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一月末, 是大部分高校放假、学子归家过年的时候。成千上万的学子收拾衣物,辗转乘车回家,像燕子归巢般迫不及待地回家。

王见秋接到陈导师的电话,“见秋, 东北乌鲁儿山那边种下的冬小麦出现大批量的赤霉病传染, 我们正要过去解决问题,你愿意过来一起做个调研吗?”

“当然。”王见秋毫不犹豫, 从她选择农业, 扎根土壤开始, 就是为了解决种植问题而存在。

所有的研究和科研任务,终究要扎根在一线,解决基层百姓的困难。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电脑里长不出麦穗,书本上冒不出稻苗,最终还是得去试验田, 去真实的土地中。

陈导师笑了起来, 在电话那边说道:“那边很冷,你注意要带好保暖衣物。机械这边团队会带,你带些自己趁手的东西就好.......”她仔细叮嘱了东北的冷, 那是零下三十多度的寒冷, 尤其是他们需要驱车去山区,在层层缭绕的山区中,海拔升高, 泼出去的水立刻就会结冰。

王见秋一一应下,即刻着手准备所需物件。

于是梅雪等人过来时,就看到客厅里的行李箱,而王见秋还在不断折叠实验器具, 像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镜片后神色莫名,祝风休略一挑眉,笑意不达眼底,问道:“你这是要去哪?”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王见秋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和老师去做实验。”

梅雪霎时间有些踌躇起来,她疾步走近些,蹲在神色认真的女孩身边问道:“都放假了,小秋你还有实验吗?”

“嗯,”王见秋把手里的小型分析器收好,说道,“实验不分假期,只有需不需要。”

梅雪和祝从容对视两眼,两人眼神中有些不安,祝从容往边上走了两圈,似是无意间问道:“那需要多久?三五天吗?过年前能回来吗?”

王见秋摇头,回答:“不知道,可能不回来。”

周围气氛僵滞,沉闷地压下来。

呼吸顿时一窒,梅雪调整呼吸,尽量平和地问她:“小秋,你是因为......”她有些迟疑,不知道从何问起。

王见秋眉间微蹙,有些疑惑地仰头看过去,只见三人神色莫名,祝风休直勾勾地盯着她,漆黑眼眸深沉。

“怎么了?”她不太明白。

梅雪坐直身体,双手搭在膝前,手指偶尔搅在一起,努力吐出后面的字眼:“是因为天语过来找你.......”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语气也无法平复,“所以你才不愿意留在家里吗?”

“其实我们已经和她说好了,”她的语速加快,像是在解释什么,“她以后就留在苏州,给她留了一套房和车,也只有苏州分公司的分红,从此以后就没什么关系了。”

祝从容也补充道:“我们并没有找她,也没有想着你们两个孩子待在一起......”

“不是的,”王见秋扫视一圈,从两位老人忐忑不安的神情中起身,坐在沙发边,乌黑眼眸沉静认真,“我去做调研,不因为任何外物影响。”

“这可能不是我的责任,但是我必须去做的事。”

那片土地里的小麦正遭受着侵蚀,而那是山区群众来年的吃食和收入。

在“赤霉素”研究方面,王见秋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陈导师带上她,不因为私心和偏颇,也不是为了给她的履历上添光增彩,而是真实地知道王见秋可以帮上忙。

王见秋不会推诿也不会退缩,从她拿起锄头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属于这片土地。

祝风休笑了起来,唇边依旧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去哪调研?”

“乌鲁儿山。”王见秋回他,“在东北松城。”

梅雪和祝从容也放下心来,心情大起大落下还有些无法平复,两人看着她行李箱里的衣物,顿时道:“你这些衣服都太薄了,这样不行。”

“什么时候出发啊?”

“明天早上。”

梅雪着急起身:“怎么这么急?”

“那边情况比较紧急。”

梅雪连忙给她收拾东西,“小秋你去整理那些器具,我来给你准备衣服和保暖的东西。这种棉服不行,要穿防风服。”

“风休,快给你妹妹买暖宝宝,耳罩、防风帽.......”

祝风休耸耸肩,从善如流:“好的。”他拉过王见秋临时买来的行李箱,施施然坐在一旁:“再买床棉被。”

气得梅雪拍了他一下:“认真点。”

查到那边零下结冰的恶劣天气后,祝从容有些不忍心,“在那边吃什么啊?不会每天都是馒头吧?”

