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

21? 躁动

◎被她亲两次了,两次。◎

她朝着少年小跑过去, 长发被风吹起,巴掌大的小脸赏心悦目。

陆洵靠在那里等她过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发现她今天的穿着确实和往常不太一样。

她抬眼看着他笑, 漂亮的杏眼中带着某种喜悦, 陆洵心中滚烫,心想她是不是因为看到自己才会这样明艳。

但他很快压下自己的想法, 故作镇静, 表情一如既往镇定自若, “找我干什么?”

宁柠也不避讳地回答, “担心你呀, 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我还以为你早走了。”

陆洵回答, “后天走。”

宁柠一听, 有点开心, 双手紧握, 紧张地望进他黑琉璃般的眼底,“那我这两天能找你么?”

陆洵的眼神变得好整以暇,“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嗯?”

宁柠啊了一声, “你能对我做什么?”

陆洵这样的人可不是程立, 他怎么可能会主动对宁柠做什么,她觉得自己对陆洵做什么才对。

她不甘示弱, 扬起小脸,“我才不怕。”

有本事就对我胡作非为, 我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

陆洵莫名笑了一下, 指了指健身房的位置, “上去坐坐。”

宁柠赶紧答应, “好。”

然后跟在陆洵身后喋喋不休,“我今天去参加那个试镜了,我觉得我表现挺好的,但可能结果不尽人意,不过没关系,我不在意。”

陆洵在前面嗯了一声,“尽力就好了,不要不开心。”

宁柠才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被打击到,虽然赢不了闫雯淑,但最起码让她知道了关于闫雯淑的一件天大的事情,这也足够了。

她输给闫雯淑不冤,或许这也是上天的安排,闫雯淑可能真的命中有吃这碗饭的命。

而宁柠要做的就是,远离闫雯淑和程立,跟紧陆洵的脚步,那她以后的命运就变了。

她是这样想的。

跟着陆洵到了二楼的一个健身房,健身房里都是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宁柠还在想,陆洵这几天都在这里吗?

结果刚推门进去,竟然看到了闫文嘉两兄妹。

显然闫雯淑和闫文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宁柠,一时间四个人都彼此看了一眼。

陆洵并未理会闫雯淑兄妹,只是指了指沙发的位置,让宁柠先坐。

宁柠的心情瞬间不好了,怎么哪里都有这兄妹啊?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刚因为输给闫雯淑心里不爽快,结果又在陆洵身边看到了她。

宁柠心里难受极了,她看了一眼闫雯淑,只见闫雯淑抱着胳膊挑衅地看着她。

“我说宁柠,你怎么阴魂不散?我到哪里你到哪里?”

宁柠懒得理她,更不想和她说话。

她朝着陆洵走过去,陆洵正在给她倒开水。

宁柠的表情明显不开心,她有点幽怨地看着陆洵,陆洵却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没事,都是同学。”

宁柠挠了挠头,“可我不喜欢她找你。”

陆洵嗯了一声,“待会儿让她走。”

宁柠点头,“好。”

陆洵试了试开水的温度,帮宁柠吹了吹,“不怎么烫,喝点。”

宁柠从他手里接过水杯,手指故意覆在陆洵的手背上,她明显感觉到陆洵的手指动了动。

一抬眼,见陆洵眼底有种莫名的情绪,宁柠笑了一声,“谢谢阿洵。”

陆洵的表情一僵,“什么?”

宁柠故意似的提高声音,“阿洵啊,怎么了?”

陆洵咳嗽一声,“没什么。”

但是转身的时候,耳朵尖都红透了,他故作镇静看了看闫文嘉,“送你妹出去。”

闫雯淑不乐意,“我就不走,宁柠,我有话跟你说,你过来。”

宁柠捧着一杯水,看向她,“不想听你说话。”

闫文嘉看陆洵在,也不敢对宁柠怎么样,但他很讨厌宁柠对他妹妹的态度。

宁柠坐到了沙发上,一直盯着陆洵的背影,陆洵拿起两个哑铃举了举,也不看宁柠。

闫雯淑坐到了宁柠身边,故意提高声音,“听说程立住院了,你怎么没去看看他?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你吧?哦,对了,你之前给程立写的几封信都在我这里存着,你什么时候要?”

宁柠知道她是故意的,自己确实也给程立写过信,这些陆洵都知道,她只希望陆洵不要往心里去。

可闫雯淑摆明了要给她难堪,要让陆洵对她有所芥蒂,可活了两世了,宁柠怎么可能还对挑衅无动于衷?

她看了闫雯淑一眼,假装自己没端稳手中的水杯,“哎唷”一声,玻璃杯里的水洒在了闫雯淑漂亮的裙子上。

闫雯淑刚要骂,正在摆弄蝴蝶机的陆洵听到动静转身看过来,闫雯淑顿时委屈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太阴险了吧?”

宁柠一脸无辜,“不是故意的哦。”

是有意的哦。

闫文嘉觉得陆洵情绪不对劲,想让妹妹别说话了,刚要开口,就听到陆洵冷漠的声音传来,“闫文嘉,要我说几次?”

闫文嘉赶紧走到闫雯淑身边,把妹妹拉起来,“走了,祖宗。”

闫雯淑真的很生气,“她弄脏了我的裙子,得给我赔。”

她气的不是宁柠弄脏她的裙子,而是陆洵的态度。

差距太明显了,闫雯淑觉得心里憋屈,她哪一样比不上宁柠,陆洵都懒得看她一眼?

宁柠这个花瓶凭什么?

越想越气,闫雯淑挣脱哥哥的拉扯,问宁柠,“程立你是真不要了是吧?”

宁柠看着她笑,“没喜欢过,你随意。”

闫雯淑点头,“行,宁柠,别后悔。”

宁柠点头,“不后悔。”

她再也不做后悔的事,她对程立的心,早就死了。

闫雯淑带着怒气被他哥拉走了,健身房里只剩下陆洵和宁柠,宁柠唤了一声,“陆洵,我的水没了。”

陆洵回头看她一眼,没说话,走到她旁边将玻璃杯子拿起来,又去给宁柠接了一杯水。

宁柠盯着他笑得可甜,“你喜欢闫雯淑吗?”

陆洵表情一怔,“瞎说。”

宁柠又问,“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呀?”

