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入宴

展会的地点在jb区铁山坪山上,这地方我曾和谢启明来玩过,上面有不少农家乐,还有一些避暑山庄。展会就开在其中一个名叫逸玄的山庄中,其实一般画展多数是开在市区里,而且会收门票。像这样在山里搞的,而且还有邀请函的,应该不是为了盈利。重庆出租车司机的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残,从渝北出发到这里,十二公里的路程,愣是给我二十多分钟飙了过来。

到了山上景区的大门,车开不进去了。我下车后,发现这山里还是在飘着细雨,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于是撑着伞在林间慢慢走着。

周日来旅游的人不少,几乎都是拖家带口或者小情侣一起来的,而且都穿着运动服背着大包小包的,像我这种穿这么文艺还一个人的瘸子实在显得有些另类。

看什么看,瘸子不能爬山吗。我心里吐槽道。铁山坪位于主城东部,地处铜锣山脉中段,并不是单指一座山,而是好几座山连成一片,总面积1493平方千米。从东门下车,逸玄山庄就处在前面一公里左右的位置,从大路进去,应该会有路标。

如果是个正常成年男性,一公里十多分钟就走得到,但问题是,我不太正常。重庆这样的山地景区,按理说都会有轿夫,就是两个人抬着一个迷你小轿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下雨,我愣是一组轿夫都没见着。

虽然大门口有租赁那种自行车的,但是我也骑不了。叹了口气,我心一横,准备就这么硬走过去。

老天慈悲,也许是看我一个残疾人太可怜,有三个女孩子骑着自行车到了我身边,并问我要不要搭一程。

她们看起来也是大学生的样子,我连忙点头。这种景区的自行车一般是前面两人掌握方向和动力,后座是给小孩子坐的,脚下的脚蹬并不吃力。我将拐杖横着放在后面的挂篮上,双手撑着跳上座位。

“你怎么一个人来爬山呀?”和我一起坐在后座的女生问道,她留着一头栗色中长发,脸颊肉嘟嘟的,看起来是人畜无害的类型,和这样的人搭话总是让人不忍拒绝。

“不是来爬山,我是来看画展的。”我笑着回答道。

那女孩子上下打量着我,笑得更甜:“你是搞艺术的?难怪这么有气质哇。”

“别,我就一普通屌丝。”山里雾气有些大,我取下眼镜别在衬衫口袋里。

她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下车时刚好看到路边有卖花的,就买了三支送给她们以表谢意,三个女孩子笑呵呵地走了。这路牌实在是很显眼,逸玄山庄左转五百米的字样加大加粗,生怕别人看不着似的。

小路两侧种了很多竹子,越往里走树木越少,大概两百多米之后就全是竹林了。看来吴家老头挺怕蛇的。

小径之后豁然开阔,竹林尽头是一大片空草地,其中伫立着一栋仿古建筑,草地上摆放着许多桌椅,已经到了许多人。我将电子邀请函给门口的礼仪小姐看后,就走进大厅里。

这房子的大厅四面通风,中心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展品就摆放在大厅里。我粗略扫了一圈,国画油画,雕塑,装置,应有尽有,应该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距离开展还有五分钟,我就找了个离大厅近的的桌子坐下。

我这才看见每一个桌上都摆着茶具,我不懂这个,不过连我这个外行也看得出来应该是手工雕的,吴家就是财大气粗。

喝这玩意儿不如喝肥宅快乐水,不知道这些老头为什么爱喝这个。我往椅子上一靠,打算浅眯一会儿。突然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的登山服,留着一头非主流鲻鱼头发型,与其他宾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站在大厅的楼前,好像在和上面的人说什么。

我操,这不是颜汜吗!我一个激灵坐起来,这小子怎么会在这里?正在我飞速旋转脑子的时候,他好像已经说完了,转过身似乎要离开。我一下躲闪不急,正好和他对视上了。

他似乎也很惊讶我的出现,在原地愣住了。我这才看到他身后的楼梯上下来一个人,是个穿着白色唐装的男人,一头长发在脑后编成一条长辫,还戴着耳环,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总之我第一印象对他很不好。

那人顺着颜汜的目光也注意到我了,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笑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立即撑着拐杖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我俩异口同声地说道:“你怎么在这?”

