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请原谅我

第二天早上洗漱时,泉哥阴沉着脸,走过来捅了捅我的肋侧。

“你昨天惹何雨田了?”

我刷着牙,说不了话,对着镜子点了点头。

“我昨晚上差点回不来你知道吗?”他忍不住给了我一拳,然后痛的捂住自己的肋揉了揉。

“怎么了?她打你了?”我吐了嘴里的沫子,看着他皱着脸的模样有些想笑。“都差点没给我打死……对了,以后啊,在学校别跟我走太近。她说了,只要见我俩在一块,见一次打一次。”

“呵呵呵,倒是苦了你了。”

“快给我说说,你怎么惹到她了?”泉哥这么不明不白地挨了一顿揍,心里自然是不好受,我想了想,还是不说的好。毕竟到那个时候,可能就不用说了……

早读背《离骚》,班主任把我给叫了出去,依旧是主任办公室,不过这次校长也在。他们专门为我写了一套说辞,我看了看,上面的措辞虽说不知道能不能把我给洗白,但一定能把我这件事和学校撇的一干二净。

“你先看看练练,熟悉了再说。”班主任说完就走了。

校官方的直播看的人果然多,大都是来看我怎么辟谣的,班主任首先开口,说我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懂事听话,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让广大网友理性看待这件事情,一套常规的操作之后,还对我接下来的发言进行了保证。

轮到我的时候,满屏的弹幕和符号都消失不见了。我看着镜头,使劲儿地眨了眨眼,哽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本人梁辰淮,在此承认,在网上造成极其恶劣影响的那件事情,系我一人所策划所为,与他人无关,与学校无关。我要在这里向相信我的学校和亲人朋友还有部分网友说声对不起……”我话还没说完,直播就被关了。

班主任气的一脑瓜子直接呼了上来,我低头擦了擦眼眶里早已绷不住的泪,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这次直播是面向全校全社会的,我冲出办公室后,就一个人躲在了五楼的自习室里。

少天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

“你疯了?啊?你真tm是傻逼啊!”少天走到我跟前,一拳头砸在了桌面上,荡起了厚厚的灰。

我缩在凳子上一遍又一遍地抱起滑下凳腿的委屈,少天缓了两口气,拽着我头发把我的头强行拽了起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后,扭头满眼血丝地看着我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还瞒着我们?”

我想摇头,却被他拽着摇不了。

“说话!”他一巴掌呼在了我脸上,“还是不是兄弟了!”

上课铃声这时候响了起来,突然从我心底里没来由地引起了一阵悲伤,像是泛在海岸边难以消散的白沫,一层接一层地打上海滩,然后在满是阳光的地方一个接一个蒸发,过程充斥着煎熬。

“天儿……”

我忍不住抱着少天哭了起来,我完全明白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我无可奈何……

若不在沉默中爆发,理应在沉默中灭亡。

少天见我突然哭了就没再说话,伸出手用力的抚着我的背,我没有过多情绪,只想拼命地哭出来,只想把那些心里的不甘和痛苦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地发泄出来。

哭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来劲儿,站起身走到窗前缓缓叹了口气,待到目色清明,我才静下了心。

“说说吧,这儿没人……”少天走到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递了跟烟,我皱着眉看了他一眼,随后拿起来放进了嘴里。

“我已经戒了,”我推过他的打火机,夹着烟看向窗外,“呵……这辈子都不会再抽了。”我看着手里的烟,不由苦笑了一番。

“这件事情,我确实是有苦衷,不过要说我最大的难言之隐,就是……”

“梁辰淮!”闻声,我和少天同时扭过头看去,姚汐月正站在门口,她第一次咬牙切齿地看着我,特别是看到我手里夹着烟的时候,直接走进来一巴掌打在了我手上,把烟打掉在地上给踩了两脚。

“你怎么可以这么混蛋!”她一记粉拳捶在我胸口上,我装着倒抽了一口气,急忙摆手让一旁的少天先走。

少天最后看了我一眼,把门带上后,我才拉着她坐下,自习室里的桌凳零零散散的,坐不到一块。

“汐月啊,就当是我狠狠地骗了你好吗?你真的什么都不要问了,可以吗?”桌兜里放着两个纸团,我拿到手里又揉了几下。她摇着头,失落地说道:

“你变了……梁辰淮,你怎么可以……可以变得这样快……甚至我都来不及去想该怎么原谅你,我明明那么相信你的,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在十八班已经成了个笑话啊!”

“你知道我有多相信你吗?我到现在还不肯相信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我到现在都还固执的认为,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揪着我的衣服晃了晃,用问最后一次的语气问道:“可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你倒是说啊!我什么都相信你,你不要这样子辜负我忽视我,好不好?”

我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想低头吻上去,却被她给推开了,她死死地低着头,任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汐月……抱歉,我不能……”

“行!你不能跟我说。但你就可以在你兄弟怀里哭,可以在你兄弟面前说了?梁辰淮!为什么偏偏不能跟我说?我是你女朋友,我喜欢你爱你你难道还不相信吗?你明明知道这么做会让我寒心,你明明知道你做的这些事都会让我心痛会让我难堪……”

“可你还是做了……”她用力推了推我,发现推不开,转而擦了擦泪,苦笑道: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

“闭嘴。”闻言,我心跳一滞,捏着她的下巴就强行吻了下去,但刚触到她的舌头,舌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她满眼红丝地盯着我,直到满嘴血腥味,也没有松口。

咬了许久,她才堪堪松了牙关,待我松开口时,她嘴边已隐隐挂了血丝。

“告诉我,不然,就请松开我。”她淡淡开口道,我这才意识到,她终于不再像往常那般的傻里傻气了,如今倒也有了几分李清梦的影子在身上,不知怎么回事,如今我越看她,就越觉得跟李清梦相像。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她听我说完这句诗后,就咧嘴笑了起来,笑的很渗人,满嘴的血红似乎已经把她的最后一丝纯真给染了,使我看不透她脸上和眼神中的情绪。