陆洵沉默片刻,居高临下看着宁柠的眼睛,突然坏心眼上来,弯腰凑到宁柠面前,望着她有点闪躲的眼睛,唇角勾了笑,“她在追我。”

宁柠手里的水差点又被端住,她睁大了眼睛,“真的啊?”

陆洵点头,“嗯,有什么感想?”

宁柠心里有点酸,“没什么感想,你就告诉我,怎么追你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陆洵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喉结动了动,感觉呼吸有点乱,他站起来再次走向蝴蝶机,“不知道。”

宁柠着急了,“你喜欢学习好的?那我努力一点行不行?”

陆洵觉得胸口一阵一阵发烫,心脏也不受控制乱跳,他轻轻地深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和宁柠待在一起,他并不觉得有窒息感,这换成任何一个女人,跟他单独相处,他都要压抑死。

可是宁柠坐在那里,却丝毫没让他感觉到不适,只是心跳有点快。

他坐在了蝴蝶机上,脱掉了黑色的衬衣外套,里面只剩下一个黑色的背心。

出口长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宁柠却小跑到他面前,看起来很好奇的样子。

“哇,你还有胸肌呐?”

陆洵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他放开手里的拉环,将黑色背心从腰往上一掀,八块傲人的腹肌映入宁柠视野。

宁柠眼睛都直了,“你这身材,也太好了叭。”

陆洵眼底有了某种狂热的情绪,“想摸么?”

宁柠点头如捣蒜,“想,能摸么?”

陆洵整个脖颈和耳朵都红了,“让你摸一下。”

宁柠弯腰去摸,脑袋凑到了陆洵胸口,陆洵低眼看着黑色的蝴蝶结,只觉得心要从胸口跳出来。

宁柠柔软的手指摸在了他的腹肌上,有点凉,可是却又像带着火。

他虽然抗拒和女生独处,但到底是个正常男性。

尤其是眼前作乱的女孩是他放在心上多年的人。

陆洵慌了,一把抓住了宁柠的手,沉声道,“够了,你该回学校了。”

宁柠还没摸完呢,手突然被抓住,一抬头,陆洵的脸近在咫尺。

陆洵太高了,坐在机器上面都差不多和她一样高。

宁柠的眼睛精准无误地盯上了陆洵的唇,她亲过他的唇,有点凉,但很软,带着少年独有的香。

不过就只亲了一下。

陆洵的喉结上下动了几下,实在是觉得胸口难受,他想推开宁柠,可宁柠看着他笑了一下,又迅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随即远离。

陆洵感觉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想说什么,宁柠已经跑远了,她边跑边朝着陆洵挥手,“明天我还来这里找你呀。”

陆洵,“……”

所有的话,都被她一个动作堵在了胸腔里,陆洵感觉自己要热死了。

他吐了口气,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心想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大胆?自己好像还没答应她要做她男朋友吧?

可是已经被亲了两次了。

两次。

陆洵感觉燥得厉害,他再次承认,宁柠确实要勾死他。

他在宁柠面前才觉得自己真正成长为一个男人。

被勾出的火无法宣泄,汇聚在某一个点。

他低眼瞧了瞧,只见黑色工装裤下,鼓了包。

22? 小手牵大手

◎她的温度透过血液传达到心底。◎

陆洵看着自己尴尬的样子, 心里实在是想笑,他以前一直认为男女之间的这种关系很肮脏,他即使喜欢宁柠, 也不准备用这种方式亵渎。

看惯了陆玉群那放浪形骸的样子, 范琼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风尘味, 他以为自己不会有这种反应。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低估了宁柠对他的影响力, 原来即使如何唾弃那种行为, 他都无法抵抗一个青春期女孩对他的诱惑, 他和所有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样, 面对喜欢的女孩还是无法淡定。

他不得不使劲拉着蝴蝶机上的拉环, 让自己沉浸高强度的锻炼中, 不去想宁柠刚才的那个吻。

他太纵容宁柠了, 导致她一次又一次地触碰她的底线。

可是即使触碰了又怎么样, 他心里始终是甘心的, 愿意的-

周一的时候, 比赛结果出来了,胜出的是闫雯淑,这个结果其实宁柠早就想到了, 毕竟闫雯淑在那个圈子里混迹二十多年, 能力也是有的,所以她胜出, 宁柠一点都不意外。

一时间闫雯淑的风头盖过了所有人,之前不愿意和她玩的一些女生, 也主动靠近和她说话, 套近乎。

闫雯淑表现的很温婉, 好像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都瞬间成了朋友。

她看向宁柠的眼神都充满挑衅,但宁柠不在意,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不如多看几道陆洵给她的数学题。

李桐看起来很不开心,或许以为是她造成的失败,所以显得很愧疚,还给宁柠买了个礼物道歉。

她以为宁柠会生气,谁知道宁柠不但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她,“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们的失败和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内疚,不要内耗,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看着李桐有点红的眼睛,宁柠就知道她哭过了,可是这真的不是李桐的错,她真怕这小丫头钻牛角尖,把责任一个人扛了。

虽然宁柠安慰她,但李桐还是很内疚,“对不起啊,宁柠。”

宁柠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再次认真跟她说,“我不需要你认错,更不需要你来承担责任,我需要你打起精神来,失败就失败了,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没赢过她。”

李桐小声道,“肯定是因为我的失误造成的。”

宁柠拍拍她的手,“就算你不失误,我俩加起来也赢不了她,不要自责,好么?”

