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灯会

两人静默对峙片刻, 萧执认真开口道:“我没吃晚饭。”

“哈?” 时乐眨了眨眼, 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

“你跟我去弄点吃的。”

时乐扶额,这人能不能做点讨喜的事儿?半夜三更扰人清梦,就为了讨吃的?

“客栈的厨房里有, 你自己翻去。”时乐的语气已满是不耐烦。

“不吃。”萧执斩钉截铁。

“大小姐,都说了明儿要赶路,你可以消停消停吗?”

萧执抿了抿唇,不答,视线却没从时乐脸上移开过, 他虽然很烦人,但那张脸好看是毋庸置疑的, 时乐被他一直这么盯着,很不自在。

“那你想吃什么?”一番对峙后,时乐没憋住开了口, 其实方才他在揽月楼饿极了, 只不过饿过了头又不想吃了。

他没想到, 方才自己随口念叨了一句饿,被萧执一直记得,又念及今夜是十五,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思考一件事——

“元宵。”

时乐怔了怔,确认道:“你是认真的?”

“嗯。”

“先前吃过么?”

“……”

“老实回答, 不准说谎。”

萧执终于垂下眼:“没有。”

时乐笑了, 这家伙, 原来是想尝尝元宵的滋味。

“灯会应该要欢闹到天明, 西市热闹,说不定有卖元宵的摊儿,去瞧瞧?”

萧执点头,极力掩饰面上的欢喜之色,时乐打了个哈欠,忙起身穿衣,突然想到什么系外袍的手顿了顿:“对了,我没钱。”

“我有。”

时乐气结:“方才谁说身无分文?”

萧执理所当然道:“从四煞和洛青子身上拿的。”

“……” 呵,没毛病,物尽其用。

时乐整理好自己,看萧执披头散发的,这人虽然好看,但这般散漫的打扮也太不得体了,遂道:”你好歹把头发束起来。”

萧执深深的望着他,淡然开口:“你帮我。”

时乐真的,想反手就给他一巴掌:“我是你家的丫头么?”

萧执笃定道:“你是爹留给我的侍见。”

这句话,时乐总感觉有点耳熟,但就是想不起在何处听过,他放弃思考,漫不经心的找了根发带替萧执束发,头发柔软微凉,缠绕于指尖,时乐竟对这种感觉有些上瘾。

“萧大小姐,我做这些,并非真的怕你。”

“那为什么?”

时乐莞尔:“全凭我乐意。”

这话半真半假,就和时乐这人一般。

话音方落,时乐便毫不手软的拍了一巴掌萧执的后脑勺解气,萧执疼得太阳穴跳了跳,却出乎意料的没揍回来。

西市灯火如昼,食肆酒楼结彩悬花,千家万户皆挂了风灯,天上一轮明晃晃的圆月,月影灯影交错恍若置身梦境。

萧执在街市口买了两张能遮住上半脸的东渝国面具,自己戴上的同时也递给时乐,时乐笑:“我没那么多讲究,不像你怕见人。”

萧执不与他废话:“戴上。”

时乐没睡足觉,脾气耐心都大打折扣,他还真就是杠上了:“不想戴,捂得慌。”

萧执嘴唇动了动,难得没有发作:“今夜所有钱我出,你得听我的。”

时乐无语,这说法,就跟对方包夜了自己一样……

萧执没再废话,直接绕到他身后为他系紧面具系带,弄好后又绕到时乐跟前细细打量,淡声道:“还凑合。”

“……” 时乐无语,戴都戴上了,他总不能解下来再摔地上吧,那样也太小气了。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无言的走在通宵玩闹的人群里,身无分文的时乐东瞧瞧西望望,拿着一大袋银子的萧执则目不斜视。

直到看到街边卖糖葫芦的,萧执的眼神才变了变:“你去给我买。”

“买什么?”时乐正在看一旁卖风灯的,突然听到萧执这么说,有些不明所以。

“那个。” 萧执微微抬起下巴,时乐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是糖葫芦。

“糖葫芦?”

“嗯。”

“钱在你手上,想吃自己买。”时乐发现这萧大小姐还真是越发难伺候了,以前隐匿身份时还能客气些,现在真把自己当侍见了。

“你给我买。“萧执抓住时乐的手腕,将钱袋交与他,一脸‘现在钱在你那儿了快去买’的任性。

时乐刚想发火,看对方认真的目光里藏着几丝期待,态度便软了下来,拿着银子挑了一串糖裹得最足的山楂,递给萧执时说:“这玩意儿没啥好吃的。”

“我吃过。”萧执接过糖葫芦,仔细的咬了一口,眼中一抹欢喜之色闪过。

时乐刚巧捕捉到了,笑:“我以为萧大小姐不吃这种简陋的小吃。”

“爹给我买过。”声音很轻,却不含糊。

萧执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时乐怔了怔,转瞬就回过味儿来,这家伙千方百计想让自己帮买,原来是惦记着当年他爹照顾他的感觉。

如此想着,时乐心中涌起一种微妙的滋味,萧执作为反派出生成长在这本书里,从没人真正在意他的喜怒哀乐,也是挺可怜的。

“你在想什么?”看时乐在他身边若有所思不言语,萧执发问。

时乐面上的笑扩大了,一转过脸来险些耀花萧执的眼:“在想,现在的糖葫芦,和你小时候比,味道变没变?”

