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犹如被尖刺贯穿，在嘈杂声中，江蔓沥缓缓掀开眼皮。
眼前的世界焕然一新，漆黑的天幕正被血色浸染，犹如泼洒的液体，以不规则的形状扩散。
【滋滋滋…正在连接中】
不知何处响起了声音，分辨不出源头，原本无措的人们停下哀嚎，纷纷向四处张望。
【欢迎DR0489世界的智慧生物们，你们的星球非常幸运，成功获得进化资格，得到挑战更高境界的通行证。】
【公正的祂诚邀各位参加进化游戏，曾经熟悉的一切都会被颠覆，友情提醒，这是赌上生命的游戏。】
【永恒的法则已经介入，希望各位努力通关所有游戏，夺回属于自己的星球！】
冰冷深沉的声音回荡在脑内，话语中却夹杂掩盖不住的兴奋，像是分裂般的声音。
而伴随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偌大的城市上空出现半透明的数字。
数字是倒计时的形式展现，精确到毫秒，只有短短十分钟。
“什么鬼…是什么整蛊游戏吗，哈哈，竟然这么大屏幕投射。”
旁人发出尴尬的笑声，也有其他人附和，但在察觉手机无信号后，又将废话噎回去。
“假的吧？”
“什么获得资格，喂，糊弄人也认真一点好吧？”
“你给我说清楚啊，什么游戏不游戏的，完全听不懂啊，安全部门的人呢，怎么现在还没有人出动！”
绝大部分人当作玩笑，怀疑其真实性，但没有一人敢随意走动，反而是警惕地望向四周，似乎想从他人的目光中找寻答案。
更何况，方才的声音滔滔不绝，却完全没有告知有用的信息。
仿佛临时想起某事的领导，敷衍着通知几句，根本不管下属能否胜任工作。
“游戏即将开始吗…”江蔓沥攥紧拳头，他不觉是骗局，在数字出现的瞬间，他有留意周围人的反应。
所有人都朝正上方眺望，数字出现的方位无法精确，根本不像是人为的技术。
况且，几秒前吞噬整个地平线的冲击波，早已深深刻在脑中，给予自己无法忽视的痛觉，他捂住自己的右眼，总觉得内部有碎片残留。
“怎么回事，难道病又加重了吗？要是世界末日，应该也没药了吧…”
江蔓沥漫无目的地走着，深信无法解释的想象已经出现，但未曾表现出紧张的情绪。
他对于人生本就没有期望与追求，在面对绝对的危机时，除了走一步算一步，也不存在其他对策。
人类会面对什么？天外来物又是何种目的？
不知幕后组织有如此大的能耐，为何不一巴掌把人类全部消减，反而戏耍般愚弄。
“喂，就那个，对对对江蔓沥，看哪里呢你，杵那干啥快过来啊！”
猛然听见不熟悉的声音在呼喊，江蔓沥疑惑扭头，才发觉走到打工的咖啡厅，而对方则是某位同事。
叫什么？算了不重要，江蔓沥无所谓地想。
男人染着辣眼的黄毛，参差不齐，八成是褪色导致的，印象中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嘴巴尤其碎，喜欢背后说人坏话。
同事曾撞见江蔓沥咳血的画面，私下里唤其为病秧子，还呼吁其他同事小心。
“哦。”江蔓沥懒得给对方过多脸色，找了块干净的空位。
平日里感情从不外露，对于喋喋不休的某人，江蔓沥也只是微微颔首，一副矜持的模样。
正巧戳中黄毛的痛点。
黄毛内心无比慌张，却硬要逞强：“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我和你说，这种情况我在影视剧里见多了，你等着吧，肯定等会就会有游戏规则什么的。”
