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损

吴新雨脸色唰一下白了。

她捏紧拳头, 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我吃了呀。”

“是啊,多少服药吃下去都没用,嫂子要不给看看?”吴雪关心道。

云木香摇摇头, “我看不了,我没开方资格, 如果吃很多药都没用,那也没必要再吃, 是药三分毒,放松心情, 没准一不小心就有了。”

“呕。”

吴雪一阵反胃,捂着嘴巴跑出去, 扶着围墙干呕两下, 什么都没吐出来。

“你没事吧?”

云木香起身去兑了杯温水。

吴雪蹲着缓了缓,抬起胳膊摆摆手示意没事。

吴新雨紧紧盯着堂姐的背影, 手指捏紧衣角, 回神时, 堂姐已经被谢静云给扶着回来坐下。

“姐,你是不是又怀上了。”

瞬间, 云木香和谢静云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肚子。

怀孕了呀。

谢静云有些羡慕。

吴雪抚着胸口, 她都生了三个, 熟悉的感觉让她意识到, 十有八九是怀了。

“还没确定。”

吴雪笑得温柔,即便是第四个孩子, 她也十分期待。

云木香把茶缸递给她, “手伸出来我看看。”

简单的喜脉,云木香还是能断定的。

“恭喜。”

“太好了。”吴雪趁机抓住堂妹的胳膊,“嫂子, 把脉没开药那么多限制,你给看看吧。”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云木香抬眸看向吴新雨,“你姐对你挺好的,手伸出来吧。”

吴新雨下意识想收回,奈何被吴雪攥住,就架在自己膝盖上。

云木香指腹摸上脉搏。

其实不用把脉,单‘望’就能看出来问题。

吴新雨身体没大问题,子女宫却一片灰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本人自己不想要孩子。

至于为什么?

云木香一点都不想知道。

“虚了些,有点贫血,平时多注意保暖就行。”

“没了?”吴雪有点失望。

吴新雨瞬间得到解脱,偷偷松下一口气,挽着吴雪的胳膊安慰。

“姐,没事,我现在都想通了,没孩子又不是不能活。”

“那哪里能一样,你现在年轻当然不觉得,等上了年纪有个病痛,身边连个陪你去医院的人都没有的时候,你就知道绝望了。”

“没关系,到时候领养一个,军区安置处什么都不多,就孤儿最多。”

“又说胡话,家里村头的二大爷还记得吗,他年轻时候也是你这想法,现在呢?最后被自己辛辛苦苦领养的孩子气死了。”

“姐你怎么不说小叔家,他家儿子是亲生的,长大赌博把全家都榨干了,一大把年纪背着债,二大爷好歹去得痛快。”

吴雪恼了下,抬起手拍在她大腿上。

“你就不能想点好!”

“姐。”

吴新雨拿眼神示意旁边,本意是想让她姐收敛点。

谁知道吴雪找上云木香。

“嫂子,你来评评理,孩子还是亲生的好吧。”

拼布条的云木香就瞧见吴新雨小幅度地撇了撇嘴巴,显然很无奈,却又不能跟吴雪正面杠。

她点点头,“那倒是,亲生的打起来没顾忌。”

三人:“……?”

云木香说:“不然为什么后妈难做,就是因为打不得骂不得。”

想到这,由衷敬佩地看一眼谢静云。

这可是培养出首富的女人。

再瞅一眼。

云木香微微错愕,谢静云面相改了,变动很微妙。

她子女宫亮了起来。

这才多久啊。

谢静云被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抬手摸摸脸。

“嫂子,我脸上有东西?”

“没,你结婚也有大半个月,来我看看你怀上没。”

“嫂子!”

谢静云被打趣得脸红,却还是伸出手去。

云木香一摸。

吴雪也忘掉刚刚说的话题,好奇地等待着。

“这么短时间也能摸出来吗?”

“我可以。”

云木香松了手,“恭喜你。”

“!”

