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情不知所起

自我入院后第三天,泉哥、少天、晨言、朱元龙、二狗、牛一博等一众兄弟都聚在了医院里,老妈自己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倒先安慰起了一旁的姚汐月。

徐梦辰也给自己弄了个床位,紧挨着姚汐月,她从小跟姥姥着长大,对母爱和父爱很是陌生,见姚汐月能趴在老妈怀里哭,她很羡慕又很不理解。

她想趴在吕银泉怀里哭一场,可是那个男孩曾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她,他的怀抱只属于那个已经逝去的人。

“都怪我,”徐梦辰抱着膝盖自言自语道,对面墙上的电视机插头耷拉在地上,她嫌电视播报的声音太大,就给它拔了,“我对不起你,汐月。”

门口站着她的经纪人,经纪人也说姚汐月底子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她甚至觉得姚汐月比她自己强太多了,她没有谈过恋爱,不像姚汐月,对感情有最真实的感受,她只能在表演中感受异性演绎给她的喜欢、爱以及关心,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真实。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很可怜,高中时期的喜欢成了个众所周知的笑话,还没来得及体验大学恋爱的甜蜜,她就步入了虚伪肮脏毫无真情可言的娱乐圈,唯一爱她的姥姥也在昨年就去世了。

她生若浮萍,现若野草,无依无靠,只能向风最高的地方飘,徐梦辰从来不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

“下架视频,撤销控诉,这张支票你随便填,否则的话,封杀雪藏潜规则,总有一个你会喜欢的。”

元家人威胁她,想要收买她,她偏偏不吃这套,她想,要是那些人能说动吕银泉来劝她,没准她还会心动。

洛城,吕明阳刚把最后一批货物和设备转移到城南的仓库,就收到了我重伤入院的消息,在权衡再三之后,他给吕阳明打了个电话。

“元家的人前些天来过一次了,”他拿起桌上的几张纸看了看,“李家现在是不是不行了?”

“嗯……飞腾投资的资金今年突然断了,李家当时面对这些事情时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吕阳明现在还记得李宸梦当时的样子,酩酊大醉,丝毫没有平时飒爽冷艳的样子,听说她还把班里的一个男生给叫出去陪她喝酒了。

“那我们……”

“按计划做就行了,李家会挺过来的。”吕阳明把文雅送回了宿舍,自己又跑到了医院。

“嗯,行。”吕明阳对自家哥哥的决策一向很信任。

“这边有消息我会通知你,按着原计划做就行,我们的对手在洛城,不在华京。”

“好……”吕明阳挂掉电话,再没看一眼桌上的转让合同。

两个月后,华京第一人民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了,尽管元家用尽了办法也没能保住元景诚。

“才判了三年?”

牛一博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纸判决书,泉哥走到楼梯间默默抽起了烟,少天站在他对面,踩着他抽过的烟头在脚底下摩擦着。

“淮子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我们还只是学生,屁都不是的大学生。”泉哥看到门口来人,就急忙掐了烟。

“我们该回学校了,”朱元龙垂着头,身后跟着牛一博和老杨,“请了三天假,今天已经第四天了。”

“回去也好,他跟个大爷似的在里面躺着睡觉,我们在外面守着他也不会醒。”少天摆摆手,打开窗户靠在窗沿上笑了笑,接着说道:

“他要醒了必须得请兄弟们一人来个大保健!”

……

国外……

李宸梦坐在铺着鹅绒的冰痕石板上,手里的女士香烟已经燃了一半,她看了国内的报道,像这种有关大家族知名人物的报道国外很容易就能查到。

“李子阳,你挑的好女婿啊!”

