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里夏天的那种热和北方不一样,它是不住不闲的。日头在的时候热,日头走了月亮好 像比日头还热。我自打到了这个作坊,还是叫铝合金加工部吧。到这里就没睡好过。总是烤的我睡不着觉,包括雨天。三天前我买了个草席,三天就被汗水浸淫成暗 红色了。我热的睡不着就买个台式电风扇放床头吹,是热风。热风也比没风强,我睡着了。半夜醒了一只眼睛疼,半个脑袋木。我出去接了一盆水,把脑袋扎在里边 咕噜咕噜吹泡儿,憋不住气了把头抬起来看见院子里树下有个小红点一亮一灭的,我知道那是老东家在抽烟,他也被溽热难熬的天气给折腾出来了。

东家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身材消瘦,但他在举手投足之间就算是一声咳一个眼神都透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一张满脸褶皱的面孔布满沧桑,欢喜生气痛苦等等情绪都影响不了这张坚毅的面孔,永远是一种表情。这种不变的表情给我的感觉就是塌实和我对他的敬畏。

老东家女人死的早,给他留有一个儿子,名叫俊文,那年廿二岁。老东家是老来得子,所以俊文是在蜜罐里泡大的。俊文喜欢开车,不论是拖拉机三轮车还是大货 车小轿车只要有机会他都要开上几圈,下来后还会以过来人的身份好似是行家的口气对那车的性能以及有什么地方的部件有异常进行一番评诉,充分展示他对车的了 解。每当他评诉完,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感使他得到满足。他最爱和我谈关于他对车知识的了解与感想,因为我是他最忠实的听众,并会用语言和表情配合他的 情绪。每当我看他说一款车多少多少万说的投入的时候,我都会诧异地瞪大眼睛说:“是吗!真的假的?这要盖房得盖多少间?娶老婆够娶一炕了!”

他以嘲笑 的口吻说:“看你这德行,真是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

这时我就推他肩膀一下:“去个屁的吧!我一个庄稼人懂什么呀?少说我。”

俊文闲着没事儿就出去搞对象,以他的话说这是“闲着也是闲着,玩儿呗。”老东家是北方人,俊文说话随他,我听的清。我没干过活的时候看什么都好干,整天 吹:“那还不简单!”干上才知道,干啥也不简单。我干点啥都笨手笨脚的,老东家不骂我,还告诉我说,一开始干活都这样,只要肯学肯干就好。他说的对我就 听,我就好好学习,于是,我就天天向上了。老东家看着我顺眼,就让我住在他家和俊文一起住和他们一起吃去了。说图给俊文做伴儿。

我们加工部在城乡结合处,是在公路的南侧。是老东家买的农家院子改建成的。院子还是挺宽敞的。家里雇了个小保姆,是个大圆脸,长的还挺胖。俊文不得意她,但老东家喜欢,说她勤快。这保姆和我没一毛钱关系,所以我没什么感觉。

这一天,小保姆给做完晚饭就回家了,说是她姑给她介绍了个对象,回去相看去。太热了,我和俊文吃完饭就脱个精光,把自来水的开关开到最大,一人一根水管 对着冲。老东家就看着我俩笑。我说:“大伯,你也过来试试吧。”

他说:“我可不敢。岁数大了,比不了你们。我要那样非一下激回去不可。拿毛巾擦擦得了。” 说完就回屋了,出来时就只穿个大裤衩了,手里端个盆,肩上搭条毛巾。

我俩冲凉快了就回屋了。俊文躺床上瞪着眼看房顶,一句话也不说。我就问他:

“嘿,干啥呢?”

他动了动,乐呵呵地看着我说:“你说老李家那丫头怎么那么俊呢?”

“哪个老李家?”我问。

“种菜那个。”他问:“就整天在街口卖菜那丫头,你说好看不?”

“你看上她了?”

“嗯。”他坐了起来,“今天我看见她的**了。”

“你不吹牛能死?!”我不屑地说。

“真!”他瞪大了眼睛,“今儿我从那过,她一猫腰拿菜我就看见了。真他妈好看。看的我都冲动了。”

“咱不吹牛能死不?”我其实信他了,但我还是这么说了。

“你爱信不信。”说完又不说话了。

过了老半天,他突然冒出一句,“艾文,你说我让我爸给我买个汽车,我开出租去。你说我爸能给我买不?”

“我又不是你爹,我上哪儿知道去。这事儿问你爹,问我没用。”我说。

他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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