谢静云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

“真……真有了呀。”

“半个月,应该结婚没多久怀上的,最近注意点,再等半个月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谢静云惊讶地盯着自己肚子,脑子晕成一团糨糊。

吴雪看她这傻样,和自己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一样,拉着板凳凑近她,说起了怀孕的一些事情。

吴新雨偷偷松下一口气,安静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让吴雪再次想起她。

碎布头只够凑一把拖把,余下的,云木香给拼了两个花里胡哨的正方形枕头。

什么颜色都有,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谢静云把封好三面的枕套铺在膝盖上。

“嫂子,你做这个是当包用?”

“不是,放沙发上,淼淼每次坐都要往后滑,给他垫在背后。”

“那要塞东西吧。”

“恩,到时候找些棉花塞进去。”

正说着,远远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

云木香抬眸,越过围墙看到两个人拉着板车走来,还有段距离。

“我借的桌子来了。”

看眼手表,“四点多了,今天就到这吧,谢谢你们,不然我自己还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

云木香边说边将东西给收拾好,一块儿堆在麻布袋子上,反正用之前还要仔细洗洗。

“家里有人吗?”

送桌子的人到了。

云木香迎上去,上午在食堂见过,竹贵二话不说帮忙解开粗绳。

“嫂子,东西给你放哪儿?”

云木香看对方卸车就要往屋里扛,稍微拦了下。

“不用确认一下数量吗?万一到时候少了,食堂不是吃亏。”

“这都正常,到时候直接报损就好。”

云木香笑着拦住,“你们帮忙,哪能再让你们吃亏,食堂报损也是有定量的吧,还是点点,卸车时候顺便一数的事情,这样我还回去的时候也有数,是不是。”

竹贵抓抓脑袋,想想确实没多大事。

“正好,我这边有人数,你盯着就好。”

云木香找出纸笔来,交给吴雪,让谢静云配合她。

一直说话的竹贵没什么意见,倒是另一个帮忙的小子不耐烦。

陈彦军拉着张马脸,“女人就是事儿多,你这不是诚心找麻烦,简直是浪费时间,你们成天在家闲得打屁,不代表我跟你们一样,知不知道我很忙的。”

正扶着桌子的云木香凉凉地看对方一眼,保持微笑。

“这么忙呀,难不成您是咱们军区军长!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陈彦军被吓一跳,紧张地反驳,“你胡说什么!我不是……”

“那请问你是?”

“我姓陈,叫陈彦军,九团的班长!”

“没记错,二月是九团轮换到食堂当伙头兵,对吧。”云木香问。

吴雪板着脸点头,“没错,咱们军区一开始人手太少,很多岗位没有专门的人负责,军长最终开会,拍板实行轮换制,规定轮岗期间,什么岗位做什么身份!”

云木香脸色突变,冲着陈彦军发难。

“这位同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你今天在食堂值班,今天这事就属于你份内工作,你对工作有意见,可以去向安排你做这件事情的领导反映,抗议,而不是在我们一群女人面前耍威风。”

“你——我说得难道不对!”

“那请问,我珍惜爱护物资,减免不必要的损失,又错在了哪里?”

“国家现在正值经济困难,为拥军支援建设,乡下老乡们自己缩衣节食,把大把粮食供应给部队,中苏交恶,集全国上下发展工业的同时还要偿还外债,计划经济下一分一厘都是有定数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多报损的一碗一筷,缺口只能从其他地方填补上,导致原本能买肉的预算,最终只能买菜!战士们营养跟不上,上战场无法保持最好的状态迎敌而战败,你就是全军的罪人!”

