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颜汜一听到声音，就连忙赶过去，436号房在右边一条走廊的前端，里面亮着手电筒的光，我们走进一看，谢启明站在一个木头书桌前，似乎拿着一踏文件。
“你们看。”谢启明将那叠文件放到书桌上，我一看，封面上是宋体打印的四个字，写着《员工守册》。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房间里的家具屈指可数，也看不出任何生活的痕迹，似乎是早已经被搬空了。
颜汜见我俩在研究，就在房间里四处看着有没有其他有用信息。我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扉页，低声念出上面的内容：
欢迎加入“零一二零”工程计划，这是你的《员工手册》，是本公司对员工的基本准则，它的目的是让你熟悉工作要求与注意事项，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并且告诉你一些必要的信息，请你仔细阅读。以下是注意事项：
1在工作期间，需严格按照规定时间执行工作，以及日常起居。时间以宿舍楼一楼时钟为准。
2员工之间分工合作，不得产生肢体冲突，不得交换工作。
3不同部门的人员之间不得过多交涉，违者依据时间处罚2到一千元不等的罚款。
4员工宿舍一共五层，没有多出来的层数。如果你不小心上到六层，请立刻下楼，否则后果自负。
5每一层的房间只有九十九个，如果看到第一百号房间请立刻转身离开，不要回头。
6每天的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其余时间请不要离开员工宿舍楼，违者后果自负。
7每一层员工宿舍都有两个宿管人员，晚上的宵禁时刻是十一点，十点四十五熄灯。十一点后宿管会清理仍在外游荡的人员。请在此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
8晚间不得留宿他人房间，如若因病需他人照顾，可提前写明申请并贴于门口。
9夜间宵禁不得喧哗，宿管如果发现，会给予惩罚。
到这一条第一页就写完了，我往后翻了翻发现后面还有，正要继续往下读，颜汜突然走过来，朝我们说道：“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我打开手机一看，确实是下午八点半，我们在这里折腾了一下午了。谢启明有些不解，就问道：“八点半怎么了？”
颜汜又重复了一遍我刚读的手册：“八点结束工作，十一点宵禁。”
“四哥，这是人家员工的作息，咱们又不用遵守。”谢启明笑了笑。
“我们还有三个小时找其他线索。十一点，宿管就要来巡逻了。”颜汜神色认真，完全不像是在讲冷笑话。
…不过也有可能。谢启明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在讲冷笑话吗？”
颜汜真真切切地翻了个白眼：“你这个笑话不好笑。”
看他那样不像是在开玩笑，我顿时觉得心里发毛：“不是，怎么可能？这里明显已经废弃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宿管啊？而且就算有，我们干嘛要遵守啊？”
颜汜指了指我：“因为你，我们，都是许家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来那个一列下来都是许姓的员工，不由得有些紧张。
“那这里真有什么宿管？咱们也许还可以问问他……”谢启明问道，还没说完就被颜汜打断了。
“你怎么确定，宿管一定是人呢？”颜汜冷冷地说道，这话一出把我俩都吓到了，呆在原地不敢吭声。
刚才念那个守则的时候我就觉得有几条奇怪极了，什么只有九十九个房间，只有五层楼，现在颜汜一说这话，我就越发觉得诡异。
虽然没上过班，没见过员工手册，但是我好歹上过学，知道学生手册，也不会写这么奇怪的东西。
这房间里放的上下双人床，我们商量着谢启明睡上铺，我和颜汜在下铺，去中央厅把背包拿进来之后，我们就将床铺粗略整理了一下，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这里的棉絮已经腐烂黏在一起，谢启明到是觉得不介意，便将带着的一床毛毯给了我俩，这毯子原本带着是给我的，我还笑他多此一举，没想到这会居然用上了。
我们在房间里四处翻翻找找，又在衣柜里翻出来一个工作证和一些制服，工作证上面写着“许怀民”三个大字。只是证件照是一张模糊的照片，似乎人脸是被什么利器刻意划花了，名字上面写着“技术部”三个大字。
我不知这一切是不是巧合，正好让我看到了外面宣传栏上的人员名单，又正好有一间“许怀民”的房间开着门。全部都太过巧合了，从那通地下室里的莫名其妙的电话，再到现在这里的一切，都仿佛是有人在一步步引导我向前走。
这房间里的人绝不可能是我的哥哥，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正好是同名同姓。
颜汜翻开那书桌的抽屉，找到一张空白的纸和一支铅笔，递给我：“你写申请。”
“什么？”我一愣。
“我们因病留宿，需要你写申请。你就是这间房的主人。”颜汜说着，我就回忆起来了那守则上写的内容。
“好。可是这怎么写呢？你俩，你俩啥病啊？”我接过纸笔，坐在椅子上。
“我瞎了。”颜汜说道，又看了眼床上的谢启明：“他肚子疼。”
“好。”我点了点头，依照在学校时给老师请病假的写法写了张申请，还不忘在最后加上了许怀民的姓名。
“这玩意儿要写日期吗？”我看了看自己的落款。
颜汜说道：“要写，但不是写今年的今天。”
“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你写199年，7月14日。”颜汜说道，我这下明白了，是写九零年的今天。
写完后，颜汜又从抽屉里找出一卷胶带，万幸还能用，就将那纸贴到了门口。虽然感觉这样做有点搞笑，但是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我还是选择相信颜汜，因为他看起来似乎经历过不少这种事。
这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阳台，只有铁门上一个小窗口，厕所也比较狭小，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通风处也只有一个小口，那里的风扇早就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
