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管斋

颜顷微微一愣,随即知道刚刚自己跟任静夜的对话,展昭都听着呢。同时,他猜到展昭一定误会了自己的举动。

颜顷挠挠头,想着这件事是不是该告知展昭。

展昭看穿儿子的窘迫。他走到颜顷面前,循循善诱:“心里有烦恼,不知道该不该和我讲?”

颜顷腼腆地微微低头,他的确十分苦恼。如果向展昭全盘托出,势必要暴露任静夜的真实身份。一旦如此,任静夜绝对不会继续做他们的邻居。若是向展昭隐瞒任静夜的身份,颜顷担心展昭会提出,让他对任静夜和他腹中的骨肉负责。颜顷半点不觉得堂堂小贤王需要他去负责。

展昭没有对颜顷紧追不舍。他对身边的人向来很体贴和宽厚。

展昭笑了笑,不强求答案:“若是为难,不必勉强。我是你的父亲,怎会去做逼迫你的恶人?”

颜顷微微一愣,感激地向展昭道歉,向他承诺道:“我确实有难处。但是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

展昭点点头,颜顷的答案已经让他很满意。

颜顷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将手上这件能够定位鬼怪位置的“定位仪”做好。做好当天,任静夜立马跑来凑热闹。

颜顷抄了一大把“灵石”扔进仪器最顶端的圆球内,这些灵石大小均匀,都只有芝麻大小。

颜顷启动仪器。立刻就有七颗灵石从连接圆球的长管内滚落下来。灵石落在下方的圆盘内,分别向四个方向滚去。

任静夜伸长脖子盯着圆盘上的细小灵石。七颗灵石很快滚定位置。任静夜抬头瞧向颜顷:“这样就锁定鬼怪的位置啦?”

颜顷点点头,将仪器关闭。完成“任务”的七颗灵石当即消失。

任静夜眨眨眼,不解道:“怎么没了?我以为这些小石头可以回收呢。这石头是什么?看着有点像玉石,又不大像。”

“我身上的灵力凝聚出来的。”颜顷张开右手,坦然道。自从他身上的两道枷印破解,能够使用灵力,颜顷就发现自己的灵力颇为与众不同,对鬼魂有种十分奇妙的感应。

任静夜啧啧称奇:“你最好只做一两个这样的仪器。做得多了,我怕你被榨干。”

颜顷微微脸红,他扭头不去看任静夜。府君观的小道士心道,小贤王说话可真是奔放,一点不顾及孔孟之道。

颜顷两手快速地将仪器收拾起来。他将这件定位仪背到背上,带进开封府,亲手交给了公孙先生。

颜顷再次向公孙先生,以及跟着过来凑热闹的同僚们,演示了定位仪的操作。这一次演示远比在展府时复杂。颜顷只向任静夜展示了汴京内的情况。实际上,他制作的这件仪器能将汴京外方圆百里范围的鬼怪,其分布情况全部锁定。

京城之外,超出奎星包大人震慑范围,魑魅魍魉多到不胜枚举。尤其是山林地带,腌臜遍藏。颜顷怕吓着任静夜,没有将这部分展示出来。

果然,颜顷一将下方的圆盘扩大到京城外,上端圆球中的灵石立刻争先恐后地向下奔涌,一碰到圆盆立刻四散开去,或聚集或零星分散在不同的区域。

开封府的衙役们,盯着圆盘上的动静,一个个瞪直了眼。他们清楚京外不安静,但是“热闹”到这程度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所有人都不禁往圆球上看去,发现放了足足五百石子的圆球,此时空无一石。每个人心中都产生了一个念头:京城外百里之地潜藏的妖魔鬼怪远不止五百之数。

六品校尉马汉嘴里忍不住跑出两个字:“吓人!”

其他人深以为然。

公孙先生摸着长须沉吟。半晌,公孙策安抚众人道:“你们将圆盘上所示记录下来。我现在去后衙,向大人请示,请大人定个章程。”

众人连忙点头,忙活开来。

汴京城内的七个鬼魂,立刻被搜罗出来。都是冤死的鬼,开封府的衙役处理起来驾轻就熟。在冤鬼的指引下,负责的捕快很快集齐证据,将害死这些鬼的真凶绳之以法。虎头铡为此开了一次。

至于京外的没有拖着。包大人很快下了指示,让开封府的衙役分队行动。

颜顷这一次依旧跟在四伯蒋平身边。他们要去的是一个名叫“玉管斋”,制作毛笔的作坊。位置在万全山东山口下的耿氏村。

耿氏村村民多以耿为姓。玉管斋的掌柜老板耿明东就是本村土生土长的村民。因为玉管斋制作的狼毫笔驰名汴京,就连宫中都不少采买,耿明东在村中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玉管斋的工人多是耿氏村的村民。蒋平带着颜顷等捕快上门的时候,老板耿明东不在作坊内。迎他们进门的是管事耿兴旺。