“你没有!看你骄傲自大的样子就知道你从来不会想这些,你在家肯定什么都不用做,你只管指挥着你口中闲得打屁的女人打理好一切,保证你能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人前。”

“端碗吃饭,放碗骂娘,真不知道你们团政委平时是怎么指导你们思想的,让队伍中产生了一个像你这样不尊重妇女的蛀虫。”

“主席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

掷地有声的言语一句句砸向陈彦军。

他不明白,只是简单抱怨一句,怎么就上升到全军罪人,九团蛀虫的地步。

大庭广众下,被个女人如此呵斥,简直是耻辱。

陈彦军磨磨牙,正要大声呵斥反驳回去,就听到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说得好!”

顺着声音看去,道路后方靠近的两道身影。

陈彦军看清来人,后背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来。

“营、营长!参谋长。”

陶胜男:“节俭是传统美德。”

云木香看向一本正经的干妈,就见她突然冲自己眨眨眼。

一瞬间,云木香站出来。

“领导,我建议严查军区各部门报损情况,这位军官这么理直气壮,不把小东西看在眼里,合理怀疑这里面有人以权谋私获利。”

陈彦军瞪圆眼睛,“我没有!”

陶胜男不停,“是要查,詹营长,这是九团的人,你亲自带去询问。”

云木香这才注意到干妈背后站着的人。

詹营长。

姓詹……

不会这么巧吧。

余光赛过那有一面之缘的俊逸面孔。

“……”

詹成刚像是察觉到她的注意,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正了正帽子,带着陈彦军走了。

竹贵双腿都在发软。

这叫什么事!

他也是九团的!

偷偷抬眼扫向参谋长,就发现刚刚还冷酷无情的参谋长笑成一朵花。

“木木,怎么回事呀?”

云木香简单说一遍,她单纯只是想记个数,方便归还时候有人扯皮。

陶胜男点头,“数字化确实比较明朗,来,继续。”

云木香看她撸起袖子,就开始帮忙卸东西,张张嘴想要拒绝,犹豫那么一下又控制住自己。

拒绝显得太生份。

“干妈,那你来登记,确定数量。”

她说完,吴雪就十分上道地把纸笔递过去。

陶胜男无所谓,亲自清点一遍。

两张桌子,三十把圆凳,大件点好直接先搬进去。

“放院子里就好。”云木香说道。

陶胜男看院门时不时就自己关上,干脆人站在旁边挡住,方便人出入。

谢静云几个帮忙搬圆凳,碗筷这些用篮筐装着,直接拎不动是拎不动,正好为了点数,干脆一叠一叠往院子里送。

大桌子已经找好平摊的位置,放桌面上就好。

三个铜锅,连带还有一袋子碎煤块。

轻点完,陶胜男把数量抄写了两份,签上她自己的名字要交给竹贵时,云木香把笔递给竹贵。

“是我们双方交接,不能只写一个人的,你的也签上,确保我收到这些数量,到时候还给你数量不够,我个人赔偿。”

竹贵点点头,二话不说签下名,一人一张,揣着单子拉起板车飞快地跑回二小食堂。

他得赶紧去跟他们团长报告!

……

另一边。

陶胜男不是第一次来这。

以前温主任住在这里时,她有来过几次,当时大家都住这片老房区,弄得最好看的就是文主任家。

主要温主任家疼姑娘,愿意顺着温桐桐装扮。

小院子搞得很雅致,温馨。

如今再看,又感觉有些不一样。

“我今天下午请了两小时的假,来帮你忙,看样要请不少人。”陶胜男笑着跟在云木香身后。

谢静云几个见到大领导不自在,便主动在厨房里忙活开。

青菜该洗的洗,该切的切。

陶胜男问,“我能做什么?”

云木香为维持领导的威严,偷偷问干妈,“会做饭吗?”

主要想到上次在周家,是保姆的饭。

陶胜男:“……你给我分配点简单的。”

云木香想了想,“干妈,不然你帮我煮茶吧,晚上有很多女同志,也不确定有没有人带孩子,煮些女人小孩能喝的。”

“行呀。”

陶胜男答应得痛快。

云木香便把厨房角落里放着的野枇杷和猕猴桃拎出来。

她找出两个干净的,平时用来装汤的黄色瓷盆。

“干妈,很简单的,把这些东西的果皮剥掉,核去掉就好。”

“简单!”

