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出于他的识趣，柯景露出一抹微笑。
一直小心观察他的周渊被他的微笑所吸引。除了妈妈，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笑过了。
再加上柯景生得俊俏，笑起来冲淡了脸上的冷峻，让人倏然感到暖意。
对于长期处于黑暗与寒冷中的人，哪怕只是存在于幻想中的暖意也足够让他涌现出些许贪念。
“你很老道。”柯景忽然靠近他。
高大的男人俯下身，右膝抵在床上，两人之间已经超出了令人舒适的社交距离。
周渊冷冷一笑，笑容里的讥讽不知道是针对自己还是谁。
“别看我年纪小，要是不学聪明些，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了。”
这一番话倒是让柯景对他的印象有了一些改变。
还挺聪明的。有些普通人一辈子都明白不了的道理他这个年纪就已经有所感悟了。
这种人其实更应该让他警惕。因为聪明又有心机的人无论性别，驯服起来都更难。
更何况周渊还是主角攻，骨头肯定很硬。要想驯服他，一定是一段漫长的过程。
但是柯景喜欢挑战，他享受挑战成功的感觉。因此，他愿意多花些时间，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你想的也没错。我可不是烂好人，随便什么人我都会去救。”
听完柯景说的，周渊露出“果然如此，被他猜到”的表情，可与表情相对的是心里的一丝沮丧。
是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救他。他应该庆幸他对这个男人还有价值，不然连活下来的必要都没有了。
“小小年纪别皱眉头。”
周渊感觉到眉目间的触碰，下意识地伸手反击。
手与手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
意识到此刻的处境不足以他做出反抗后，周渊脸色一白，抬眼去看柯景的神情。
柯景并未感到被冒犯，这出乎他的意料。
要是周渊一开始就能对他的试探表现出顺从意味，那他就不是“小狼崽”了。
“回到刚才的话题。我救你是因为觉得你在拳击上很有天赋。我这个人呢，喜欢打拳，但因为个人以及家庭原因无法从事这条道路。”
“所以，我想培养你走职业拳击道路。这也就意味着，你以后不用继续在地下黑拳场冒着生命危险打拳。你的生活水平会有很大的改善，只要你能拿出成绩，我就能一直培养你。”
“如果没有成绩的话，不用我多说了，我想你是明白的。”
柯景等他消化完这些话后，继续说：“所以，你想吗？”
一直低着头的周渊抬起头看他，黑色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想，我想摆脱现在的生活！”
周渊并不明白答应他的代价是什么，就像是天下掉下的馅饼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抑或是上位者的恶趣味。
哪怕等着他的是下一个陷阱，他也得跳。而且他有种直觉，这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必须得把握住！
“很好，你答应下来就好办了。”
“先把伤养好吧，没有强健的体魄，打拳无异于痴人说梦。”
柯景感觉敲打得差不多了，起身欲走，却被原本躺着的周渊握住了手腕。
“还有什么事么？”
“我……我有件事想求你。”
“说吧，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在这浪费，我工作很忙的。”
“我的母亲还躺在医院里，你能不能……”
“要我帮你母亲付医药费？”
周渊用力地点了点头。
柯景假装思索一番，“可以，但是你得打欠条，这笔钱算我借你的，等你以后赚到钱了你得还我。”
“我是个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培养你与为你母亲付医药费并不是一回事儿。再说，培养你就得付出一大笔钱了，谁的钱都不是刮大风刮来的。”
周渊后面的话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迫切地想要柯景为他母亲付医药费，他怕万一晚了，他妈妈就被赶出医院了。
“好，我给你打欠条！白纸黑字的最有保证。”
当柯景从房间里离开后，手里拿着周渊写的欠条。
他举起这张欠条，看了看。
这主角攻的字还挺好看，有笔锋力量感十足。
哪怕现在他正处于人生中最黑暗的阶段，他身上的光芒也只是短暂地被掩盖。
迟早有一天，光芒会驱散阴霾，他会被彻底点亮。
那个时候，也就是他任务完成该走的时间咯。
那个叫“柯景”的男人走后，房间就只剩他一人。
周渊侧头看向窗外的夜景，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今天的经历像是做梦一样，他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脸。
嘶……好痛。
有痛感也就意味着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都是真的啊……”周渊露出了在母亲生病后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现在只希望他的妈妈能够得到良好的治疗，最好能够康复。
这样，他在这个世界上才不至于孤苦无依。
有妈妈在，他也就还是被人爱着的小孩。
柯景给了周渊几天养伤的时间，也答应了周渊的要求，为他母亲交上医药费，甚至安排了最厉害的医生为她治疗。
可就算这样，她注定走向死亡的结局也无法改变。
风吹落叶，绿色的树叶落在地上会慢慢腐烂，直至成为大地的养分。
第一阵秋风吹起的时候，噩耗也随之传来。
这天深夜，柯景照常在书房里忙工作。
他来A国是有收购案要完成的，这也是柯氏进军A国市场的最后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砰砰砰——！
密集的敲门声响起。
被打扰的柯景眉头一皱，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渊。
“你深夜不睡觉，想干嘛……”
柯景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周渊就跪了下来。
“求……求求您，带我去见我妈妈，医院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说她快要不行了……”
少年的话里是难掩的泣音。
柯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听完周渊说的，他立马把他扶起来，掌心下的瘦小身躯微微发颤，似乎下一秒就会软倒摔在地上。
没办法，柯景只能半抱着他，沉着冷静的模样让紧贴着他的周渊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因为年纪还小，现在的周渊只到他的胸口，瘦小的身体与男人常年锻炼的身躯一比，显得过于稚嫩。
孩子总归是孩子，就算周渊平常表现得多么老成。
在这种危急情况下，也只能向他所能依赖的大人求助。
坐进车里，柯景以为周渊冷静下来了，便想要松手。
可少年的情绪依然不稳定，他只是抬起头，用那双含着泪的眼眸看着柯景。
可怜兮兮的，跟小狼完全不沾边，倒像是一只落水的小狗。
周渊现在不排斥他，这是个好消息。
意识到这点的柯景也不会傻到做出推开他的动作，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心防但不多，是最容易攻破的时候。
如果等周渊年纪再大点，心再硬点，想要让他表露出此刻的神情，那就真的难上加难了。
柯景继续半抱着他，宽大的掌心拍着他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抚。
周渊眨了眨眼，泪水满溢了出来。
直到此刻，这个人这段时间带给他的梦幻般的生活才让他有了实感。
周渊也终于明白，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在一片漆黑中摸黑前行的小孩。前方有了点点光亮，指引着他前行。
他再也不会迷路，也有了可以依靠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