李家在国内早已无人可用,她只能报以同情,李清梦这边,她还要继续隐瞒着,至于那个跟屁虫陈央,她从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除去家族的支持,他们这一众公子哥什么也不是。正因为如此,她对我的遭遇很是无奈。

“你留意一下元景皓,据我所知,元景诚的这件事情背后就有他的影子,元景诚出事之后,元家的物流仓储都归他了。”

李宸梦掐了烟头,不耐烦地看着对面的父亲点了点头,对于李子阳,她没有多少好感,这不仅那来源于他年轻气盛时的错误所导致的他们一家流离失散。

她们的母亲哪怕去世了也不能回到李家,这才是她不喜欢甚至是恨李子阳的原因。

“小梦有没有察觉到?”李子阳翻看着秘书刚送来的有关洛城娱乐业的文件,抬眼问道。

“李总,工作的时候就好好工作,你要真担心,就自己去问问看看。”李宸梦裹上羽绒服,换好鞋子后,敲了敲李清梦的房门。

“你带她去哪?”李子阳合上文件,摘了眼镜,虽然李清梦恢复的不错,但他想让她再静养一阵。

“死丫头,又偷听我说话呢?”

李宸梦推开门,发现李清梦已经穿好了衣服,此刻正坐在床上,手里还攥着被角,显然是没来得及盖上。

“姐……”李清梦不知道在哪儿找出了手机,她已经跟姚汐月打过了电话,姚汐月不懂得控制情绪,所以李清梦两三句话就把国内发生的事给套了个一清二楚。

她此刻绝望地看着李宸梦,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姐姐当年的心情,也明白了当时何雨田的心情。

李宸梦把她所能想到的所有安慰的话都组织在了一起,到嘴边时却乱糟糟吐不出来了,无奈哽了许久,吐了个嗯字。

李子阳靠在椅子上,这远离人烟的别墅外大都是雪,舌头上干涩的感觉迫使他起来自己倒了杯水,水蒸气浮在眼前,他叹了口气,看着李宸梦裹上李清梦走了出去。

“爸……我们去滑雪了,不久就回来。”

李清梦对李子阳没有恨意,只是近十年未见的陌生感是凭空消失不了的,她也理解李宸梦对李子阳的恨,有时候她也想恨,可是没有这个男人犯的错,她根本没机会认识梁辰淮,她的人生会很枯燥。

“姐,爸爸他……其实也很不容易的。”

李清梦颤颤巍巍地站在滑雪板上,看着眼前正为自己整理衣装的李宸梦,不禁心疼了起来。

“我知道,”李宸梦起身拍了拍她肩上的雪,又帮她戴上眼镜,看着围的像包子一样的李清梦,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但是我很难原谅他,小梦,你也知道,从未名一夏回来后,我就没想过再叫他爸了。”

她没再听李清梦说的什么,轻轻一用力,推着扶着她滑了下去,雪不急不缓,下落的速度刚刚好,这是快要停了的预兆。两个人一直滑到了很远的地方,李清梦不会拐弯,不会减速,甚至害怕的时候连尖叫都很困难。

而李宸梦只是扶着她,迎着冷冽的却又舒适的风,一遍遍地告诉她:

“人必须学会把孤独和自由捆在一起,这样在路上才不会害怕。”

终于在靠近终点的地方,李清梦啪叽一下摔倒在了地上,李宸梦顺势也躺在了她身旁,把雪花扑腾的满眼纷飞。李清梦扭过头,在稍有了血色的脸上,笑意浓浓,雪停了。她扯了扯红围巾,偷偷抓把雪塞进了嘴里。

李宸梦摸着她的头,满眼都是宠溺:

“开心嘛?”

“开心。”李清梦鼓着腮帮子,在雪地里晃着脑袋,给头发上沾的满是雪渣子。

李宸梦坐起身,看了眼四周,视线里只有几间低矮的木屋,旁处是寥寥几棵的松树,几间木屋亮着灯,从山脚一直排到半山腰她们家。

天气转好,阴云褪下,刚抹过的天空果然干净,在东南角,有几颗星星已经亮了起来。

“这是很久之前就该飘落的雪,躲在云里面迟迟不敢下来。”

李清梦坐在雪地上,捧着红彤彤的脸颊,被李宸梦拽着往上走。挪威的雪屋里大都有雪地摩托或者雪橇,几只雪橇犬往往在雪橇晃动的第一声还没发出来前就已经待命了。

李宸梦敲开了一对老夫妇的门,崔斯特以为门外的是前两天就已经来过的动物管理局的人,因为前几天他的一只雪橇犬跑丢了,他的妻子为此抱怨了许久。

但门一打开,他看到这两个穿着滑雪服的漂亮中国女孩时,那只该死的乱跑的雪橇犬的模样顿时就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他当然不认为这两个女孩是来归还他的凯撒的。