李桐这才抬眼看宁柠,她真觉得宁柠这脾气太好了,握紧了宁柠的手,李桐保证,“我一定好好学习,我会少追星。”

宁柠就笑,“这才对。”

闫雯淑成了学校的名人,要参演《香樟树下的约定》女主一角,这对于尚才而言也算是一件喜事。

在别人还都在为未来努力读书时,闫雯淑已经踩好了她的垫脚石,就等这部剧爆火之后,坐享其成,一跃成为娱乐圈的一颗新星。

宁柠以为自己没机会了,可没想到,导演蒋维找到她,给她介绍了一个人,“我师弟,刚和东家闹掰,成立起自己的经纪公司,他很看好你,所以想签了你,你的小提琴拉的不错。”

他在校长室,校长在旁边坐着,还客气的给宁柠倒了杯水。

宁柠谢过校长之后,接过蒋维手中的名片一看,好巧不巧,竟然是李桐偶像周晚森的前经纪人李相宜,因为周晚森火了,所以这个在周晚森还是小透明时给他一切的男人,便被踢开,毫无价值了。

可这个人后来带火了很多一线艺人,包括后来歌影双栖的影帝张怀川,张怀川是宁淮的死对头,演技派,国家歌剧院演员出身,出过很多唱片,后来不想唱歌了,就去演戏了。

也签在了李相宜手下,这个时候李相宜应该刚起家,公司还没赚钱的程度,才在往里面砸钱培养艺人。

也是张怀川火了之后,李相宜才熬出头,也跟着出名了,现在的李相宜才不到三十岁,能力是有的。

宁柠拿着那张名片想了很久,蒋维以为她没兴趣,便继续劝宁柠,“这年头能火全靠运气,但一旦火了,那泼天的富贵就来了,我觉得你长得不错,小提琴还拉的那么好,一定会大火。”

宁柠拿着名片看了半天,才抬眼看向蒋维,“我要和我父母商量一下才行,我做不了主,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我。”

蒋维看着长相漂亮的女孩,觉得这丫头长得很符合大众的审美,只要稍微一包装,打上“才女”的标签,火起来应该不难。

他笑着问宁柠,“你还有什么条件?”

宁柠回答的很稳健,“我和我的搭档是一起参赛的,我没理由丢下她,如果您给了我这个橄榄枝,那我肯定要带上她的,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蒋维愣了愣,问宁柠,“就和你一起拉小提琴的那个女生?”

宁柠点头,“可以么?”

蒋维为难了,“这个女生长得还不错,如果多给点练习的机会,应该也是个可塑之才,可是你也知道,小丫头,一个刚成立起来的公司,不会冒险去签一个不能创造价值的人。”

宁柠懂了他的意思,便再没说什么。

旁边的校长也帮腔,“宁柠,你父母都是文工团的台柱子,你该是有这点能力的,这是个机会,把握住,不然机会溜走了可就没了。你的学习也一般,考个本科很费劲,不如就去搏一把。”

宁柠看了一眼校长,想说什么终是没开口。

好吧,她的学习已经差到要校长劝她的地步了。

可她也只是数学差呀,她都在努力了。

宁柠没说什么,道过谢之后,说会慎重考虑的,便离开了校长室。

回到教室,李桐问她校长找她干什么,宁柠看了一眼闫雯淑空荡荡的座位,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桐开口。

她看着李桐半天,将那张卡片给李桐看,“有个公司看上我,要签我,我在犹豫要不要去。”

李桐拿起名片一看,见是李相宜,她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想了想,才慢慢激动起来,“哥哥,哥哥的前经纪人!之前在报纸上看过,这个经纪人跟东家闹翻自立门户了?”

宁柠点头,“好像是。”

李桐有点激动,“去呀,宁柠,这是个机会,好多人想找他当经纪人他都不当的,能主动找你,说明他真的很看好你,你别错过了!”

宁柠有点难受,“可你怎么办呀?”

李桐一听宁柠这个时候还在想她,心里感动,“我有我的出路,我不能阻挡你的前程,宁柠,我不是小气的人,我希望你过得好。”

宁柠看着李桐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半天,又想起她后来为了一个渣男身败名裂的事情,当即就下决定了,“等高考完,你来做我的助理?”

她不能确定现在的李桐会不会甘愿做一个助理,但她真的希望通过这条路,让她重新认识周晚森。

而李相宜是最了解周晚森的。

李桐一愣,明显被宁柠的话搞懵了,她心中有点紧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宁柠问,“不能对你好么?”

李桐的眼尾有点红,摇头,“不是,只是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把我当朋友的人,我知道我考不上什么好大学,我想高考完之后去找哥哥,可是你要我做你助理的话,那我能靠近他的机会就更多了。”

宁柠点头,“是啊,我知道你不缺钱,只要你愿意,我随时欢迎你找我。”

李桐握住宁柠柔软的手,坚定地点头,“冲你这句话,我都认定你这个朋友了,你尽管往前冲,我会跟在你后面。”

宁柠笑了,她的手覆盖在李桐的手上面,“等你。”-

下午放学后,宁柠去健身房找陆洵,可是健身房人还挺多。

全是男生,让宁柠意外的是,陈建峰一伙人竟然也在,闫文嘉更是在其中。

陆洵上半身没穿衣服,只穿着一条运动裤,在跑步机上跑步,头发都被汗水湿透了。

宁柠的冷不丁造访,让一屋子的男生朝着她看了过去,一群男生光着膀子大汗淋漓,还有在隔壁打沙包的。

一头黄毛脏辫的陈建峰见宁柠来了,脸都要笑成烂柿子,“哟,这不是我柠柠姐么?”

一时间周围的男生都哄笑开来,宁柠觉得这里的气氛有点奇怪,陆洵怎么跟这群人混在一起了?

可别被学校发现,让陆洵好孩子的身份被玷污。

宁柠有点生气,冷着小脸看着陆洵,只见陆洵从跑步机上下来,套上黑色的短袖,拿了一条毛巾擦汗。

一边擦汗一边走向宁柠,问她,“你怎么来了?”

宁柠皱眉,“你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

陈建峰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混在一起?我的姐姐,你上次找我助威的钱还没给呢。”

宁柠哦了一声,“下次给。”

陈建峰笑了一声,“不给也行,要不你做我女朋友?”

一句话刚说完,陆洵便回头看他,黑琉璃似的眼睛里,充满了警告性和侵略性。

陈建峰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做了个闭嘴的动作,意思他错了。

陆洵的表情有点冷峻,他只是说了声,“你们走吧。”

一群人什么话都没说,都拿了衣服穿好,跟陆洵道别,离开了。

健身房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只剩下他俩。

宁柠问他,“他们怎么在这里?”

陆洵让她坐,“有点事找我,不过现在没事了,我明天就走了,你是有什么事找我么?”

宁柠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她看向陆洵宽阔的背影,“有个公司要签我,我拿不定主意,所以来问问你。”

陆洵问的漫不经心,“什么公司?”

宁柠回答,“娱乐公司,我要是签了可能就不能参加高考,你会……会不会讨厌我?”

陆洵给她倒水的动作一僵,回头看她,“你的决定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只要觉得你做对了选择就行,高考虽然重要,但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如果有比高考更好的出路,那为什么不能选择?”