十分钟后,陶胜男拧起眉头。

这小玩意怎么这么滑溜。

这丑东西怎么这么多毛。

她抬头看到云木香拎着水桶,“你去哪儿?”

“我去打点水,厨房里原本的水不够用了。”

这个她熟悉。

“我去吧,我以前在这住没少上山打水,这么大的桶你肯定拎不动,我去我去,你来弄水果。”

陶胜男起身洗干净手,抢过水桶把云木香按在板凳上,大步离开。

云木香没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开始爬坡。

“干妈!”

“没问题,等我回来。”

云木香见对方这么有精神,还是有点不放心,偷偷让娃娃跟了上去。

等低头看到汤盆里不成型的水果,恍然大悟。

云木香失笑,起身去找了工具来。

厨房切水果的小刀,外加一个铁勺,这还是路上带着给淼淼用的,谁知道到了后换上木勺,铁勺就失宠了。

用淼淼的话说,铁勺烫嘴。

小刀两头一切,铁勺顺着皮一转,整个猕猴桃就从口子漏到盆里面。一下一个特别方便。

同样的办法把枇杷也解决掉,只是多了步掏核,顺带用勺子将果肉一分两半。

猕猴桃小半盆,兴许是还生着,哥哥没摘太多。

枇杷大大一盘,浓郁的甜香闻多了还觉得有点腻。

炖一下午的猪蹄牛肉早就端下炉子,云木香清洗干净烧水壶,把处理好的枇杷和冷水一起下锅,额外又切了两个大梨下锅,少加两颗冰糖,放炉子上让它自己咕嘟。

陶胜男回来,前后二十分钟。

回来的不止她一个,还有隔壁邻居。

两人一人担两桶水送到家,喜得云木香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她们。

再看干妈,放下水桶后就一声不吭地盯着那处理完的水果,一度怀疑人生。

四点半。

云木香将院子里的大灯给打开。

铜炉放上桌,点炭的任务干妈揽过去,三两下就借着炉子引燃炭块,小心地塞进铜锅下面。

熬了大半天的骨汤兑入铜锅里,再加上火锅底料,盖上盖子,只等着人来。

五点左右,周以臣下班第一时间回家。

程明卓最近新锻炼出一种技能,那就是跟周以臣共事,绝对不能要脸,黏着人一起进门,看到撸着袖子端盘子的参谋长,浑身一紧。

“你还请了领导!”

“有意见?”周以臣推门进去,摘掉帽子问好,“干妈。”

“回来了,赶紧洗洗手帮忙,你们到了大部队肯定也快了。”

“都在后头。”

程明卓瞥周以臣一眼。

还不是他下令,训练一天浑身臭汗的回去洗完澡再来。

这么个龟毛的人,底下那些兵到底喜欢他什么。

程明卓万分苦恼。

跟周以臣搭档的日子太难了!

按理他虽然和周以臣同级别,但是职位上确实政委管着团长。

事实是,在一团团长打个喷嚏都比他喊一堆话要有用。

他,史上最惨团政委。

再回神,周以臣已经进屋去。

他在客厅找到人,云木香正在装茶水,凑近就闻到甜腻腻的一股果香。

低头一看,“你这煮的什么?”

“果茶呀,给你来一杯?”

“不用。”闻着就腻。

果茶装了满满一热水壶,清洗干净水壶,云木香又去住猕猴桃的。猕猴桃加苹果切丁,因为云木香刚刚装茶水时,发现有些大一点的枇杷会卡在瓶口。

周以臣看她折腾。

环顾一圈,没瞧见儿子闹腾的身影。

“淼淼不在家?”