黄毛自称游戏高手，游戏在线时长500小时，什么类型都能应对，有他在是江蔓沥莫大的福气。
江蔓沥未听进去几句，手掌撑着下巴，敷衍道：“哦。”
“你总看过吧，这就是什么无限流，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算你命好，只要跟着我就行。”黄毛一脸嫌弃的模样，双手却在颤抖。
他信誓旦旦的态度未能迎来掌声，天际愈发猩红，宛如最浓稠的血液，黄毛忙不迭靠过来，两手紧紧抓住江蔓沥的胳膊。
“都大爆炸了，现在就是死后的世界，等会就会分发异能啥的，你可得把你的告诉我。”黄毛算是半个阿宅，中二的想法根深蒂固：“我肯定很强。”
江蔓沥沉吟片刻，接着敷衍：“这样。”
他甩甩手，往另一边挪动，不想与笨蛋为伍。
异能存不存在不得而知，但乱世中自乱阵脚的人绝对死得最快。
未知的声音只给出一个定性条件：目前正处于游戏之中，并且需要全人类努力通关。
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需要他们做什么，过会又将发生什么事，一切都指向未知。
江蔓沥环顾周围，分明眼前还是熟悉的世界，是他走过上千遍的街道，却又截然不同。
黄毛的话语变得颠三倒四，江蔓沥没再搭理，他总与人保持着段鸿沟，即使是不知前路是否是悬崖，也半分没有抱团取暖的想法。
两人坐在咖啡厅前的台阶上，暂时相安无事。
头顶的倒计时继续滚动，纵使大部分人坚信是玩笑，但凝视不断减少的数字，总会有大难临头的恐惧感。
会下意识害怕，惶恐。
不远处的草丛传来异响，黄毛的瞳孔骤缩，明知对方嫌弃，仍强行贴过来：“你说咱们会活下去...”
江蔓沥扭头，蹙眉制止黄毛的行为：“我觉得你首先得离我远点。”
什么我们，江蔓沥可不记得与对方称兄道弟过，末日人人自危，不如思考如何活下去。
时间只剩下四分多钟，恐怕等结束后，神秘的声音才会揭晓谜底。
江蔓沥是这样认为的。
但他与黄毛视线接触的刹那，那只瞳孔却在翻动，不像是人类所拥有的。
焦急的情绪一扫而空，黄毛的神情变得沉稳，不掺杂任何感情，宣读般说道：“江蔓沥，你活不了多久的。”
“人类都会死，这个世界只有毁灭的结局，哈哈哈哈。”
猛然爆发的笑声令江蔓沥怔住，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留意到，阴影处的有无数双眼睛。
一道纤细的身影窜出，倏地撞向黄毛。
“咕噜咕噜。”
方才还在对话的人，脑袋已经落地，在土地上翻滚。
鲜血向后喷发，染红的区域恰好形成恶魔图案，猖狂大笑着，嘲笑人类的渺小。
“啊...啊。”某位妇人捂着嘴摔下，瞬间，尖叫声响彻整个世界。
血，赤红的血，覆盖了视野所及之处。
末日已经来临，毋庸置疑。
当江蔓沥终于回过神，黄毛早已是身首分离，国字脸的脑袋露出诡异的微笑，恰好正对自己。
而倒计时，停在04:44:44。
【surprise！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倒计时结束才算开始哦，死亡游戏早已降临，哈哈哈，有品尝到鲜血的味道吗？】
通知声再次响起，语调更加高昂，幸灾乐祸的情绪溢于言表，它不会是公正的神明，只是玩弄人命的愉悦犯。
【让我听听看你们的尖叫声，嗯？再大声点，难道没吃饱饭吗？】
情况早已控制不住，倒计时的推进增加紧张感，所有人本就如紧绷的弦，周边人的鲜血加速乱象产生，嘈杂声交织在一起。
“啊啊啊，血，都是血，救救我，呕...”
