行人匆匆要过,本来双方也并未擦肩,只是互相看了眼。

但萧晏行在瞧清楚为首之人时,眼瞳微缩,眼底乍然露出意外。

连他这般淡然的性子,都挡不住这般惊讶,可见对方确实非一般人。

他本想迅速闪到一旁去的,但是对方也正巧看见了他,居然还直接开口喊了出声:“萧大人。”

萧晏行站住脚步,似借着月色,仔细辨别了几分,才低声道:“齐王殿下。”

“看来萧大人对本王并无什么尊重之意,竟是不认得本王似的,”齐王谢羲居然径直走了过来。

他虽是圣人的第二子,但是圣人长子早亡,他这个次子也犹如长子一般。

这也是如今朝堂之上有要立他为太子呼声的原因,毕竟皇后无子,立嫡立长,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之下,便应该立长子。

是以齐王在朝中一向十分高调,招贤纳士,收拢朝中官员。

这次江南道的湖州刺史王源书便是他在地方上的一大布局,以王源书为首,掌握整个江南道,那可是天下最为繁华的地段,相当于是握住了一个钱袋子。

争夺储位,便是要要手段有手段,要财力有财力。

因为有了财力,才能更好的收买人心,天下不爱的财的清高之人自然有,但更多的便是喜

欢钱财的俗人。

齐王没少靠着钱财拉拢人心,他一个毫无战功只有亲王封赏的王爷,为何会这般有钱,其实早就有问题。

只不过连圣人都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连御史台那帮自命不凡的,都没人敢冲出来状告跟齐王有关的人与事。

萧晏行在殿试上的御状,便是这几年来的头一桩。

再加上他呈上来的证据确凿,在天下悠悠众口之下,齐王连王源书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萧晏行感觉到齐王口中的不善,也明白他为何来势汹汹,既然当初选择要走这条路,他自然是想过自己的下场。

他自是无所畏惧。

“微臣岂敢对殿下有丝毫不敬,殿下乃是人中龙凤,微臣只是不敢相信能跟殿下逛同一间秦楼楚馆,”萧晏行神色淡然而不失恭敬说道。

齐王望着萧晏行,冷笑一声:“竟没想到,萧状元也是这般巧言令色之人。”

这是在讽刺萧晏行,在殿试之上,也是这么逞口舌之利,才敢那般告御状。

其实早在殿试那一日,齐王就恨不得除萧晏行而后快,甚至不惜动用了自己在宫中的眼线,可是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功亏一篑。

“微臣不敢。”萧晏行再次恭敬行礼。

齐王冷笑望着他:“竟是不敢,为何不对本王下跪。”

其实朝中六品以上官员,见到一品亲王行礼便可,并不需要下跪。

齐王此举,意图是在羞辱萧晏行。

在听完这句话时,萧晏行微微抬头看向对方,显然齐王在方才叫住他那一刻时,便准备好了要羞辱他。

此刻雅席之中,谢灵瑜放下手中杯盏,轻轻抬起手,揉在眉心,少女斜坐在胡床上,又因为身着男子衣衫,有种潇洒的落拓感。

云畔心中微微忐忑,生怕又是自己说错了话。

毕竟她方才已经惹恼了一次谢灵瑜。

可是她眼前的这位小殿下,在问完这句话后,似乎有些沉入了自己的情绪,并未搭理她,一时间云畔也只能安静坐在一旁。

直到谢灵瑜起身,往外走了过去,一气呵成。

一旁坐在的云畔居然连话都没来得及说。

待她出了门,瞧见守在外面的仆从,问道:“方才出去的那位郎君,去了哪里?”

“那位郎君去了后面的院落,许是有急,”仆从格外委婉的说道。

人有三急嘛,在此饮酒,难免会有如此。

谢灵瑜心中稍稍安定,慢悠悠沿着楼梯,朝着楼下走去,随后步入红袖楼这个后院,说起来此处还颇大,有一块不小的地儿乃是堆砌着精致花草的花园,而后面则是院落,显然更为隐秘。

许是给更喜欢安静的客人准备的。

谢灵瑜正在想,该怎么去找萧晏行的时候,就见不远处有动静,她急匆匆走了过去。

而此时齐王望着眼前男子,冷笑道:“怎么,萧大人,本王让你跪下,你竟是不听吗?”

他是打定主意,要折辱萧晏行。

萧晏行嘴角突然扬起轻轻笑意,竟是撩起长袍下摆,直接便要跪下。

可是他膝盖刚只弯了弧度,突然手臂被人狠狠抓住。

待转头间,他与谢灵瑜的黑眸直直撞上。

这红袖楼的廊下周围挂着的大红帷幔重重叠叠落下,悬挂着灯笼里烛火都被这样耀眼的赤红,染上了一层红,映照在他的脸颊上,他清冷的眉眼被映照的近乎旖丽,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谢灵瑜看着眼前的人,心头陡然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心疼。

她转头望向齐王:“二兄,为何要如此逼迫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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