“他跟哥哥去挖沙土去了,应该快回来了,你要是闲着,再去打两桶水去。”

周以臣被轰出去。

程明卓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大胆嘲笑他,“你在家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周以臣:“总好过光棍汉。”

程明卓:“……”

人越来越多,王大嘴一眼就看到活泼的李耀祖,拉着刘大脚偷偷说:“木香同志人真好,故意给我创造机会你,可惜了,我侄女不在。”

“你趁早还是歇了心思,别想了,这都是前途光明的军官,哪里会看上一个乡下姑娘。”

程明卓路过,就听见这么两句。

他内心大喊:不,缺,他们特别缺。

下乡姑娘怎么了。

朴素勤劳,本分善良,地地道道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同志!

“大姐,您侄女多大了呀。”

“十七,你肯定不行,你多大?”

“……二十八。”

“看吧,我眼睛就没出过错,你一看就比我侄女老。”

“……”

“这么大年龄没结婚,要么是二婚头,要么就是身体有毛病。”王大嘴偷偷跟刘大脚嘀咕。

程明卓:他听得见!

“大姐,不是我,我是想问问你看上谁,我帮你介绍。”

王大嘴一下精神,指着笑出牙花的李耀祖说:“就他!”

程明卓正要喊人,忽然想到什么。

“大姐,你认识的待嫁姑娘多吗?”

“还行吧,你想干啥?”

“就觉得咱们之间说再好没用,需要当事人亲自见面,看对眼了才算成,你说,咱们联合家属女同志办个联谊会怎么样。”

“要是相不中怎么办,来回路费你出吗?姑娘一个人出门,路上出事你负责吗?”

“……”

程明卓的豪心壮志一下被打碎。

初步构想,失败。

……

“以臣,你领着大家入座吧,汤开了直接就能吃,碗筷给你。”

云木香递过一叠小碗和一把筷子,端着在厨房准备好的凉菜,一一往桌上放。

凉拌鱼腥草、凉拌山蕨菜、马兰头拌笋丝,香椿拌花生,五香牛肉、酱猪蹄。

酒是供销社散称的粮食酒,读书不算高,当个解乏的饮料。

云木香还让周以臣把后面杂物室打的架子给搬到院子里来。

李耀祖瞧见还奇怪,“团长,我来我来,这还是我打的,手艺不错吧,放屋里哪儿?”

“放桌子中间。”

“?”

“团长我们又不是大姑娘,吃个饭还要挡着。”

“放菜。”

周以臣找到合适的位置,固定好便走进屋里。

李耀祖扶着架子挤眉弄眼,学着团长刚刚冷酷样子,清了清嗓子。

“咳咳,放桌子中间,放菜。”

“团长不一直是这样。”

“才不是,刚刚我在后头都看见了,咱们团长对媳妇一点都这样。”

“你再学学。”

“那我学一个,团长媳妇当时在看这架子,团长瞧见,三两步就冲过去,手放媳妇这。”李耀祖学着把手放头上,还故意别了个姿势,像是别人摸他头。

“怎么突然动这个,上面零碎东西多,砸到你我多心疼。”

“噫~李耀祖你别坏团长形象!我不信!”

“由不得你不信,那谁,杨志你也看见了吧。”

杨志憋着笑,直接上去走到李耀祖面前,扶着架子低头,矫揉造作地说:“哪有那么脆弱。”

李耀祖:“要走什么,老公要来干嘛的。”

杨志:“那人家心疼你忙一天了嘛,我要这个放菜,我准备了好多东西。”

李耀祖突然上前勾住下巴,“有我喜欢吃的吗?”

“吁!”

“吁什么,团长就是这么问的,我以前一直以为院长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今天才知道,这是个大闷骚!”

“咳。”

“还别不信,杨志跟我一起看见的,对不对。”

“咳咳。”

“你说话呀,干咳什么。”李耀祖揉了揉笑酸的腮帮,顿时后背一阵冷风,敏感地察觉不对,就见刚刚起哄的那一群人,全装模作样地闭上嘴巴,还有人在忍笑。

“!”