地上是那种老式的蹲坑，没有抽水器，旁边放着一个空的塑料桶，里面有一个舀水的小盅。看来冲厕所就是用这个装的水。
洗手台也是锈迹斑斑，水龙头上的镜子早已模糊，还裂开好几条裂缝。我用手电筒照着，勉强能看清自己的脸，我拧了拧那水龙头，居然还能用。
等前面黄色的脏水流干净后，我洗了把脸，想着这里的水箱应该是连通着哪里的水库，或者是某处山泉。
我走出厕所，突然发现房间外面的走廊亮起了黄色的灯光。颜汜和谢启明已经关上了门，站在门两侧朝外观望着，谢启明见我出来连忙朝我比了个嘘的手势，见状，我扶着墙壁，蹑手蹑脚地走到颜汜身边，弯下腰，和他们一样躲在窗口的死角。
我们渐渐听到外面传来一些人声，随着时间流逝，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清晰。是很多人在一起聊天说话的声音，我们甚至能听清楚一些内容，大多都是谈论今天工作好累，食堂的饭好贵之类的家常。
我吓得几乎不敢动弹，颜汜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他们下班了。”
闻言，我更是瞪大了双眼，外面时不时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有开水龙头洗漱的声音。
颜汜缓缓站起身，朝外面望去，他神色警惕，手一直抓着腰间那把短刀。
我抓了抓他的衣袖，用口型说道：“看到什么了？”
颜汜回过身，朝我耳边说道：“外面都是人。”
“什么？！”谢启明惊道，又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声音有点大，连忙捂住了嘴。
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们吓得立刻贴着墙壁蹲下，远离门口的小窗户。颜汜一把捂住我的口鼻，门另一边的谢启明也连忙照做。颜汜的手依旧冰凉，他放低了呼吸，将短刀抽出。
我们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因此外面的灯透过门上的小窗口会照射进来，在地上形成一个小长方形的光斑，这时，那光斑出现了一个头部的影子，我吓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这说明有人正朝我们里面看！
这个角度我们无法看到那小窗外，小窗外面也看不到我们，我死死地盯着地上透射的那个影子，不一会又来了一个，紧跟着是越来越多，几乎快要把那光亮全部遮挡住。
颜汜死死捂住我，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我试图掰开他一只手指喘个气，谁知他捏的更紧了，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的一科，那些影子渐渐离开了，只剩下一开始走过来的那个。
“一个瞎了，一个肚子疼，真是。这老许还是这么助人为乐。屋里也不开灯，睡这么早。”
门口传来一个男声，似乎是那个影子在说话，说完，他便离开了，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
颜汜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递给我看俩：“我和谢启明不能大声说话，他们应该能感受到我们俩是外人，不过你没事，你也许可以出去跟他们聊聊天。”
我读完吓得一哆嗦，震惊地指了指自己，颜汜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想起刚才那一幕的影子，连忙摇头，我连外面是什么东西都没看着，哪来的胆子出去。更何况我现在大气都不敢出。
“我一个残疾人，你也忍心啊？到时候有个什么我跑都跑不掉。”我焦急地说道，又不得不压低声音。
颜汜靠近我的耳边，轻声说道：“现在不多找信息，还不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别怕，我刚看过了，外面就是正常的人，如果有事，我会来救你。”
我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这孙子不会讹我呢吧。
“要不我去吧？你不是说我身上有他的气吗？”谢启明悄声说道。
“你忘了刚才是谁把他们招来的吗？”颜汜没好气地说道，谢启明顿时噎住了，不再吭声。
“他娘的，我去！”我说道，“既然是人就没什么好怕的。”
我接过颜汜刚搜出来的那个工作证，戴到脖子上。撑着家具站起来，朝门口走去，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虚的。拿起放在鞋柜上的登山棍，我撑着，缓缓扭动门把手，为防止他们被看到，就顺手关上门。
门外走动着许多人，有男有女，似乎是男女混寝的一栋宿舍，他们都是青壮年，各自聊着天，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一个女人路过我们房间，我便鼓起勇气跟她搭讪。
“呃，你好，我，我叫许怀民…”我磕磕巴巴地说道，念着我哥的名字多少感觉有点别扭。
“你是老许？不对吧…”那女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化着妆，梳着两条麻花辫，目光向下移动，看到了我胸前的工作证，又看了看我手里撑着的登山棍：“你是他弟弟悯生吧！”
闻言，我全身的血液几乎快要凝固，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他总和我们提起你，你是不是腿不太好？快回去坐下吧，你哥哥今天加班应该是回来不了啦！”那女人笑着说道，眼睛笑莹莹地弯着，看起来似乎和活人没有区别。
只是她穿着的那套工作制服，落满了灰尘，看起来极其老旧。
我看到她戴着的工作证，上面写着“叶萋萋”，技术部。
“…啊，对对对，叶…姐姐，你是我哥的同事吗？”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努力站稳了不让自己倒下。
“是呀，我们都是技术部的。”叶萋萋举起工作证扬了扬。
“好，…谢谢姐姐。”我说道。
“晚上记得关好门噢。”叶萋萋笑着朝我拜了拜手，就离开了。
见她走了，谢启明打开门将我拉进来，我瞬间腿软，瘫倒下去，颜汜见状连忙接住我。
“我操…老子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我吓得上气不接下气，抓紧了颜汜的袖子，才发觉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