萧执很认真道:“变甜了些。”

“那是我挑了糖裹得最厚的一串。”

“腻。”

嘴上说着腻,以挑剔难伺候闻名的萧大小姐还是将整串糖葫芦吃完了。

两人拐进一条全是摆小摊儿的巷子,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北地的炒栗子南地的煮蔗水,还有各色串烤牛羊肉,时乐自己都瞧饿了。

他笑微微的对萧执道:“大小姐,今夜我通宵陪你,我们可说好了,你不许挑食,不许嫌这嫌那,我买什么你吃什么。”

顿了顿,萧执才佯作不情不愿的道了声行。

于是时乐拽着钱袋随心所欲的花,看到啥买啥,全凭一时乐意,从街头吃到巷尾,无论买了什么都逼着洁癖成性的萧执尝一尝,到后来倒是像萧执在陪他逛了。

吃撑了,钱花的差不多了,时乐才想起元宵这回事儿,点了一份赤豆馅一份芝麻馅的与萧执分食,彼此都尝尝不同的馅料。

吃了元宵,这个上元节也算圆满了,时乐抬头,发现东边的天空已微微泛白,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再见天光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时乐将已经空落落的钱袋抛给萧执:“不负你所望,银子花干净了。”

萧执无所谓道:“你可开心?”

“开心啊,毕竟不是花自己的银子。”

萧执微微挑眉:“如果花叶知行的钱,你也这般欢喜?”

时乐呛了呛:“叶道长的不一样。”

平心而论,花叶知行的银钱让他很难受,总觉得亏欠了对方许多,原本时乐就是个害怕麻烦旁人,更怕给别人造成负担,可他花起萧执的钱来,分外顺手,甚至觉得能坑这家伙一点就多坑一点。

萧执似对时乐的反应很满意,承诺道:“日后你同我回涂煞宫,只要别背叛我,银子你想要多少要多少。”

时乐经过这一夜的闹腾,整个人又困又放松,勾了勾唇角道:“你这就想收买我?”

“收买你?你本身就是我的。”

顿了顿,萧执又补充道:“……我的侍见。”

时乐对这家伙的疯言疯语早就习以为常了,也懒得理会,吃饱会了账便蔫蔫的回了客栈,困意上了头,他一进屋就栽倒在榻上睡着了。

洁癖如萧执还不依不饶的打了热水,自己洗了脸外还替睡着的时乐擦了一把,迟疑片刻,他也直接躺在时乐的榻上睡了。

辰时,三人到客栈的大堂用朝食,叶知行见时乐不在,脸便一直阴着,敏锐如秋觉自然觉察了,有些心疼却又不知如何帮忙,只小心翼翼道:“我去瞧瞧时哥哥。”

“你坐着吃,我去。”

秋觉点头,他晓得,叶知行就等这一句话,好有个行动的由头。

叶知行轻叩几下,无人应答,他刚想加重力道,又迟疑了,转而轻轻推开未上栓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顿住,整个人石化当场,屋中没有屏风,榻上的光景一览无余,榻上的两人极亲昵的相对而眠,时乐还枕着萧执的手,面颊微红呼吸匀长,还沉在深深的睡眠中。

萧执早就醒了,他许久才慢慢抽回手,轻手轻脚的坐起侧过身,食指抵在唇上朝叶知行比划了个安静的手势,看叶知行青白着一张脸,面上神色越发得意。

他简单整理衣服,站起身走到叶知行面前,似笑非笑:“我与时乐一宿没睡,你们临出发前再告诉我。”

叶知行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咬牙道:“你对前辈用了什么药?”

他心里还是有数的,时乐睡这么死绝对不寻常,而萧执也坦然:“放心,是能让他睡安稳的药。”

“萧公子,劝你少在暗里动手脚。”叶知行眼中寒潭千尺,语气再不复往日温和客气,身上的温润之气也荡然无存。

萧执冷笑:“叶道长,也劝你别假装正人君子,累。”

言罢,萧执啪的关上了门,叶知行花了些时间吹风整理情绪才重新回到大堂,挑了一些食物准备带上路给时乐备着,不久又让秋觉去叫屋里的人出发。

盏茶功夫,一行人在客栈门外汇合,时乐的安神药劲儿没过,他是被萧执横抱着带下楼的……

秋觉方才看到两人同榻而眠已经惊讶万分了,现在这个情景……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在一点点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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