李耀祖灵光一闪,“当然,这充分说明团长和媳妇恩爱,值得大家学习。”

说完后脑勺就被拍了一巴掌。

疼痛传来,李耀祖悬着的那颗心可算稳稳落地,他捂着后脑勺,笑嘻嘻地转身。

“团长,晚上好!”

“挺能说?”

“没有!天太冷了我正在锻炼身体。”

他撑着书架,起起伏伏。

周以臣冷笑一声,“值得赞赏,那今晚上两桌上菜的人就定你了。”

“啊?”

这时,云木香忍着笑上前,手里端着的是一盆洗干净的白菜,已经手工掰成大块。

李耀祖耍宝,她也瞧见了。

现在站过来,感觉其他人打量的神色,她镇定自若地笑着介绍,“下锅的菜都放在这上面,要吃什么自己拿。”

架子上放的都是蔬菜。

肉不多,猪肉各个部位总共就切四斤,肯定不够这么多男人吃,她直接均匀地分成拼盘,一共三盘子,一桌一盘先上了。

还有一盘子生牛肉,这个买得多,看起来量比猪肉大,一层层叠着就很诱人。

猪肝、猪心、猪肺等内脏拼一盘,猪大肠单独一盘,这个看个人口味。

这些是直接上桌的。

余下的便直接按盆装,一一放在架子上。

香菇、木耳泡发一盆,土豆、萝卜、春笋切片,各种豆制品清洗干净专门摆一排。

考虑到特殊口味的,香菜、大蒜、大葱、鱼腥草也单独装盘放上来,其次便是各种山上挖来的野菜。

最上面放了主食,榆钱窝窝头、高粱花卷都是中午现蒸的,处理肉时切出来的边角料,也被剁馅塞进油条里。

挂面放了一把,泡发的细粉也是按盆装,最后是晚上准备时,吴雪大展身手油煎了一大盆萝卜丝丸子。

李耀祖看着一盆盆菜放上,苦哈哈地冲团长求饶,未果。

再瞧见云木香,惊呼一声,“还有!”

“这是咸菜和调料,香菜小葱都有切好的,你们需要的自己加。”

李耀祖:o(╥﹏╥)o

他不该皮的!

那帮孙子,肯定死命使唤他,哪还有上桌吃的机会。

两桌的气氛不大相同。

隔壁桌,詹弘毅大刀阔斧地坐主位上,身边是他参谋长媳妇,惹得其人乖巧到不行。

再看詹师长冲周以臣的态度,比做旁边的儿子还要亲。

一时之间不少人在心里头犯嘀咕。

云木香陪着周以臣和大家说了两句话才进屋,身上沾染了酒味,一进来就听见屋里头闹翻天了。

定睛一看,他儿子正抬着胳膊拦人,面前站着五个小孩。

“?”

今天有人带孩子来了?

“淼淼,怎么了?”

谢静云上前正要解释,张秋桂抢先一步开口。

“嫂子,没事没事,就是小孩的一点矛盾,你家孩子可能太护食,不算什么大问题。”

谢静云黑下脸,“就绝口不提你家孩子捣乱,那洗干净的肉直接上手抓,还要不要其他人吃了,”

“小孩子还小,不懂事,多大点事,等以后你生了就知道。”张秋桂阴不阴阳不阳地回一句。

她怀里抱着的男孩立马喊起来,“妈!我要吃肉。”

“嫂子,等半天孩子都饿了,不然我们坐下先吃吧。”张秋桂讽刺道。

“你——”谢静云气到头疼,吴雪赶紧扶住她,“你注意点身体。”

云木香笑着拍拍手,她不理会张秋桂,视线扫过一圈孩子,脸上是温柔地笑。

灯光下。

孩子们就发现眼前人浑身发着光,她冲着你笑,让你整个人都觉得特别开心。

刚刚闹腾的孩子也不闹了,仰头看着她。

云木香双手交握,“小朋友们,弟弟不是拦着不让你们吃哦,而是阿姨有为你们专门准备的儿童桌,桌上好吃的都是你们的。”

“哇!”