宁柠害怕陆洵不喜欢娱乐圈子,毕竟她要是真的一脚踏入娱乐圈,和陆洵之间真的天差地别了。

可是她文科出身,为了追程立,上一世在学业上也没有什么建树,后来毕业甚至都没有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做了副业剪辑师。

宁柠在乎陆洵的想法,“我要是不上大学,会不会配不上你?”

陆洵端着水杯走到他面前,头发还因为高强度的运动湿着,他漆黑的眼瞳注视着宁柠的表情,“你上大学就配得上我了?”

宁柠,“……”

这个人还真的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所以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到底喜欢不喜欢啊?

要不是现在喜欢的,那是什么时候?

总不能是上大学的时候吧?

这追男孩子到底怎么追?

宁柠有点生气,接过他手中的水杯,“行,陆洵,你赢了,我迟早把你追到手。”

陆洵点头,“看你的本事。”

宁柠哼了一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既然上大学也配不上你,那我就按我自己想的来了。”

陆洵没答话。

宁柠赌气喝完一杯水,将水杯放在玻璃茶几上,越想越气。

因为陆洵上辈子的一个举动一句话,她竟然跑去追这个冰山。

这明明困难程度也很大嘛,她还以为好追的。

这个人一点都不好追,怪不得那些学妹都说陆洵看起来太冷了,好像谁都捂不热的样子。

宁柠体会到了,陆洵现在的心有点像石头,那喜欢她这件事,应该是上大学了吧。

行吧行吧,宁柠心想,先耗着,等大家都再成熟点了再说。

她起身要走,正在摆弄物件的陆洵察觉到,回头问她,“这就走了?”

宁柠没好气,“不走干什么?孤男寡女的,让别人说闲话。”

陆洵,“……”

宁柠,“我可不能因为我的私心,让你这个好孩子背锅。”

陆洵听出来她语气里的酸味,挑了笑看她,“恼羞成怒了?”

宁柠瘪嘴,“才没有,就是每天看一眼你,我就心满意足了,大天才,你慢慢忙,我要走了。”

陆洵想挽留,可是他又觉得别扭,便只能拿了外套穿好,“我送你。”

宁柠摆手,“不用,又不是很远,我可以自己回去。”

陆洵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很晚,夜幕降临,他还是不放心。

他走到宁柠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小丫头瞪着他,觉得又好笑又可爱,扬了扬下巴,“走啊,送你。”

宁柠不死心地问,“因为什么送我?你又不喜欢我,干嘛送我?”

陆洵问,“送同学不行?我送校友回学校怎么了?”

宁柠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这人真难追,怪不得没人追。”

陆洵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宁柠的话。

宁柠还是不死心,一边下楼梯一边回头问陆洵,“所以你能告诉我,要怎么追你才行?”想到什么似的,宁柠让他伸手。

陆洵不明所以地将自己一双好看有力的手伸到宁柠面前,手掌还有练臂力拉环摩擦出的茧子,手背上有明显的血管,显得那么有力。

宁柠将他的衣袖往上一掀,只见他左手手腕上戴着她送的沉香手串。

陆洵想藏,已经来不及了。

宁柠一副看透他的样子,“喜欢我就喜欢我,你这人一点都不坦诚,咱们都是大人了,陆洵,干什么遮遮掩掩?”

陆洵的表情依旧平稳,他站在高一层的台阶上,一把就摸到了宁柠的头顶,一只手揉了揉宁柠的脑袋,陆洵语气轻柔,“你话好多,戴你送的手串就喜欢你了?”

宁柠问,“不是么?”

陆洵回答,“那我明天戴了其他女生送的东西,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喜欢别人了?”

宁柠气结,打掉他的手,噔噔噔跑下楼了。

陆洵在后面跟着,觉得她生气都挺可爱。

笑着跟在宁柠身后,让她跑慢点。

宁柠赌气道,“你太难追了,我不追了,我追别人去。”

听到这句,陆洵是有点着急的,他跑上前去,扯了扯她的衣摆,“你就不能持之以恒?”

宁柠仰起头看他的脸,“那我得坚持多久才能得到你的回应?”

陆洵摸着下巴想了想,“或许追个三五年的,我就心动了也说不定。”

宁柠真想给他一拳,“三五年啊?我的天,这么长时间。”

陆洵语气有点酸,“不多,你暗恋程立都三年了,追我三年怎么了?”

宁柠,“……”

哪壶不开提哪壶。

算了,这事她不占理,就不和他计较了。

想来陆洵说的也是,哪有一上来就答应人表白的。

况且在这之前,她都没怎么和陆洵接触过,陆洵不清楚她的为人,谨慎点是对的。

宁柠想了想,点头,“行,三年就三年,我又不是坚持不了。”

陆洵心里吃了蜜糖一样,他也点头,“能坚持三年,我就答应做你男朋友。”

宁柠一本正经伸出右手小拇指,“一言为定,你要是敢喜欢其他女生,你就死定了。”

陆洵也伸出小拇指,和她拉钩,“看你的本事。”

宁柠勾着他的手指不放,拉着他往前走,“勉强算牵手了吧。”

陆洵,“……”

虽然心跳和呼吸都很乱,但陆洵还是一本正经地挑衅,“连手都不敢牵么?”

宁柠顿住脚步,转眼就把整个手掌放在了陆洵的手中,紧紧握住。

小手牵大手。

继而转身笑的一脸无辜,“我这人,受不了一点挑衅,只要你不挣脱,我可以牵着你去学校,让所有人知道我在追你,只要你不觉得丢脸。”

陆洵手掌上的温度瞬间就升起来了,宁柠的手比较温暖,温度透过他手掌的细胞顺着血液传达到了心底,他感觉自己在黑暗中的心跳格外快。

这一刻周围的所有事物都能听到他心动的声音。

女孩温软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时不时捏他的手指,恶作剧。

他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直到要过马路等红绿灯,他才回神。

因为宁柠放开了他的手,他也一瞬间清醒了,突然有种失落感。

他希望她一直牵着他的手,感觉太奇妙了,好像两颗心也会因为牵手而变得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宁柠可能也觉得尴尬,不敢看他,“好了,我到学校了,你回去吧,希望你一切顺利,陆洵。”

陆洵面无表情嗯了一声,但没离去,站在那里等着宁柠过了马路进校门。

他是有点舍不得的,紧紧盯着女孩的背影,感觉有点烦躁,摸出外套里的烟和打火机来,刚用手堵着打火机点燃烟,突然发现一辆货车失控的朝着斑马线中央的宁柠撞了过去!