“那么冷的天,能通电能烧火煮饭菜吗?”

他打开烤箱,连忙做了不少肉干和水果干,塞入行李箱中:“饿了就吃点。”

“泡水喝也是挺好的,到那边后要多喝热水。”

梅雪越查百度心越慌:“那边不会没有信号吧?还在用牛车运东西......”

“大货车根本不能入山.......”她连忙给王见秋准备了好几个充电宝,“一定要保持电量充足,每天......”本来想说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但想到小秋这次去说不定会忙成什么样,只好改口道:“有时间的话,要给我们发个消息,报个平安啊。”

王见秋只能应下,“知道了。”

.......

经过一晚上的兵荒马乱后,没等他们细想祝天语的事情,第二天清早,三人送她去机场和导师等人汇合。

陈仕川长得高,眼睛又尖,连忙挥动双手示意:“师妹,在这边!”

祝风休微微一顿,“你要和这个野人一起进山?”

王见秋:“.......”

所幸陈仕川没听见,和祝风休等人客气打过招呼,就忙不迭拉过王见秋的行李箱:“到那边后当地政府会让人来接我们,老师他们已经进去了,师妹我们走吧。”

“嗯。”王见秋跟着他往里面走去,在跨入登机台时往回看了眼。

祝风休依旧是那副清隽温和的模样,冲她扬了扬手:“到了记得打电话,保持电话通畅。”

王见秋嘴角微微抿直,也小小地挥了挥手:“好。”

祝从容和梅雪担忧地站在外面,目送她离开。

京市如此繁华、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她明明可以只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可小秋依旧义无反顾去那样贫苦艰难、气候恶劣的地区,去做她所说的“应该做的事”。

到底什么样的事才是应该做的事,又是什么才是必须要做的事?

梅雪不明白,她心忧不已,但依旧会支持小秋的选择。

飞机穿过薄薄的雾和云海,两个小时后停在春城机场。

机场空荡又寂寥,就连人群都少些,大风呼呼吹过厚重布帘,只往衣领里钻。

陈仕川觉得自己的裤子好像破了好多个洞,忍不住在原地跳了又跳,浑身发抖。

他看了眼不动声色的王见秋,脸上挂着敬佩的笑:“师妹,你不冷啊?”

王见秋穿着十分保暖,上万的白色羽绒服将她紧紧裹住,小小的脸埋在茸毛当中,显得越发年轻,从兜里掏出一沓暖宝宝,她问道:“要用吗?”

“谢啦。”陈仕川也不和她客气,揣了两个暖宝宝贴在肚子上,顿时觉得快要活过来了。

陈导师在旁边笑他:“就这点出息?我们还没到松城呢。”

陈仕川哀嚎出声:“松城还要更冷吗?”他已经自己已经做出了充足的准备,却还是被这边的风吹得七零八落。

有教授在旁边笑,“小伙子应该是火气旺的时候,怎么这么不抗造。”

陈导师带头,除了陈仕川和王见秋,还有两位教授,都是小麦方面的专家。

一行人出了机场后转火车,摇摇晃晃转到松城火车站。

站台前停了两辆吉普车在等着,车很大,车身满是风雪的痕迹,立马冒出几个穿着比较朴素的人:“陈领导,是京市那边调过来的领导吧?”

陈导师连忙摆手:“别这样叫。”

那人连忙改口:“陈教授,欢迎欢迎。”他脑袋上戴着西瓜帽,露出来的鼻尖皲破红肿,“哎,辛苦你们过来了,在这边吃顿饭吧,尝尝我们的特色东北炖。”

“不用,”陈导师叫人上车,说道,“我们先去地里吧,这里的特色什么时候都能吃啊,先做事为主。”

“好好好。”大哥露出爽朗的笑,让人帮忙捎上行李,顿时打开门,招呼众人进去,“快进来,那就到我家再简单吃一顿,我爱人做饭也不错。”

在车上简单介绍了彼此,大哥姓何,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是山区的扶贫干部,刚给山区村民们种上冬小麦,本应该是闲着的时间,却发现大批麦穗染病的情况。

实在是棘手。

一层层汇报上去后,京市那边说派人来解决,这不日盼夜盼终于把专家盼来了。

老大粗在基层待久了,正忐忑怎么招待领导呢,没想到这群人也爽利,没半点假假估估的事儿。

车从市区一路往山区开,公路两边全是荒地。

这地方太大了,地域辽阔,人流也分散,开了很久都没怎么见到人流聚集地。

中途在加油站加了油,还提了几桶油捆在外头,见有人疑惑,何干事解释说:“我们这经常出现半路抛锚没油的事,所以大家都会往车上多揣两桶油。”