“我看见怪物了，真的！是只巨大的狮子，它刚刚还在对我笑！”
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光是视野范围内就不下十位，而恐惧会削弱人类的判断能力，四处逃窜的人摔倒在地上，仅仅数秒便造成恶性踩踏事件。
哭喊与眼泪混杂在一起，逐渐地，彼此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
江蔓沥抬手擦拭血液，他冷清的模样犹如地狱归来的恶魔，暂时无人敢接近。
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它欣赏完景象，急促说道：【游戏总是与运气相匹配，我们的怪物拥有极高的自由性，再次恭喜大家没有被怪物选中！】
礼花的声音回荡在世界，但没有任何人觉得喜庆，幸存的人四处张望，大喝道：“你究竟是什么，快！快给老子滚出来！”
声音未被干扰，继续宣读相关事项。
【那么，规则只会叙述一遍，请各位玩家听好。
首先，欢迎各位加入光荣的进化，大家可以称其为神明游戏。
全体人类将经历九场全民游戏，若成功通过，你们将得到神明的馈赠，摆脱目前的困境。
以下，是第一场全民游戏的规则：
规则一，场地为整个地球，游戏方设置了部分补给区和安全区域，补给包含各种道具，能够增加生存概率，请玩家自行探索。
规则二，怪物攻击拥有特殊判定方式，有且只有一种，若没有达到判定界限，怪物则无法攻击玩家。
规则三，怪物拥有绝对的力量，请不要试图抵抗。
规则四，本游戏为生存类游戏，只要活下去则算通关，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
祂，已经向各位搭好了舞台。】
【那么——————第一轮游戏，生存之夜，现在正式开始！】
倒计时的数字被取代，新的数字位数高达百亿，同样以极快的速度递减。
【这是全人类的幸存人数，请不要轻视，蔑视，甚至试图违反大赛方，仁慈的神会记住所有人的死亡，请务必怀揣感恩的心。】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手腕上出现特殊手表，屏幕标注“欢迎进入游戏”的字样，附带笑脸。
所谓的游戏不过是屠杀，人们在恐惧中萌生愤怒，他们正准备朝天空嘶吼，第二轮怪物如期而至。
怪物没有任何预兆显形，他们身形怪异，像是几种动物融合，快速扑倒人类后，大力撕扯着血肉。
江蔓沥俯身躲闪，他身侧的人已经被利齿咬住大腿，原本和善的博美，化身顶着三个头的怪物。
“滚开，快给老子滚开啊，好痛啊啊！”被攻击的男人大叫，竭尽全力扯怪物的皮毛，也无法挪动分毫。
一切瞬息万变，通告的规则刚刚结束，人类还未回过神，便被猎奇的怪物袭击，生命的最后只剩下惊恐。
江蔓沥遥望着血红的天空，耳畔回荡着哭喊声。
“救救我…救救我…好痛…”
路边，陌生人死死拽住江蔓沥的裤脚，险些把他绊倒。
但也仅仅牵制住两秒，大股大股的血喷涌而出，生命体征瞬间消失，他的手顺势滑落。
怪物行动敏捷，人类的力量与其悬殊，纵使壮汉也会被轻松扑倒，光是江蔓沥的胳膊腿，恐怕都不够塞牙缝。
江蔓沥下意识后撤，呢喃道：“完蛋了吗？”
不对，这是游戏，是残忍，但又存在既定规则的游戏。
补给与安全区域是关键，怪物单一的攻击方式是答案。
江蔓沥尽量保持冷静，他的身体状态抱恙，走几步喘气绝不夸张，脸上早已染上不健康的绯红，只能靠取巧躲避飞扑的怪物。
而不巧的是，迎面走来一只狮头马身的怪物，它足足有半个道路宽，有力的尾巴不停抽打地面，发出“啪啪”的响声。
它的爪似秃鹰，碾过两位成年男性，一口撕下颈部大部分肉，露出明显的纤维。
“也不知道怪物会不会挑食。”江蔓沥自言自语，他逐渐放慢脚步，与怪物浑浊的眼珠对视。
