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那股不适渐渐消失，秦述将痰盂放下，又去桌边倒了杯水递给长乐，解释道，“我方才喝了药，红先生的药效果显著，唯一一点就是那味道极其难闻。”
长乐捧着水杯，小口喝了起来，表情渐渐缓和许多。
这味道着实难闻，长乐关心问道，“你是每天都要喝吗？”
秦述点头，然后沉默了起来。
最开始，这药端到他面前，他就吐了出来，到后来能够面无表情地喝下去。
长乐有些同情，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她了解像秦述这样的人，不需要同情，也讨厌同情，但这个时候，还是应该说两些安慰人的话，“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秦述没有接话，退后了两步，与长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才重新开口，“公主今天过来，是等不急了吗？”
明白人说明白话，长乐直接承认，“是的，那日我们是准备离开秦岭山的，是你的贴身护卫宋林将我们留下来的，并且说公子有了救我们的法子，现在我们也等了些时日了，我这身体是等不起了，今日便想听公子一句痛快话。”
秦述扶着椅背，慢慢坐了下来，因为刚刚从床上起来，头发有些松散，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领口处微微向外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何尝不想早点给长乐一个交代，可是红蓼告诉他，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否则不能给长乐供血。
只有他的身体好了，长乐的救治计划才能开始。
红蓼给出了时间是半个月，但长乐眼下已经急不可耐，似乎如果明天没有治疗方案，她便会离开。
他需要想办法拖住长乐。
此时两人在长桌前对座，怀孕后的长乐打扮更为清雅，妆容也清淡了不少，从前她是喜欢做指甲，一个月指甲要换好几种颜色，但如今那月牙般的指甲壳白白净净，不沾杂色。
乌发亮丽，珠钗也很少，简约不失华贵，自带一种气质。
这张脸，还是和从前一样，令他魂牵梦绕，这个他深爱到骨子里的女人，如今怀了他的骨血，他们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
“秦公子？”长乐一脸探究的模样，秦述瞬间回神。
长乐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明白，“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方才一直盯着我看……”
那眼神实在别扭，甚至有些熟悉……
她仿佛通过秦述的瞳孔，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眼睛，总是那样的阴郁与深沉，藏着很多她永远也看不懂的东西。
秦述转过身，慌忙之中给自己倒了杯水，几口喝下，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方才是他失神了，对上长乐目光，总会不经意间便被那双空灵的眼睛所吸引，然后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没什么，是秦某唐突了。”他压下心中的情绪，神色淡淡。
长乐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了，突然静止了，一脸严肃盯着秦述，“你脸红什么？”
秦述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脸颊，一时分不清脸上的温度是脸红还是紧张，“可能……刚刚喝了药，有些药物反应吧。”
长乐信不信他不清楚，但总要找个理由说服自己。
长乐瞪大了眼睛，盯着秦述，目不转睛，在这样的审视下，秦述更是紧张，就算红蓼已经拍着胸脯告诉他，他现在的这张脸，不会有任何人认出来。
但万一呢。
但片刻之前，那瞪着自己仔细观察的女子突然大笑起来，像是抓住了什么笑点一样，“我开开玩笑呢，你还真信了啊。”
尤其是秦述紧张不知所措的样子，居然有点可爱？
但这一笑，气氛却突然尴尬了起来，秦述没有任何表情地盯着她，冷冷地问了一句，“好玩吗？”
他真是可笑，方才那几秒，居然会那么的紧张。
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地位，在长乐的眼中，他早已经成为过去，但在那过去的时光，她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自己。
甚至是朝夕相处的生活，都没能在她的记忆里留存丝毫属于自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