陆洵的烟刚递到嘴边,看到那卡车失控撞过去,打火机和烟瞬间掉在了地上,他朝着宁柠的背影嘶吼一声,“宁柠!小心!”

卡车朝着宁柠撞了过去,马路上发出巨大的摩擦声,转而那货车并没停下,而是转个弯朝着另一边撞去,发出巨大的声音,肇事逃逸了。

陆洵吓坏了,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倒流,朝着斑马线冲过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被撞的地方空空如也,宁柠不知去向。

陆洵大口喘着气,眼尾猩红,胸膛在剧烈起伏。

宁柠呢?怎么突然不见了?在他眼前消失了?-

宁柠被一辆货车的远光灯闪到了眼睛,她明明走的人行道,人行道是绿灯,她没有闯红灯。

可那辆卡车失控一般地朝着她撞了过来,在她被卡车碾碎的瞬间,眼前又是一阵白光,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是身上并没有传来疼痛,她吓得眼泪还挂在脸上,来不及擦,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

刚想着自己到底怎么了,就听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像是声带受损了一样的干涩,“你是谁?”

宁柠一愣,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声源的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梳着大背头,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盯着她。

宁柠心里一慌,两只眼睛都睁开,才发现自己跪在一个烧纸用的火盆前,而火盆的另一边,是个年过不惑的中年男人。

宁柠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惊讶地喊出声,“陆洵?”

男人有点苍老的手,微微抓紧了轮椅的扶手,显然也是不可思议,眼神满是震惊。

他颤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起来,黑影将宁柠笼罩住,像个魅影。

但宁柠已经忘记言语了,她比眼前男人的表情更为惊恐。

眼前的这个老男人是陆洵吗?

23? “别睡我”

◎她不会真的要和男人睡觉?◎

宁柠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不是陆洵, 她只是下意识觉得那张脸和她临死时见到的差不多,只是这张脸看起来要比她以前看到的可怕。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腮划到唇角,让他整张脸即使有点姿色, 也看起来极其吓人。

他披着黑色的大衣, 大衣下是黑色的中山装, 整个人显得庄严肃穆,可宁柠觉得他并不好说话。

她犹豫了片刻之后, 打消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以她对陆洵的了解, 他绝不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眼前的人, 只是和陆洵长得有几分相似, 但气场上绝对不是。

宁柠感觉到男人凝视的视线, 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 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宁柠感觉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笑容也逐渐在脸上消失,因为那人盯着她的眼神,活像盯着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 毫无温度。

宁柠局促地跪在那里, 动都不敢动,生怕那人手中拄着的拐杖下一秒就直接按在她身上, 她识相地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直到那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宁柠才确定这人不是陆洵, 陆洵的声音不是那样的。

他说, “抬起头来。”

宁柠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的表情, 感觉猜不透这人的情绪,但也不敢做什么违和的事情,眼前的男人至少是她爸爸那样年纪的人。

宁柠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怎么会在这里?请问您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紧关的门就被敲响,外面同样传来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申哥,那个叛徒抓回来了。”

男人打量宁柠的眼神这才移开,他转身走向了门口,将古典的雕花门打开,只见外面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怪异的男人年纪相仿。

可是即使年龄大了,宁柠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宁柠激动地从地上站起来,朝着门口跑过去,喊了一声,“许年?”

那站在门外的男人愣住,看向了宁柠,他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震惊和恍惚,随即看向厉色的男人,“申哥,这谁?怎么会在这里?”

祠堂重地,除了申哥以外,几乎没人敢靠近,而且这个四合院,连只母蚊子都没有,更何况凭空出现个女人?

不对,她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还是个女孩。

这任谁见了都觉得有问题。

男人拄着拐杖出了门,言语冷冽沙哑,“不认识,先关起来。”

宁柠急了,想为自己讨个说法,但刚跑到门口,就被西装革履的男人挡住了去路,他的个子也很高,直接将门堵的严实,表情也很严肃,但他又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点熟悉。

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那离去的男人说了一句,“绑到大厅。”

男人应了一句,“是,申哥。”

随后直接将自己的领带扯下来,就去绑宁柠的手。

宁柠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不认识我了?”

男人表情冷淡,“别试图耍花样,这里也是你能进来的?”

宁柠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被领带绑上,委屈的皱眉,“你是许年吗?”

男人这才再次打量宁柠的长相,发现她真的和已经去世的表姐长得很像,可是表姐已经去世三年了,不可能还活着,就算活着也不可能这么嫩。

男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即使你掌握了我所有信息又如何?敢在申哥面前耍花样,你有九族都不够诛的。况且我也不是你口中的许年,我叫高敬。”

宁柠,“……”宁柠还想说什么,便被男人直接拽出了门,她真的欲哭无泪。

不就和陆洵牵了个手,没必要这样对她吧?

先是被一失控的大卡车撞,没撞上,随后到了一个连她都不认识的地方,遇到了长得像许年和陆洵的中年男人,自己又被绑,完全没摸清楚状况。

宁柠想挣扎,但想了想,这两个人的态度,她觉得自己还是识相的静观其变就好,摸清楚状况再说。

被男人拉着来到了四合院的主厅,宁柠才发现这里修建的很古典,是古时四合院的建筑。

主厅的家具和装修也都很古典,雕花的窗户,实木的沙发和座椅,而那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正坐在客厅最中央的位置品茶,而周围站着一众凶神恶煞的人。

客厅中央一个人已经被打的全身都是血,正在哀嚎,哭诉着求男人放过他。

“申哥,出卖你的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那些条子为什么会找上你,我真没有出卖你,申哥饶命!”