怪物的种类千奇百怪，面前算是体积较大的一种。
人类会下意识害怕巨物，大部分人选择绕道而行，整条路也变得空空荡荡的，更适合怪物狩猎。
反正跑也跑不过，不如研究一下怪物。
抱着强烈的好奇心，江蔓沥试探着抬脚，结果如自己所料，所谓的瞳孔不过摆设，怪物根本没有视力。
那么他们的判定方式究竟为何？
江蔓沥能够确信，所有怪物几乎瞬间便扑上猎物，绝无一丝的犹豫。
难不成是靠声音锁定目标？
路上已经有人捂紧口鼻，不仅未发出声音，连呼吸都尽量控制，只剩下眼泪顺势而下。
可怪物还是一扑而上，尖叫声刺穿耳膜，呜咽声瞬间推翻声音的想法。
江蔓沥多留意几眼，也不知是否存在巧合，他的四周没有怪物出没，从暗处显现的生物直接越过他寻找其他猎物。
抱着五分疑惑，三分不解，两分摆烂打的心态，他低头摆弄自己的手表，查看表盘上的信息。
手表上没有详细数据，取而代之的是三条格子，排头清楚写着血量、精神与心跳。
其中心跳幅度占据大部分面积，随着呼吸一闪一灭。
一般情况，任何改变都和游戏机制息息相关，血量极好理解，但另外两格的含义暂时不知。
心跳的含义是为了更好控制血量？每个人会不一样吗？
江蔓沥缓缓蹲下身，正准备查看半截手臂上的手环，却被一阵突兀的声音打断。
“喂，你磨磨叽叽地干什么啊，怪物都在你旁边转悠了，还要不要命了？”
莫名其妙被一股大力扯起，江蔓沥性格不算好，甚至称得上恶劣，他本想甩开对方大喊“你tm谁啊”，却撞入一片赤红的瞳孔中。
记忆深层的记忆被唤醒，江蔓沥仿佛穿过三年的光阴，再次与某人相遇。
他微微张嘴，却又闭上，也不知这家伙何种体质，两人跑起来后便有怪物在身后追逐。
漆黑的怪物在楼栋之间灵活跳跃，血盆大口数次擦过江蔓沥的外衣。
“快快快，再跑快一点！”男人语气急促，时不时扭头查看，嘴里还嘟囔着：“哎哟我也太好心了，乐于助人的精神值得歌颂！”
“你...”江蔓沥有千言万语压在心底，碍于不断刮过的冷风，他选择闭嘴。
为了不论为某只怪物的晚餐，江蔓沥暂时依着对方，向着老式居民楼奔去。
“等一下，这里有东西。”江蔓沥倏地喊道，注意力放在鹅黄色的矮墙上。
可惜对方性子也撅，硬是扯着他这个陌生人不撒手：“什么等一等，你就算想自杀，也不能死在怪物嘴里吧？”
“不是…”
你究竟是谁啊？管得着吗？
但望着那张脸，江蔓沥又将骂人的话语噎回。
他靠着羸弱的身躯强行拉住男人，横冲直撞的“猛兽”终于察觉到江蔓沥面色潮红。
“啊，你这什么破身体啊？啧，算了算了，没有时间咱也不讲究了。”
男人拧着眉吐槽，双臂隐约能瞧见肌肉隆起的线条，他似乎会错意，误认为江蔓沥跑不动，竟二话不说将其公主抱起。
而作为双脚腾空的江蔓沥，算是摸清不明人士的性格——莽撞、热心肠，以及，还很蠢。
身后不断传来怪物的嘶吼声，方才跑过时有棵大树洒下孢子，落下的瞬间变成张牙舞爪的口器，顷刻间又倒下数人，若是一味地逃跑，终究是等死的命运。
江蔓沥绝不会处于被动状态，漫无目的地逃窜不属于他的作风。
他用力攥住男人的头发，当望见那张脸又产生数秒的犹豫，但他极快回神，指着不远处的垃圾桶。
“那个应该有用，你快去翻翻看看，说不定是补给道具。”
“哈？啥？”
江蔓沥有着清晰认知，他绝对是标准普通话，并且尽可能解释清楚，将最重要的信息直接抛出。
“规则有说明补给的存在，不要犹豫了，快去翻一下那个垃圾桶，应该存在反击的东西。”
怪物已经黏上来，但这位“爱心人士”反而呆站在原地，冰凉的手背贴上江蔓沥的额头。
“这也没发烧啊，我寻思着怎么在说胡话啊…我救的难不成是傻子？哦！怪不得刚刚傻站着不动，我说呢。”
江蔓沥：你好，我听得见？
怎么才一会的功夫，这人自问自答全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