“真是给我们的?”

小孩们兴奋的小脸发红,有种被当成大人对待的开心。

云木香点头,“是哦,不过我们玩了一天小手都是脏脏的,要洗了手才能坐下。”

她看小孩子的低头看手,视线看向张秋桂家大儿子,在场他最大,八岁了。

“小朋友,你是大哥哥,由你带领其他小朋友去洗手好不好?水在那里。”

江山拍着胸脯,“没问题!都跟我来,排队洗手。”

张秋桂:“?”

那是她那混世魔王儿子?

云木香打量孩子乖乖的,正招呼其他嫂子入座,就感觉衣服被拽了下。

他拉下妈妈,抱住脖子,小声说:“妈妈,我不喜欢他。”他看眼江山。

云木香握住儿子小手,“可以不喜欢,以后不在一起玩儿就好。”

“那我能不能不跟他一个桌子吃饭,他好脏,擦过鼻涕就要拿手抓菜。”

“……”

云木香被恶心到。

她斟酌着言辞,“刚刚的事情,江山妈妈已经解释过,他只是太饿了,淼淼出去玩到很晚回来,很饿的时候吃饭是不是也会很着急呀。”

“……可我不擦鼻涕。”

“……”

云木香紧了紧儿子,“宝贝,知错就改就是个好孩子,你看妈妈刚刚一说,江山是不是就去洗手啦,我们淼淼未来是要当大将军的,那能不能原谅江山一次,如果一会他再犯,妈妈就把他赶下儿童桌,好不好?”

最后赶下儿童桌这一句,被洗手回来的小孩听见,纷纷保证。

“阿姨,我们洗手了。”

“我们听话。”

“不要赶我走。”

小孩七嘴八舌,稚嫩的声音混杂着吸气声。

“好香呀,你闻到了吗?”

“嗯嗯嗯!我闻到肉味了。”

江山也站出来,除去洗手他还洗了脸,洗脸的时候自己都奇怪。

可对上漂亮阿姨的眼睛,就忍不住故意往前站。

“阿姨,我洗干净了。”

云木香抱着儿子,轻轻拍了拍他。

淼淼不情不愿地从妈妈怀里下来,站在地上看着眼前几个人,其中有几个比他还高。

他说:“我是主人,你们要听我的,现在我安排位置,你,你个子高,坐在沙发上,你和你,坐小板凳……”

拢共就六个小孩,围着客厅茶几坐一圈,还稀稀拉拉地留出不少空位。

等盖在茶几上的东西拿开,满桌新奇的东西看得他们张大嘴巴。

小孩子很好满足的。

油炸的就是香,土豆碾成泥混上剁碎的鸡肉,用油煎成小饼,手拿着就能吃。

带糖的就是美,苹果丁拌上糯米粉,软软香香甜甜。

做成小动物形状的包子奶香味十足,瞬间把他们所有注意力给吸引走。

全都是以前没见过的。

还有红红的和白白的酱,淼淼教他们可以沾着吃,红色酸,白色甜。

额外还有青菜碎混鸡蛋液蒸的Q弹蛋羹,酸甜口的熘肉段,胡萝卜加青菜做的炒饭。

大人们注意力也时不时往孩子这边看。

特别是带孩子来的几位家长,等看到东西。也惊奇到不行。

“这些都是嫂子想出来的?你也太能干了。”

云木香轻笑,“鸡块是小时候给淼淼做辅食老是做多,我妈怕浪费,就添了面粉煎成小饼,淼淼一直都挺喜欢吃的,其他的苹果派和奶包是在广式茶餐厅里吃过,跟人家没法比,好在小孩好哄。”

她收回视线,招呼大家,“别光顾着小,你们也吃,给他们单独分一桌就是想我们能好好吃饭。”

“嫂子心可真大,也不怕孩子噎到,我是吃不下。”

又来了又来了。

张秋桂她又来了!