宁柠被男人绑在了门口的一颗风景树上,但客厅里的动静她看的一清二楚,里面的惨叫也是很清晰,宁柠感觉自己全身在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的,误入了黑窝。

这些人明显不是什么好人,哪有正常人会把人打个半死还没有任何人阻止的?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宁柠冒冷汗,只见那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将茶碗放在桌上,起身将大衣去了,挂在身后的太师椅上,走向了那人。

他在哀嚎的男人面前蹲了下来,只是面无表情地伸手说了一句,“刀给我。”

那酷似许年的男人,直接从一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军士刀递给他,宁柠当即被吓得眼泪就下来了。

那男人好似知道她在看,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军士刀毫不留情地一把扎透了那人的手背,惨叫声震耳欲聋。

“申哥!申哥饶命!我再也不敢了,申哥啊啊!”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温度,比毒蛇还要让人畏惧几分。

“我说过,跟着我做事,就得守我的规矩,我的底线是不准碰毒品,不准逼良为娼,你都做了,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在我的地盘留下把柄,让警察老找我的麻烦,你觉得你还有可能活着?”

那人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像打摆子似的,他忍着剧痛求饶,“申哥,申哥,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我,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求饶而放过他,而是在一声声惨叫声中,将那人的手指一根根切了下来。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吭声的,宁柠吓得不敢再看,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就没停过。

那绝对不是陆洵,绝对不是!

宁柠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冰冷了似的,她用双臂抱住自己的胳膊,却还是感觉在发抖。

没多久,那被切了手指的男人就疼晕了过去,宁柠听到那毫无温度的沙哑声吩咐别人,“割了他的舌头,扔出西城区,所有和他有往来的人,一个个严查,要是有人碰毒|品,不用问我,直接和他一个下场。”

“是,申哥,还有件事,程立在东城区的那个场子已经被扫了,今天下午刚出的事。”

男人只是嗯了一声,抬步朝着主厅外走去,而宁柠就蹲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又将她笼罩了起来,宁柠吓得不敢抬头,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隐隐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铁锈味,这种被人支配生命的恐惧,无孔不入。

宁柠抱着胳膊颤抖,怎么都停不下来。

可那让宁柠恐惧的声音,像是能穿透每一个细胞从头顶传来,“接下来,该你了。”

宁柠哭成了泪人,抬眼看着男人,眼神里都是恐惧,像被猛兽锁定的小鹿,可怜又无助。

她摇头,“我和他不是一伙的,我真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别杀我……”

男人蹲在了她身边,右手捏住宁柠的下巴,让她把头抬起来,观察了一会儿,他才叹口气,轻声呢喃,“啧,真像,她十八岁的时候,就长这样。”

宁柠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闭上了眼睛,可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她觉得全身血液要逆流,恐惧让她本能的屏蔽了外界的声音。

她抽泣着,小声辩解,“我真不是,我也不认识你……”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半天,才缓缓放开,只说了一句,“带到我的卧室去。”

几个人抬着昏迷的叛徒往四合院外面走,还有血液流在台阶上,紧接着又有几个男人已经拿着拖布开始全方面清洁了。

高敬听到男人的吩咐,以为自己听错了,“申哥,你刚才说……”

男人兀自去了东厢房,“送到我的卧室。”

高敬,“……”

见鬼了,那一向看到女人就闪避的申哥,今天要把一个女孩送到卧室?

高敬的脸色明显不对劲,但他又不敢忤逆男人的意思。

他只能一边给女孩解绑一边警告她,“在申哥面前别耍花样,能有幸成为他的床伴,你该感到荣幸。”

闻言的宁柠哭的更大声了,“什么床伴?我没答应他啊,我不去!”

男人见宁柠反抗着挣扎,生怕又惹怒了喜怒无常的大佬,赶紧一把捂住了宁柠的嘴,并且把宁柠扛在肩上,朝着东厢房走去。

男人在洗澡,高敬将女孩扔进去就把门在外面关上了,宁柠的双手依旧被一双领带绑着。

高敬守在门口,生怕这女孩跑了。

说来奇怪,今天是表姐的忌日,凭空出现了一个和表姐长得很像的女孩不说,那一向对女人避如蛇蝎的男人,还让她进了卧室?

这到底怎么回事?

高敬有点好奇,一直守着,直到另一个伙伴回来,说红房子那边的风波平息了,让申哥不要有压力,那边有他看着。

红房子是个夜总会。

说完这些,突然听到申哥的房间里有女孩的声音,来人明显一愣,“什么情况?申哥房间里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高敬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问,别说,免得惹事。”

来人哦了一声,拿了烟出来,递给高敬一根,“奇了,竟然在他房间里看到女人。”

高敬拿了烟,就着他的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峰哥,你还记得程立那个死在疫情里的太太么?”

来人一愣,叹息一声,“怎么能不知道?那年的头条都是这个消息,挺可怜的,死了都没人给她收尸。”

高敬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抖了抖,眼尾明显有了可见的红,“是啊,多可怜,打电话给她唯一的丈夫,都没接。”

来人一口黄牙,锤了高敬一把,小声道,“突然提这事干什么?”

高敬赶紧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好笑的。”

来人嘿了一声,“那跟你有什么关系?跟我们没关系,想来程立自从他那个太太一死,好像就走下坡路了,总感觉冥冥之中,她在报复。”

高敬只是苦涩一笑,没说什么,听到东厢房里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他匆忙让来人将烟掐灭,他自己的也掐灭扔在了垃圾桶里。

来人敲了敲门,“申哥,关于红房子的事情,要跟你汇报一下。”

男人沙哑的声音传来,“进来。”

高敬和锋哥一起进了房间,看到躲在床边的女孩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当做没看见。

而那腰上只围着浴巾的男人,却坐在了女孩蹲着的对面,那边有张桌子,两张凳子。

他微长的头发湿着,眼神却一直在看女孩,女孩从始至终都没抬头。

高敬和峰哥跟他汇报红房子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

“那边的风波基本上停息了,涉事的人已经全部按照您的吩咐透漏给了警方,接下来就是要您配合调查,毕竟是在红房子出事的,就委屈您一下……”

男人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摸了一边的烟盒过来,高敬很会来事的拿了打火机出来,要给他点烟。

可男人却看向女孩,扬了扬下巴,“让她来。”

宁柠眼眶哄着,瞅了瞅这三张有点熟悉的脸,知道自己不配合会死的很惨。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了一眼高敬,眼泪又下来了。

另一张也是她熟悉的面孔,可为什么做的事她一点都不熟悉?

宁柠的眼泪说来就来,高敬把打火机给她,她抽泣着走到男人面前,可是手抖的不像话。

打了几次没打着,男人的耐心好似用完了一样,忽然靠前一把抓住了宁柠的手,眼神可怕冰寒,“要你命了,抖这么厉害?”