蒋平向耿兴旺询问了最近时日,玉管斋内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

耿兴旺想了想,说道:“作坊和店铺都没什么事,倒是主家最近一直不太平。”

“怎么不太平?”蒋平问道。

耿兴旺不敢隐瞒,说道:“我们主家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又有三个孙子两个孙女,并一个外孙女。半个月前,老夫人带着家里妇人与孩子到万全山的庙里拜香还愿,回来的路上竟然遭了三条大虫。大半家子不是遭了虎口,就是落到山崖底摔死了。”

蒋平略一挑眉,他对这件惨案竟然有印象。半个月前确实由这边的县衙上呈到了开封府。山虎伤人时常发生,虽然这一次规模大了些,因为有人证亲眼瞧见的,到底没人想到别的上面去。

耿兴旺继续说道:“少夫人和孙少爷、孙小姐死讯传来,两位当家少爷万分伤心。一个晚上挂了脖子,另一个直接疯癫了,跑了个无影无踪。主家只能一把老骨头支棱着给死人办丧事。小姐夫妇从邻村赶来帮忙,并且住进了主家。不出意外,玉管斋是要让小姐夫妇接手管理的。”

“不想老夫人他们头七这天半夜,小姐夫妇突然发疯,一人拿了一把大菜刀就要往别人的脑袋上比划。那场面真是吓人。幸好主持丧礼的老和尚用经书打在他们的脑门上,将两个人都镇住了。虽则如此,小姐和姑爷依旧被人告发了出去,送进了官衙。主家现在正在想法子将他们夫妻从监牢里捞出来。”

耿兴旺想到那晚上姑奶奶夫妇发疯的模样,止不住浑身一哆嗦。

蒋平点点头。他扭头问站在他身边的颜顷道:“你听着,觉得如何?”

颜顷经验老到:“不像厉鬼报复,倒像精怪作祟。”但是这么凶的作祟,十分少见。

颜顷进一步问耿兴旺道:“老夫人头七,小姐夫妇发疯拿刀比划人的脑袋。能瞧出他们要做什么么?”

耿兴旺硬着头皮回忆当天晚上的事情。他回道:“好似要给人剃头。”但是剃头是个技术活,谁敢让一对疯子夫妇在自己脑瓜子上操刀?

蒋平对耿兴旺说道:“开封府接到线报,你这作坊内有作祟的鬼怪。我们这次来就是捉它归案的。”

耿兴旺闻言,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日日做工的地方竟然藏了害人的东西;喜的是,自己遭遇不测前开封府的差役已经上了门。如今谁不知道开封府的包大人不仅是人间的官,还是地府的活阎王?他老人家的手下,便是黑白无常,什么鬼怪都捉得哩。

耿兴旺立刻将工人都吆喝出来,方便捕快和差役查找精怪。

开封府的差役搜查了半天,最后在掌柜耿明东办事休息的房间内,找到一个黄鼠狼的标本。这个黄鼠狼的标本不知道怎么制作的,十分的活灵活现,完全不像死物。

蒋平指着标本,问耿兴旺这是哪里来的。

耿兴旺原本对这件标本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现在看到开封府的差役将这个标本团团围住,如临大敌,耿兴旺哪里还敢轻视这东西?

玉管斋的作坊管事不禁后背冷汗直流。他急忙说明:“这是上代掌柜留下的。玉管斋主要做的是狼毫笔,那毛就是从黄鼠狼的尾巴上刮下来的。”

蒋平无言,难怪耿老板的女儿女婿中邪后,会拿着刀到处剃头。

颜顷不再多言,直接上前,伸手往标本脖子上抓去。那东西黑眼珠子忽然转动了一下,一只黄鼠狼的精魄立即从标本上脱离出来,“嗖”一下放了个响屁,冲向窗户。

黄鼠狼放屁极臭,何况这还是一只成精的黄鼠狼?屋里的人当场臭晕了一大半,就是蒋平都没能幸免。颜顷捂住鼻子,一脸晦气地追上去。

颜顷即将追上的时候,这只黄鼠狼陡然跳进一个树洞,“哧溜”一下没了踪迹。

这是一棵树干极为粗大的槐树,就是六七个人都未必能抱住它。距地两丈的地方裂出一个大洞。颜顷飞身上树,小心地探头往树洞里观望。只看到黑幽幽一片,什么都见不着。

颜顷侧耳倾听,竟然听到杯觥交错、男欢女笑的声音,似有人在树洞内饮宴。

颜顷皱眉,心里稀奇。这个树洞内肯定有名堂,可是他的定位仪半点没有显示这个点子上有问题。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将这边的异常遮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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