但车后备厢都装满了行李和一些重要的实验器具,所以油只能绑在外面,他在油外面盖上棉布,大喊道:“搞好了没,继续开车了。”

同车的张教授晕车,捏着鼻腔,神情怏怏地闭着眼休息。何干事忙不迭拿出晕车贴和黄桃罐头,生怕怠慢了,这专家掉头就走。

教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何干事还举着罐头:“领导吃一个,这我们旮瘩的特产。”

陈导师笑了一下,问一旁安静坐着的王见秋:“见秋吃不吃罐头。”

王见秋视线从窗外雪山挪回来,接了过去:“谢谢。”

何干事放下心来,说道:“我们这罐头好吃,桃也甜。”

远处寂寥山顶白雪皑皑,终见到山底下种下的树,树枝有些秃,没了叶子,只有矮矮的树干。

后面没有了路,只有人流和车子开出来的土路,能明显看到后面的车在打滑,何干事开车速度也慢了很多,几乎是一步步挪到村子里。

有几名村民等在村口,见到有人来连忙欢呼出声。

再这么抗造的人也受不了这连环周转,教授等人下车时,心神都有些恍惚。

陈仕川双手相互交叉,左手揣入右手手袖中,右手揣入左手手袖中,很快融入本地特色,哆哆嗦嗦说道:“师妹,你还好吧?”

王见秋:“.......”

她戴好自己的帽子,把拉锁拉到最上面,倒没有陈仕川这么狼狈,只是眼前被大风吹得有些迷糊起来。

冬日下天空灰蒙,山峦起伏闪着白光,入眼下全是平川和白雪的皎洁。

大风吹过,像刀子一样,脸颊顿时一阵刺痛。

“有妖风啊!”陈仕川大喊出声,跺了跺脚。

王见秋埋下头,整个人埋入围巾中,视线模糊起来,眼睫上似乎都结了冰。

村主任带着他们进屋子,妇人憨厚脸上露出羞赧的笑:“这边比较简陋啊,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旁边一位女干部端过几杯热水过来,放了几颗枸杞和红枣:“大家暖暖身子,喝点热水。”

火灶台处窜出几个流鼻涕的小孩,脸很糙也很红,衣服穿得很厚实,圆滚滚趴在门边,好奇地盯着王见秋他们。

有了火炕,屋子里倒是不冷了。众人端着热水暖暖身体,眉梢上的霜雪顺着毛流滴落。

王见秋掏出手机,想给祝风休打电话,只见信号那栏来回转动,时有时无。

女干部解释道:“这边太冷了,电缆都被冻住了。而且海拔有些高,最近风大,信号都不会太好。”她从炉子里拿出一个地瓜递给王见秋:“小姑娘吃个烤红薯,过段时间风停了,信号就好了。”

无法,王见秋给他发了条信息,对方什么时候能收到就不清楚了。

这里是个集合村,但说是集合村,村和村子之间又离了有段距离。

众人被安排住在村长家,何干事招呼众人:“都饿了吧,尝尝我爱人做的小鸡炖蘑菇。”

大铁锅就嵌在桌子中间,所有人围着一口大锅吃饭。

铁锅边贴了几个黄色的玉米饼子,一边被煎得焦黄香脆,一边被水汽和汤汁烘着,显得十分水润。

香气直霸道地往鼻子里面飘。

教授裹着棉服,夸道:“真香啊。”

陈导师也说:“这蘑菇真不错,要是能大面积种植就好了。”

何干事就在旁边苦笑:“我们也想呢。”

这里山不高、林不深、水不多......彻底是个平凡的地方。

陈导师她们也只是说说,榛蘑是真菌蜜环菌的子实体,无法人工养殖,只有野生采摘。

这就是大自然的奇妙,无论过了多久,总有无法被人类征服的物种。

门口好几个孩子露出往这边看,何干事尴尬一笑:“都是附近的孩子,闻到肉味了。”

陈导师们顿时肉也吃不下了,纷纷挪开椅子,挤在一起,往门外招呼道:“来来来,孩子们,一起吃。”

不等何干事说话,孩子们一拥而上,亮晶晶地盯着大锅。

王见秋低头看了眼,把碗放低,递在小女孩面前:“给你。”