宁柠吓得打火机都差点掉了,哭都不敢大声。

她镇定下来,打了好几下,打火机里才出现了火苗。

男人就着她的手点燃了一根烟,只是道,“你俩也休息去,明天还有事。”

高敬和峰哥两个便退下了,还很体贴地出去将门给关上了。

关门声吓了宁柠一跳,但她不敢动,就看着眼前的男人抽烟。

这绝对不是陆洵,宁柠又一次在心里肯定。

陆洵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她在大量男人的同时,男人也在打量她。

两个人透过一层朦胧的烟雾对视了几秒,显然宁柠没多大勇气,很快败下阵来。

男人虽然看起来已经过了四十,可全身的腱子肉,身上还有几处伤口,但这更显得他吓人。

宁柠不敢看了,便低下头,气氛沉默的让她觉得恐怖。

直到男人再次开口,她才再次抬头。

“叫什么名字?”

宁柠双手紧握,不想让自己发抖,“我叫宁……宁柠。”

男人夹烟的修长手指微微颤了颤,“宁柠?”

宁柠点头,“真名,没骗你。”

男人沉默片刻,掸了掸烟灰,“名字不错。”

宁柠并不觉得他在夸她的名字,她满脑子都是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能当她爸的人,要睡了她。

想到这里就全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宁柠抽泣着抬眼看男人,见男人依旧在看她,她双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求你了,别睡我,我还小……”

男人的表情一僵,并未理会宁柠的求饶,只是扬了扬下巴,“自己上去,还是我抱你上去?”

24? 同床共枕

◎“陆洵是我喜欢的人。”◎

窗外的风有点喧嚣, 拍打着雕花的窗,宁柠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一点点裂开的声音,震耳欲聋似的, 在胸膛里不断反复琢磨着男人的话。

他眼神慵懒戏谑, 却毫无温度, 就像在盯着自己锁定的猎物,好似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凝视。

她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 今晚都是逃不掉的, 哪怕她哭破嗓子, 也不可能让男人心软放过她。

宁柠这次抬眼看着男人半天, 和他对视了许久, 她想记住这个要了她第一次的男人。

人大概在极度恐惧之后便会变得理智一点, 甚至会想点其他办法看能不能逃过一劫, 所以宁柠转身朝着那张大床爬上去时, 她都在想如何反击。

外面天色尽黑, 整个四合院那么多人, 却比坟场还安静,这样的诡异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宁柠眼角还挂着泪,上去之后, 跪在床沿看着男人。

男人依旧在打量她, 像打量一件物品。

啧,真像啊, 从神态,到言行举止, 可最像的还是那长相。

虽然他已经对年少的她有点模糊, 但看到女孩之后, 却发现记忆还是如此清晰。

男人抽完一根烟, 大概是卧室里烟味呛人,宁柠忍不住咳嗽几声,但咳嗽过后,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好像更红了。

男人的嗓子也有点不舒服,他伸手捂住薄唇,微微咳了几声,显得嗓子很难受。

宁柠听到他的动静,见他咳嗽后的声带好像比之前更严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小声说了句,“别抽烟,对嗓子不好。”

男人起身朝着她走过来,宁柠吓得低下头,柔顺的头发此刻稍微有点乱,她穿着裙子,模样倒是很乖巧,让人心生怜悯。

男人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再次伸手捏住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

她的眼睛清澈干净,像盛满一汪清泉,无辜又可怜。

下巴被男人一只有力的大手捏着,宁柠动也不敢动,粉粉嘟嘟的菱唇不安地动着,想说什么,终是在对上那双黑琉璃一般的桃花眼时,咽了回去。

明明是很暧|昧的举动,可宁柠完全没感觉到任何温情,尤其是亲眼见证他那双手当着她的面,把一个男人的手指切了下来。

想到这里,宁柠又忍不住发抖,可是她想镇静下来。

男人的手离开了他的下巴,转而坐在了床上,他去了拖鞋,上来了。

宁柠的动作随着他转,跪着转了一圈,男人躺在了床头,却让宁柠钻进被窝。

宁柠的眼泪又下来了,珍珠似的一颗一颗滚,但她看向男人时,只见男人眼里毫无温度。

宁柠抽泣着,手都在颤抖,钻进了被窝。

大概是太害怕了,她竟然没注意到这房间里的香味,她很熟悉。

直到害怕到把那暖和的被子扯过头顶,宁柠才恍惚闻到了一种陆洵身上才有的香味。

宁柠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黑暗里逐渐加速,她忘记了哭,也忘记了恐惧,忽而将被子揭开,宁柠转头看向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的男人。

轮廓和线条都很像,除了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之外,他和年过不惑的陆洵长得完全相似。

两只手紧张兮兮地捉着被子,宁柠再次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你真的不是……陆洵?”

男人闻言,睁开眼睛,垂下眼睑,看了她一眼,“陆洵是谁?”

宁柠盯着他的眼睛瞧,“我喜欢的人。”

男人,“……”

宁柠小心翼翼道,“他特别好,和你长得很像。”

男人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像想起什么似的,再次开口,“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死在疫情期间的那个B大教授。”

宁柠闻言,心脏像是被击中,她一下子又从被窝里爬起来,显然被男人的话语惊到,“疫情期间?现在是什么时候?”

男人闭上眼睛,嗓子沙哑干涩,“2023年5月10号。”

宁柠感觉自己的身体比刚才抖的还厉害,她迅速起来面对男人跪着,“疫情过去了?”

男人点头。

宁柠眼眶红了一圈,“你说,陆洵死了?”

男人回头看她,“死在疫情里的人也不止他一个,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宁柠摇头,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争先恐后溢出眼眶,她抹了一把眼泪,只是一个劲摇头。

见宁柠哭,男人才缓缓开口,沙哑干涩的声音,好像每次开口都像在吞钉子,“那样的人死了就死了,反正又举目无亲,没人爱,虽然他为国家做了很多贡献,但到头来身无长物,什么都没有,连个亲人都没有,早点死了,省的晚年受罪。”

宁柠哽咽着打断他,“他才不是没人爱,是这个世上没人能入他眼,很多人爱他,他有那么多学生,每一个学生都是他的心血,这些暂且不谈,最起码,我会爱他,不准你说那样的话诋毁他。”

男人闻言,眼神再次毫无温度地看向女孩,只见她为了维护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眼神变得坚毅倔强起来。

甚至敢直视他的眼睛了,那样子颇有想和他|干一架的意思。

“听说他在任教期间,和他一个女学生睡了,那学生怀孕了,他被停职查办,一时间臭名昭著,那会儿他在教育界的地位就保不住了,你还帮他说话。”

宁柠在程立那里听过这个消息,也确实对陆洵有点偏见,可那时候,她不清楚陆洵的为人,所以才会当真。

可这次不一样,谁也别想在她面前诋毁陆洵。

所以宁柠反驳了回去,“那肯定是别人陷害的,陆洵他不会做那种事。”

男人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你这么信任他?”