我忍不住咽了口血,恍然间,似乎真的回到了那天数学课上,李清梦笑着离开我的时候。好巧的时间,都是开学不久,门被风给吹的晃了晃,我咧开嘴轻轻笑了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了手。

姚汐月终于抬起了头,她看着我,不知所措的神色中,此刻竟也掺了几分的决绝,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一次她很乖,又或者说是很茫然地接受了我的回答。

“你也终会像李清梦那样,离开我的,汐月,不要信我,要信你自己……”我自言自语地走上了讲台,拿起一根已经断了好几截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句话,又扭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她,两眼无光地、背影无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不要恨我,不要讨厌我,如果原谅不了我,就请忘了我。”

她看着黑板上的这句话,轻轻合上了眼,没有泪痕滑下,她解了头发,把我送她的皮筋儿给戴在了手上,睁眼看了看,原来已经脏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梁辰淮,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想像推开姐姐那样,再把我给推开了。”她站在门口,刚好能看到我失落的背影晃着消失在了楼梯口。

远处的云像是被人间的炊烟给熏黑了一般,又低又沉。风又把门给晃了晃,她看向楼下,苦涩的笑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就转身回了教室。

夏天的雨,和风一样急,它们急着来,又急着走,宁愿留下一地狼藉的人间,也不肯多停留,也许是它的本意,也许是在向我预兆着什么。窗外雨打芭蕉,风卷残云,天空和世界一并作为了雨的发泄者,看久了雨,眼里却还很干涩。

我没有回教室,而是又拐回去在十八班窗外偷偷看了她两眼。她已经换位置了,不再靠窗户,不再靠门口了。她坐到了最里边,最靠墙的那个位置,正在上地理课,同桌正是那个我所谓的情敌薛玉龙。她很认真,似乎没有受刚才事情的一丝干扰,她认真起来的模样,也确实比哭起来好看多了,我只看了此一眼,竟然就心满意足了。

一直在楼梯间等到下课,我才默默无声地从后门回了教室,薛佳凝见我没死在外边,很是高兴,趁我还没趴在桌上,就急忙拉着我侃了起来。

“诶呀,你们是信我能徒手接核弹啊?还是信他去参与了校园霸凌?这不明摆着胡扯嘛?”她捏了捏我的胳膊,扭过头不屑地朝胡笑莹说道:“他这样的,估计连我都打不过!”

说罢她还真就撸起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不怎么发达的肱二头肌。

“确实,诶,梁辰淮,那你为什么要承认这件事呢?你不会是去办公室路上被门夹了脑袋吧?我十分的不理解……”胡笑莹从包里拿出来了瓶六个核桃,还真就打开递给了我。

“喏,赶紧喝喝补补脑子,一天天的想啥呢……”

薛佳凝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那瓶开了口的六个核桃喝了起来,边喝边笑道:“哈哈,我一手接六个核弹!你呢?”她不屑地朝我勾了勾小拇指,“小趴菜,蔫儿吧唧,一点出息劲儿都没有!”

泉哥扭过头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和我刚好对上目光,我知道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鉴于何雨田那无比强大的威慑力和女友力,他还是忍住了。

朱元承兴冲冲地跑过来说要跟我掰手腕,看着他那副瘦弱模样,我干笑了笑,奈何薛佳凝她们非要在一旁起哄,我深吸了一口气,对他竖了个尊重的中指。

“你是真喷啊,啥都敢说,我感觉你连我都掰不过,还校园暴力,诶呦~谁信哪!”

我自然没力气去和他掰,让他赢了两下之后,他居然还站在一旁嘚瑟了起来,扭着干瘪的屁股对我施展起了嘲讽。

“多吃点哥哥下的蛋补补吧,掰个手腕都能掰虚成这样!”他见我没反应,就抬手顺了我一根2b铅笔,摇着头不停咂着舌地回了座位上。

又一节上课,是历史课,我因为没写作业而站在了后排,其实也就是站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过道对面的龚佩奇也没写,托我的福,她也被老师揪了起来。本就怀恨在心,又见我一脸死相,就画了幅“活死人罚站图”给我,有一说一,神色还挺像,要胳膊有神色,要腿有神色,要身子有神色的,很难不爱啊!

“怎么着,像吧?还不快谢谢本宫?”

“画的可比本人帅多了……额,谢了。”我笑着收下了那幅画,在心里默默地添了一笔仇。

她朝我翻了个白眼,撅着嘴呦呦呦了几声,这才罢休。

“诶!阳子!那是不是你的裤头子!我上课那时候就看到了!”刚下课,我就听到泉哥在指着窗外大喊,生怕班里人听不见一样,阳子下意识地冲到了窗户边,趴着往男寝楼前一看,整张脸瞬间就绿了,我看着他绿的透红,红的渗青的脸,想笑不敢笑。

“我tm记得挂宿舍了啊!”阳子抓了抓头发,突然舒展开了脸色,拍了拍泉哥的肩膀,不屑地笑了笑:

“那指定不是我的,那总不能给我从寝室里刮出去吧?哪那么邪乎!”

幻想中阳子拿着竹竿够裤衩的景象并没有出现,不过扭过头时,刚好看到年级主任正站在门口正准备叫我。我知道他们所为何事,毕竟是我的不对,他们也觉得蹊跷,问了我东南西北,问了我上下左右,总之问了许多许多……

可就是没人问我:

我这么做,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五楼,那里有个女孩,和这雨后的彩虹一样美,我也是遇上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值得我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存在。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我不过是想要她好好的……

如果能忘了我,那确实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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