小姑娘脸圆圆的,脸颊粗糙皲皴,泛着粗粝的条条纹路,咬着肉块,小声说:“谢谢姐姐。”

手上动作缓了缓,王见秋告诉她:“不用谢,本来就是你们家的肉。”

陈仕川在旁边笑喷了,捂着嘴止不住咳嗽,他说:“小师妹,你还有这种搞笑的天赋啊。”

王见秋面无表情,并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搞笑的事。

吃完饭后,众人收拾器具,有几个玻璃瓶被冻碎了,谁也没料到这边的天气恶劣到如此地步,好在还有备用的。

陈仕川操着检测仪,笑嘻嘻道:“抄家伙,下地咯。”

这里几乎与世隔绝,风与雪是天然的屏障,隔绝外界一切事物。

他们每天都在行走,从这片地跋山涉水到那片地中。

大雪飘下,掩盖一个又一个沉重厚实的脚印。

偶尔还会被彪悍的村民堵在外面,以为他们是什么偷猎的人,何干事仔细解释番,村民们才换了张笑脸,让他们通行。

极寒的天气带给工作极致的困难,他们需要回到房间里,把培养皿放在柴火旁烤一烤,里面的菌种才会重新活跃起来。

没过几天,同行的齐教授就头昏脑涨,发起了高烧。

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一张脸烧得通红,只能待在屋子里挂吊瓶,太低的温度让吊瓶里的液体都滴得缓慢起来。

风雪盖住了路,就连下山都变得麻烦起来,齐教授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麻烦大家,只能强撑着。

王见秋从背包里翻出感冒药和发烧药,齐教授道了谢:“见秋的东西倒是齐全。”

她的行李箱里能翻出一切取暖的物件,还有数不清的药物,像是有人生怕她在深山中受寒受冻。

少了一个人,他们四个人的任务就更重了。

偶尔走在天地风雪中时,王见秋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入纯粹的自然之中,纵容身体是累的,可精神却逐渐平静和开阔。

大山里有大风,这风不带任何情绪,纵然东西南北。

夜里风停了,她给祝风休打了个电话报平安,没说两句话,风又刮了起来,信号断了。

随着实验的开展,陈导师开始小范围地使用药剂,查看情况。

而附近的村民也逐渐明白这五个人是京市调过来的专家,时常有孩子顶着雪花冲到村长家中,趴在窗户上往里瞧,就想看看京市来的人长什么样。

他们对京市充满了好奇,对王见秋也充满了好奇。

孩童对善恶有天然的敏锐,他们凑在王见秋身边,帮她提桶拿东西,想让她多讲一些外面的事。

少时存在游动的恶,现在又把游动的善传给了她。

王见秋沉默了会,平铺直叙说起了学校的生活。

仍然是土地和实验,但小孩们听得十分认真。

手上的肉干被她分完了,小孩子们彻底被王见秋迷住了,他们喜欢这个安静又好看,还会变出零食的小姐姐。

又过了几天,风停了,只有满世界的白雪。

在这种时候就没那么冷了。

“妖风终于停了。”陈仕川眯着眼看外面的太阳,他笑道,“是个好兆头。”

王见秋嗯了声,按着手指开始活动。

做实验时,只能脱下手套,短短几日,手指就长出了冻疮,露出十分明显的红紫色,又痒又胀。

何干事给她带了块熊油,说是对冻疮有奇效,那东西抹在手上极其难闻,倒也是舒缓了些。

只是下地时,冻疮又会复发,反反复复无法好透。

风停后,天空变得非常干净纯澈,大地都只剩洁净白色。

“小秋姐姐~”有颗圆滚滚的脑袋从厚帘处冒出来,头顶红色的帽子十分显眼,小姑娘招招手,“小秋姐姐,你忙吗?”

王见秋说:“还好。”

小姑娘立马道:“小秋姐姐,我带你去看羊好不好?”

“看羊?”王见秋有些疑惑。

这里的生活简单到有些贫瘠的匮乏,小孩子的乐趣也少得可怜,看够了雪也看够了山,他们只能想出带王见秋去看羊这样的趣事。

软绵绵的羊挤在一起,其实并不怎么好闻。但羊圈被打扫得很干净,牧羊的男孩打开门,让他们进去:“你们看吧。”

小姑娘笑嘻嘻地说:“谢谢江陵哥哥。”

王见秋也颔首,低声道了句谢,就被小姑娘牵着进入了羊圈,她拉着王见秋的手,放在小羊毛茸茸的背脊上:“小秋姐姐,这样你的手会舒服些吗?”