于是崔斯特叫来了老伴,让两个女孩走了进来,他注意到后面那个女孩有些病恹恹的样子。

“你们是迷路了吗?”老人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问道,因为这里到处都是雪茫茫的,时常有游客迷路。妻子端过来了两杯热过的牛奶,李宸梦进来前就看到了门前挂着的精致小木牌,上面写着:

这栋房子属于崔斯特先生和他最爱的女士。

“谢谢你,”李宸梦接过牛奶,柔柔地笑道,“崔斯特爷爷,我们想借一个交通工具,好到山顶上去。”

“哦亲爱的,”崔斯特有些惊讶地看了眼窗外,妻子也扶着窗子往外看了看,“可是雪刚刚才停,不是吗?”

“看星星……”李清梦松了松围巾,好让自己在如此暖和的屋子里不至于闷死。

崔斯特太太走过来看着她,女孩和红围巾格外般配,她看向丈夫——一个手比脚笨的迟钝老头说道:“这女孩的围巾多好看啊!”

“对的,”崔斯特坐在平日里劈木头用的桩子上,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束光,“中国女孩都很会穿衣服,嗯……让我想想我把摩托车钥匙放在了哪里……”

李清梦抱着热牛奶呼呼地吹着热气,在生病治疗的这段日子里她一直没时间出来转,李宸梦也没想过带她来认识这边的居民,她觉得带病人见老人很不适合。但是崔斯特夫妇的表现打消了她的顾虑,她忍不住摸了摸李清梦的头:“早知道这样就不把你塞在屋子里了。”

“哦,亲爱的,我想你应该是把它放在壁炉上了,”崔斯特太太拿了根细木棍,轻轻从壁炉上面的挂钩上取下了那串带着独特骨牙装饰的钥匙,“看,这应该是摩托车的钥匙。”

崔斯特太太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藏在银发下的耳环随着笑也轻晃着。

壁炉上方挂的那些照片像是一扇扇窗子,任何人都能从里面看到这对夫妇甜蜜温馨的过往,两位老人不吝啬向旁人介绍往日的种种,和他们的照片一样,他们的身上一样写满了故事。

“哦,让我想想……”崔斯特太太把钥匙给了丈夫后,转身看到李宸梦正看着壁炉前的照片发呆,她戴上眼镜,开始认真地边想边介绍了起来,“这是我们结婚第四年拍的,是在伦敦……那可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这张,哦,这是我们的大儿子,维克特利,他现在在大西洋上做船员,每次回来都有不少故事跟我们说。当然,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学生,他唯一的保持到现在的爱好就是收集明信片了……”

她从丈夫花了一个冬天制作的桌子下拿出了一个木盒子,儿子每次回来都会带回来些不同的明信片,自从那次儿子因为找不到盒子而大发雷霆后,她就把这小小的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下面,进门一眼就能看到,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而且她想,自己的儿子应该不介意把她这些明信片分享给这两个中国女孩子看。

李清梦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样的明信片,李宸梦也是,但是她没有表现的像妹妹那样惊讶。

“哇……是中国的!”

李清梦拿着一张来自中国八十年代的明信片,眼睛不住地往外冒星星。

当得知她可以挑选一两张拿走后,李清梦双手合十,激动地居然念起了“阿弥陀佛”。

崔斯特带上猎枪,决定亲自送这对姐妹上山,他不觉得这两个女孩子能开着他的雪地摩托安然无恙的到达山顶,就像他不相信动物管理局的人会把他丢失的那只该死的雪橇犬找回来一样。

“如果让你们两个独自去的话,我可能要再去镇上一趟了。”崔斯特想了想,警局好像就是在镇上。

李宸梦紧了紧妹妹的围巾,又对这位老人道了几声谢后,抱起李清梦坐上了雪地摩托。

“答应我路上慢一点,”崔斯特太太把丈夫的毡帽压了压,在不遮视线的前提下能保证他几乎光秃的头顶上不落雪花不受风吹,“你都多少年没开这个了。”

崔斯特哈哈笑了声,对着屋子后面吹了声口哨,几只雪橇犬闻声高兴地趴在围栏上叫了起来。

“亲爱的,看好雷、爱丽丝、爱华特……哦!那是我们的该死的凯撒!天啊!它肯定是闻着这两个小女孩身上独特的香味儿找回了家的!”

