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平

[Frm蛋包饭仙人:是有一只,是你养的吗?]

看到这条短信,苏格兰连带另外几只狗都长舒了一口气。

“那么,我们的推理是正确的。他确实在零那里。”

苏格兰士气大振地晃了晃尾巴,继续回复道:

[是的,请把它带回来吧,谢谢!]

他打完字,又模仿着三重野的语气,加了许多繁琐的敬语,然后发送。

蛋包饭仙人回了个OK的表情。

“下一个问题是,我们怎么办呢?”

四只狗面面相觑,随后同时将目光投向柜台之中、算完了今日账目、正一脸喜色的榎本梓。

今天的盈收突破了历史最高额!

小梓喜滋滋地关掉机器,抬头一看,太阳已经接近落山了。

说起来,三重野先生去哪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件事。跟着,她的手机也收到了一封来自三重野的短信。

十五分钟后,小梓坐进她那辆迷你的小型代步车,动作僵硬地拧开了发动机。

她拿到驾照的时间不长,行程几乎不出咖啡厅到家的几条街,无论载人载狗的经验均接近于0。

三只大狗在后排挤得踏踏实实,倒没有乱动。而她的身侧副驾上,猎狼犬一本正经地扣着安全带,眼睛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似乎能看懂一般。

……不,绝对看懂了吧?她是不是又忘记换挡了?

小梓如履薄冰地操作着。圆润迷你的甲壳虫车在停车位上缓缓地蹭着屁股后退,然后一步一踟蹰地拐上大路,混入晚高峰车流。

她长舒了一口气。

“嗯,我看看这条路是……”

三重野给出的地址不算完全顺路。好不容易挪到了红绿灯前排,她对着导航,开始确认那个前方三百米处的先左拐再右拐该出现的是哪条岔口。

正她认认真真、聚精会神地攥着方向盘时,猎狼犬突然伸爪扒了扒她。

“呜哇!怎、怎么了?”小梓全身僵硬,被吓了一跳,“萩饼酱!这会儿不能陪你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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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狼犬似乎叹了一口气。接着,一只白色的纤长狗爪轻巧地伸了过来,拨动位于方向盘另一侧的控制杆。伴随清脆的咔哒声,转向灯被打开了。

小梓的脸腾得一下涨得通红。

她悄悄从镜子中觑了猎狼犬一眼,像面对驾校教练那样紧张地磕磕巴巴道:

“对、对不起,谢谢您!”

萩饼酱冲她露出充满鼓励的微笑。

在那样的眼神与笑容中,一股勇气于小梓的心头油然而生。

于是,她振作精神,面对宽敞起来的路面,勇敢地踩下了油门。

“……你们说,过个一年半载的,她是不是可以去报名警校?”

车座后排,吹着越来越猛烈的晚风,满嘴毛的牧羊犬与雪橇犬难言地看了兴致勃勃的杜宾一眼,都没答话。

天色变作暗沉的紫红,晚风掠过行道树上半开的花苞,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馨香。

安室用力拉紧了夹克的拉链,戴上鸭舌帽,低头走进了一家门脸老旧、看来无人问津的二手书店。

“您好,请问这里有威士忌鉴赏类的书籍售卖吗?”

他敲了敲桌子。

柜台后翘着脚玩手机的老板抬眉看他一眼,在他脸上新鲜的抓痕处顿了一秒,反问道:

“你要大概哪个年代的?”

安室与他对完暗号,老板推了推眼镜,从桌肚中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他。

“好久不见,波本先生。请去楼上吧。”

他略顿了顿,提醒道:“储藏室有一些损坏,请不要使用。”

安室点头示意了解。他的余光注意到,黑漆漆的里间书架,一个小姑娘正好奇地探出脑袋往这边看。

安室记得那是联络员——即这个老板的女儿,几乎每次来都会遇见。

挂在他腹部的狐狸似乎被憋到,不安分地动弹。安室干咳一声,另一只插在兜内的手警告地拍了拍,同时侧过身,挡住老板若有如无打量过来的视线。

他握着钥匙,冲对方再次点头,迈步往楼上走。

爬过嘎吱作响的窄小楼梯,打开门,按下顶灯开关,视野亮了起来。

狐狸在瞥见光的第一时间便将脑袋从夹克的领口挤出,一探出头就打了个喷

嚏。

它毛茸茸的耳朵和脑门顶着安室的下巴,左右晃动的时候怪痒的。

安室面无表情地正要伸手,就见狐狸抽着鼻子嗅了嗅,一脸嫌弃地掉头缩了回去,还用爪子拨溜上了拉链。

“……”