王见秋怔然,垂眸盯着两人交叠的大小手,小姑娘的手很粗糙,但皮很结实,把她皲裂的手按在羊腹部,暖乎乎地贴在一起。

顿了会,她回道:“会。”

那个叫江陵的少年走进来,浑身都是孤寒的气息,把小羊抱出来递给她:“你带回去吧,走的时候再还给我。”

王见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江陵不多话,把三个多月的小羊塞入王见秋怀里。

小姑娘笑着说:“小秋姐姐,你就带走吧,过段时间把羊还回来就好。”

于是王见秋莫名其妙带回了一只羊,牵在屋子里,众人惊了,时不时把手放上去摸两把,喟叹道:“真舒服呀。”

何干事一瞧,笑了:“这是江陵家的羊吗?”笑完了他又低低叹口气,“他们家就剩他和老爷子了,没什么精力搞种植,手里也没田,两个人靠牧羊为生。”

“这羊崽还是村子里先给他们买的呢,来年卖出去了再还债。”

小羊发出小小的叫声:“咩咩咩~”

王见秋摸着小羊柔软的背,心下越发安定沉静。

这里的寒风并不会让她觉得害怕和胆怯,白雪反射日光,衬得这方天地越发明亮。

偶尔她会在无边雪地中看见江陵孤沉的背影。

十三岁的少年抱着草料,从冰川上趟过去,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他也会来给小羊送草料,送的都是保存的最好的草料。

王见秋依旧在简陋的房间里做着自己的事,神情专注而忽略外界的声音。

小羊叫起来时,她才想起有只幼崽在这里。

江陵盯着她手上的裂痕,问道:“你为什么要从京市到这种地方来?”

注视着仪器温度的王见秋微怔,问他:“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江陵给小羊喂吃食,说道:“贫穷、被困住的地方。”

王见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游动的液体反射的透明光彩,“所以我们来了。”

冰川被冻住,来年春天会融化。

死水没了去路,只要再砸开一个洞,引下一条新的水道,就会活过来。

在休憩的时候,王见秋会拿出被身体捂得有些暖和的捕星器,对着太阳看里面游动的星辰和光亮。

缥缈和遥远的光芒让她想起了祝家人。

说实话,在听到祝天语的话语时,她的心底浮动着小小的、无法压抑的雀跃,有些可耻的动容,同时为这丝松动而紧张。

直到见到祝风休被雾盖住的神情时,才逐渐镇定。

小孩咻的一下蹿过来,扒着王见秋的衣摆问道:“小秋姐姐,这是什么啊?”

冷不丁稚嫩的声音拉回思绪,王见秋按动圆球,弯下腰和他们解释:“捕星器,传说中可以捕捉星星轨迹的仪器。”

“哇~”小孩们发出惊叹,一副想看又胆怯的表情。

王见秋主动取下吊坠,放在手上递给他们:“给,里面有星星。”

玻璃弹珠大的物件开启后,扩大了两圈。里面有滑动的星轨,闪动的蓝色光芒,机械带来无限神奇的秘密。

小萝卜头们纷纷哇塞出声,眼里迸发出亮晶晶的光彩。

一切正其乐融融时,村长在那边大喊着:“大家伙们,快来江陵家帮他找羊!”

前些天风太大了,没发现羊圈有个角落被吹松,今天羊顺着阳光往外面跑出去。村子里满是咩咩咩的叫声,有人喊道:“江陵,你这个时候放羊啊?”

江陵才发现家里的羊都跑了出去,脸色霎时惨白。

王见秋随手把捕星器揣入兜里,跟着村民一起找羊。

村子里的羊都找到了,但江陵数了一遍又一遍,还少了五只,他径直往山上跑去:“它们肯定去山上了,平时都是在那边吃草。”

“哎哎哎,要下雪了。”村长在后面忙喊,“江陵啊,你别找了,丢了就丢了吧。”

少年孤勇,义无反顾往前路迈过去。那是他的羊,是他必须要找回来的羊。

恍惚想起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长长地昏暗的巷道和日月冬夏,王见秋追上去:“我去帮他。”

几个村民都跟了上去:“结伴同行安全些,要下雪了得赶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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