云木香其实很奇怪,她和张秋桂又没有矛盾,怎么今天一直找茬。

不耐烦听她哔哔,云木香起身借着倒果茶的功夫,拍了拍张秋桂。

“你就别□□的心了,淼淼虽然是最小的,可他两岁就开始自己拿筷子吃饭,安心。”

张秋桂想反驳,张张嘴,什么声都没发出来。

“???”

她又喊两声,确定自己真的没办法再说话,害怕地拍了拍身边人,

对方一回头,云木香就上前,“杯子给我,尝尝我做的果茶。”

“果茶?是水果泡的?”

张秋桂遍体生寒,还想做什么,仰头对上云木香明显在笑,却清清冷冷没有半点温度的眼睛。

“!”

云木香会邪术!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紧绷的那一根线立马断掉。坐在原地瑟瑟发抖,再不敢动弹。

云木香介绍完果茶,顺手拿起张秋桂的杯子。

“来尝尝我的手艺,你好好吃饭,也享受一下没孩子在身边闹腾的快乐。”

听到张秋桂耳朵里:老实吃饭,不然吃你孩子。

呜……

她手哆嗦着捧着茶杯。

云木香帮忙扶了下,“你冷?”

“不,不冷!”

张秋桂下意识开口,意识到能说话,立马站起来大喊:云木香有问题!

云木香被撞了下,倒退一步。

“嫂子,怎么了?你是有菜夹不到?”

其他人也看着她,熟悉的老家属见到张秋桂作妖,心里都有准备面上却还是不耐烦,忍不住刺一句。

“急什么,锅刚开,下下去的东西还要点时间,你先吃菜。”

对方递过来一个窝窝头,心想着赶紧吃饱下桌,别留着烦人。

张秋桂满脸绝望,她努力张大嘴巴想喊,却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

重新坐下,就看到斜对面的云木香诡异地冲她在笑。

那张脸一点点靠近,没靠近一寸,还笑着问你。

“怎么不吃呀,是饭菜不合胃口?”

“尝尝,我做饭味道其实还不错,来,啃个手。”

“这是我最擅长也最喜欢的一道菜。”

“红烧小孩。”

张秋桂惊恐地睁大眼睛,在黑暗中颤抖着喘息。

她猛地坐起来,摸到床里边睡的儿子,狂跳的心脏才缓缓停下。

抬手抹掉额头上落的汗水,吓到僵滞的脑子总算是缓缓转动起来。

原来是梦呀。

她回想起晚饭,一群人帮着云木香欺负她,心里头对云木香越发不喜欢。

只是念头一起就浑身发冷,不知道是不是梦的感觉太真实,身体还残留了惊吓过度的反应。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

都怪云木香把吕月莲给赶走,害得她之前在吕月莲身上花费的那么多功夫都浪费掉。

她家那口子还能升营长吗?

突然,震天的呼噜声响起,吵得她更加烦躁,抬起脚假装狠狠踹上他,最终没敢,掀开被子重新躺下。

要再想个办法,营长是她男人的!

她想到油盐不进的周团长,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团新来的政委。

听说两人不和!

张秋桂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想起男人说最近在团里,政委和团长水火不容,那政委肯定也希望周团长出事吧。

她又想到晚上吃的那顿饭。

又是猪肉,又是牛肉,还骨头汤,一家子浑身透着股资本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别人家都吃不饱,他们却吃这么好,还带着大家一起……

别是想用糖衣炮弹腐蚀他们无产阶级的革命战士吧!

不行!

这种风气绝对不能让它传开。

等着吧!

明天天亮,醒来她就去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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