崔斯特看着多出来的第四只灰毛阿拉斯加犬,忍不住笑骂了几声,崔斯特太太扭过头无奈的笑了笑,显然这只叫凯撒的狗已经不是第一次丢了。

“你可没有狗这么灵的鼻子亲爱的,所以在路上慢点,可别被风雪迷了眼。”崔斯特太太又送上了热水,李宸梦和李清梦面面相觑,她们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趴在围栏里,或者逃离这里。

“崔斯特爷爷,你们可真恩爱啊!”

路上,李清梦看着脚边不停翻飞的雪,满都是羡慕。

李宸梦则在沉思着什么,她也羡慕,这种坚守到老的爱情她曾经可能拥有过。

“哈……”

这口热气可散的真快,她想,就跟她那转瞬即逝的爱情一样。

“呵呵呵,亲爱的,其实人与人的缘分很神奇,我在剧团里做指挥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老婆会在奥勒松港口的起重机上坐着,虽然说那个地方很美丽。”

“哦,我的意思是说,有她待过的地方都很美。”

看来这位崔斯特先生的求生欲很强,李清梦想戳嘴唇,围巾裹得太严,以至于她只能戳到下巴的位置,手套厚的她握不紧拳头。

“两个人离得很远也没关系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宝贝,你很漂亮,喜欢的人应该也会喜欢你,在真正的爱情面前,距离是不值一提的。”崔斯特说着话,嘴边的胡茬鼓动着,皱纹也很有规律地在脸上挤来挤去。

“如果他不喜欢我呢?”

李清梦捏着手套,心里莫名的苦涩了起来,她现在甚至连梁辰淮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等待是没有用的,风不会吹来你想要的消息的,亲爱的,在我们挪威,只有彼此的陪伴才能抵御寒风和暴雪。”

“如果我不能陪他……”

“呼,风可真冷!那么它一定会把一切都给吹走的。”

李清梦不再说话了,她觉得这里的风还没有吹走梁辰淮,就能先把她给吹走了。

山顶看着很近,几人却一直走到晚上,崔斯特把猎枪和热水留给了她们,又帮她们挑好地方支了帐篷才走。

帐篷口正对着极光弥漫的地方,在绿蓝缠绕的极光外,星星黯然失色,李宸梦陪妹妹坐在雪地上,远处白茫茫一片,山脚下松树林黑密密的,看上去很让人不安。

“挪威独有的浪漫,在挚爱约定成真的时候,星空和极光会共享一片天空。”

李宸梦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姐,我突然想他了……”

李清梦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起了和梁辰淮在三清洞山上看星空看日出的那天晚上,她觉得自己不够矜持,不该那么快就献出初吻,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肯定会推开梁辰淮,并认认真真地告诉他:

“想亲我,哼!想得美!”

“等国内安定下来,我们就回去,”李宸梦吻了吻妹妹的额头,一滴眼泪悄悄从眼角滑落,混着冰凌花的泪水滴落在衣服上,顷刻结了冰,“我向你保证。”

“嗯……”

音响悄悄地开了机,放的是李清梦最喜欢的那首《永不失联的爱》:

……

你给我 这一辈子

都不想失联的爱

相信爱的征途就是星辰大海

美好剧情 不会更改

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你是我

这一辈子都不想失联的爱

何苦残忍逼我把手轻轻放开

请快回来 想听你说

说你还在

……

两个小小的身影靠在一起,极光在天空从一角蔓延至一片,再到整个天空,数个光年外,暂且寄存着李清梦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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