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答道:“我来看画展啊,你来干什么?”

颜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身后的男人突然走过来,非常礼貌地朝我伸出手:“想必你就是许悯生?余的一位旧友与令堂是故交啊。”

我右手撑着拐杖,心说这人不禁讲话装逼眼神也有毛病,不过听到他说好像认识我母亲,我只好硬着头皮换左手撑拐杖,腾出右手来回礼。

“请问先生是?”我笑着问道。

那人正要回答,颜汜突然一把搂过我,要将我拉走。

“来者是客,阿汜,你越过我赶人,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吧。”那男人在我们身后说道。

看他称呼得这么亲昵,我猜测这人可能是颜汜的什么亲戚,不过他们关系好像不大好。

我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问,只好在一旁尴尬地赔笑。

颜汜咬了咬牙放开我,他似乎非常忌惮这人,不同于对我二叔的尊敬,我感受到了他似乎在隐忍什么。这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七八,比我二舅小不了几岁,交谈间,他领着我逛着展览场,颜汜就一言不发地跟在我们后面。

我了解到,他叫吴煜,好像和吴老爷子沾点亲,今天的展品绝大多数是他的作品。他说的故交就是颜汜的师父,我寻思她老人家再怎么说也年过半百了吧,也不知道他俩怎么就故交了。

颜汜没发话,我就当他是默认了。吴煜说那封邀请函是特意发给我的,因为他家一个小辈从许仙阁买到了一副图,落款得知是我画的。他好像很喜欢这画,所以今天才会邀请我来。

我心说这种牛逼艺术世家的子弟也会看得起我这样的小门小户?不过搞艺术的最听不得的就是有人夸自己的作品,连我也被他说得心花怒放。

“敢问阁下说得是哪一副?”我不熟练地打着官腔,只觉得头皮发麻。

吴煜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转而走向二楼。颜汜依旧沉默着跟在我们身后。

二楼也是展厅,不过这里的人明显没有一楼多,吴煜并未在大厅里多做停留,而是径直走向屏风后。一搂只看到这后面全是竹林,我这才发现二楼有一条腾空的木桥,通往竹林里的另外一栋楼。

这房子修的莫名其妙的,怎么会有人这样连接两栋楼。我回头看了眼颜汜,没想到他面上露出恐惧,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跟来。我察觉他的不对劲,看了眼吴煜,他还在自顾自地往前走。我停下脚步,走到颜汜身旁悄声问道:“你怎么了?”

颜汜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跟着你。”

本想关心一下他没想到这人还是这么不识好歹,我也懒得理他了。踏上木桥跟上吴煜。

木桥大约几十米长,两边种满了竹子,全都长的极高,这栋建筑修的有些奇怪,如果要找一个参照物的话,我觉得有点像日本动画里的汤屋。吴煜掏出钥匙打开门,我们便走入这房子的二楼环廊。里面极其宽敞,底下放着一个玻璃展柜,我一眼就认出来里面的画。

是我高二的暑假画的一副《地狱诸相图》。当然是临摹的,原画是吴道子,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临的是人家老祖宗的作品,难怪会注意到我。

原作是画在一座寺庙的墙壁上的,我记得当时暑假好像是去旅游看过,回来就凭借记忆临了一张,肯定不可能一模一样,我心说难道是画错了什么地方被人家后人发现了?这临本我当时丢在许仙阁就没管了,不知道是谁给买了去。

“许先生小小年纪,造诣颇深啊。”吴煜笑道,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夸赞。

“…这画是我临摹的,有什么问题吗?”我问道,生怕他说我画错了一个鬼要我赔钱。

他却反问了我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你临的谁的?”

这下我更觉得莫名其妙了,心说这原本他妈不是你祖宗画的吗,干嘛问我。

“…吴道子先生。”

吴煜忽然笑了,他打开手中的折扇,说道:“他可不是原作。”

我只觉得他笑得极其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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