算了,工作要紧。

入目是一个与一楼截然相反、看来明朗整洁的小房间,与安室之前来过的几次并无什么不同。

角落摆着一张床,对面是书桌及一台老式电脑——电脑用于连接组织的内部服务器,而抽屉里会准备一些应急药物与火器。

安室先注意到的是桌面上摆着的两本书。

他凑近细看,一本是大名鼎鼎的《人间失格》;另一本则看着更旧些,被翻得几乎开页,是他从没听过的漫画。

安室搜了一下后者,只在网页上找到一些陈年的讨论。

据说,漫画的作者年纪轻轻便因无法维持连载,放弃漫画事业回老家开麻将馆了,漫画也从此没有了后续。

……总之,看起来只是两本被随手拿上来的旧书。

安室没有再动它们,转而检查起墙面和柜格内的摩擦痕,并从其中拈出一撮质软而无漆的木屑。他猜测这来自于运输文物常用的木箱,但并不能肯定,只先放进了塑封袋里。

再然后是电脑——然而,使用记录也被仔细地清理过了。

眼看着没找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安室扶了扶帽檐,长出一口气,视线落在地板的缝隙上。

从一进屋开始,不仅是狐狸,连他也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极轻微的腥臭味。

而现下,他看着那缝隙中残留的深色污渍,慢慢皱起了眉。

思索片刻后,安室回身关了灯,从口袋中掏出了鲁米诺喷剂。

黑暗之中,荧蓝的光斑自脚边开始浮现,零零碎碎,并不算多,但断续之间指向了一个方位。

安室的脚步最终停在储藏室门口。

他还记得老板说这里有些损坏——是哪种损坏呢?

安室的唇角向下压了压,然后伸手握上门把。

开门的一瞬,埋在他胸口、似乎早已经睡过去的狐狸忽然像被打了一拳似的,激烈地挣扎起来。

“……怎么了?”

安室皱眉低头拉开外套,试图安抚往外猛蹿的狐

狸。

灯还关着,他看不太清楚什么情况,只觉得拉拉链的手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像被什么缠住了似的。

而于此同时,由于里外气压差,已经扭开的储藏室门被一股烈风猛地吹开,腥臭的气味向安室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遮挡。

下一秒,窗帘被风掀开。

透过肢体的缝隙,安室看见,一束月光下,狐狸一跃而出,恰好拦在他的面前。

它顺滑的背毛散开着,月华如露水一般在其上流淌,而那股同时吹来的烈风便如摩西面前的红海,敬畏地绕开了一人一狐。

……当然,从流体力学的角度来说,这不是不可解释的。

总之,“神性”的感叹只在安室的脑内闪过了半秒,便连带那句莫名其妙同时出现的“我是稻荷神使”一起被安室抛到脑后。

几乎狐狸落地,风也息了。

安室打开手电筒,先注意到扭头泪汪汪看着他的狐狸。

“……”

安室看看它耳边明显缺了一撮的毛,又看看自己夹克外套的拉链,尴尬地从锁扣中抽出一抹橘红。

“你看,你刚刚也抓伤了我。”

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一边薅回狐狸,一边讲道理,

“这下算扯平了。”

狐狸呜咽一声,不知是自闭还是什么,老老实实地蜷了回去。

解决掉这个小插曲,安室向空荡荡的储藏室内也喷洒了血液测试剂。

这回呈现在他面前的东西是真的出乎意料了。

一个……法阵?

在暮色彻底降临时,安室带着一袋木屑、几张疑似神秘学仪式的摄影、一只缺了毛的狐狸,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这间气氛压抑的屋子。

他将钥匙归还给书店老板,插着兜回到了车上。

事情确实比他想的复杂,已经不好用单纯的文物倒卖来解释。

那种法阵不同于安室所知的任何宗教符号,但纹路之间的重叠可以看出,仪式举行了不止一次,并非即兴而为。

如果这次和组织勾搭上的是什么西洋邪|教……

安室想到这里,心下发沉,连带头也觉得有些轻微的眩晕——是在屋子里呆太久缺氧了吗?

于是他打开了车窗。他的车

速向来是很快的,风汹涌地冲了进来,而傍晚还显得清淡的花香在此刻变得格外浓烈,甚至让人有些作呕。

安室半眯起眼,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路灯由清晰的光点,逐渐晕开、交汇。

——近距离接触恶灵的影响,果然还是出现了。

郁未看着安室慢慢地陷入了昏迷。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踩住了刹车。

白色的马自达缓缓停到了路边。

郁未用爪子拍了拍他,未果,便翻出对方兜里的手机,拨通[三重野]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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