宁柠不假思索,“当然,除了我家人,这世上我就信他一个。”

男人垂眸看着女孩,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半晌才又说了一句,“可是他死了,又有什么好维护的,死人不会说话。”

宁柠小声抽泣着,“反正我就是信他。”

男人再没说什么,就听着小丫头在身边啜泣,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在这轻微的啜泣声中,竟然有了困意。

等宁柠哭够了抬头的时候,发现男人早已睡着,并且呼吸平稳。

宁柠盯着他的那张脸瞧,她凑近了,仔细观察他脸上的每一处,甚至大胆地将男人的手轻轻拿起来,跟自己的比了比。

正在比大小,男人忽然睁开眼睛,便见宁柠柔弱的小手,和他掌心相接。

男人眯了眯眼,“胆子挺大,这会不哭了?”

宁柠赶紧放开男人的手,跪在那里低下了头。

其实宁柠挺聪明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穿越,但她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应该就是陆洵。

虽然年过不惑,脸上还有了疤,但他的长相其实没变多少。

顶多是多了点沧桑,少了少年感。

想到这里,宁柠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伪装自己,变得这样可怕,宁柠就不得而知了。

接受自己的脑补剧情,宁柠忽而觉得也没那么害怕了。

她轻轻地扯了扯男人的手指,“你睡好,那样对颈椎不好。”

男人不得不再次睁眼看她,只见小丫头不哭了,身上有股淡淡的奶味传来,有点好闻,有点舒心。

他顺势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她,再没说一句话。

其实宁柠觉得挺莫名其妙的,这个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是百分百确定他就是陆洵,但她觉得自己的穿越肯定和这个男人有关系。

她在男人身边坐了半晚上,生怕他醒来对她做什么,没敢睡觉。

直到大半夜了,她才大着胆子关了灯,缓缓地躺进了被窝里,因为困。

看来男人只是吓她的,并不是真的想睡她,宁柠有点安心了。

她心想着,如果眼前的男人不是陆洵,那她绝不会这样安然无恙。

可他睡得好熟-

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当他醒来时,天刚刚放亮,转眼看到缩在他旁边的女孩时,心里又恍惚又滚烫。

当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谁了。

是那封情书,把她带到了他的身边。

那是他在宁柠忌日的时候写给她18岁的情书,因为那年,她给程立表白了,是他决定要放弃她的一年。

一封来自他43岁的情书,穿越几十年光景,将她带到了他身边。

看到她凭空出现的那一瞬,他也是懵的,可触感又那么真实,她的眼泪,她的声音,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确实出现了,带着年少所有的遗憾。

他转身盯着她那张脸许久,好像一个易碎的梦一样,生怕一眨眼又不见了。

他伸手想要触摸她光滑稚嫩的脸蛋,可是刚要伸手,那女孩倏然在晨光中睁开了眼睛,漂亮无辜的杏眼,望进他眼底。

他看到了她眼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一道伤疤狰狞的从嘴边延伸到腮边。

又老又丑。

男人有一瞬间紧张,继而起身,冷着声音道,“起床。”

女孩赶紧爬起来,看着男人下床穿衣的背影,说了声,“早安。”

他嗯了一声,“过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洗漱用品和衣服过来。”

宁柠应着,“好。”

然后她就看着男人从衣柜里找了衣服出来,是一身黑色的西服,他将衣服往床上一扔,呼唤宁柠过来,“给我穿衣服。”

宁柠哦了一声,爬到床边,将黑色的衬衣拿起来,刚要站起来,男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

宁柠吓得手一抖,抬眼看他的眼睛,男人唇角却勾了笑,“今天有个大场合,带你一起去,让你见见那个把握全球经济命脉的大企业家,好不好?”

闻言,宁柠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她好不容易以死亡为代价摆脱了程立,怎么能再见他?

25? 冲突

◎活阎王也有这么温情的时候?◎

初夏, 北方的天气并不是很暖和,但也不冷,马路两旁的梧桐树也都开枝散叶, 绿油油一片, 遮住了早起的朝阳。

宁柠穿着一身白色的吊带晚礼服, 随便扎了个韩版蓬松的丸子头,一张青春少女的漂亮脸蛋完美显露, 赛过了时下很多的名媛明星。

那眼神里无意露出的清纯无辜, 不谙世事的懵懂, 是会让男人疯魔的一类。

但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再无流连, 一切循规蹈矩。

这和宁柠想的不太一样, 她的出现诡异又奇怪, 可男人好似并不怀疑。

她虽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陆洵, 但当他没对她下手时, 宁柠下意识就把他当陆洵了, 既然他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那一定有很多原因,所以宁柠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她配合他。

衣服是他找人买来的, 很合身, 就是有点冷。

男人塞给她一把小提琴,让她演奏了一曲《E小调协奏曲》, 宁柠都照做了,当她的小提琴拉完, 尊贵冰冷的男人吩咐自己的手下, “带她上车。”

四合院门口停着好几辆黑色的豪车, 最前面是一辆黑色烤漆迈巴赫, 和他的人一样,给人冰凉感。

车的两边站着约莫二十多人,清一色的黑色西服装扮,各个身高都在185cm以上,宁柠只有在电影和电视剧里看到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各种各样恐怖袭击的事情浮现在脑海。

高敬带她到门口,见她只穿着晚礼服,好似有点冷,便要脱下自己的西服要给她披上,刚在解西服扣子,男人拄着拐杖出来,看他一眼,高敬停下自己解纽扣的动作,有点惶恐。

“申哥,我是怕她冻着。”

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让宁柠上车坐在后座,男人也低下高贵的头颅,随后上了车,接下来便把自己西服外面披的黑色大衣扔给了宁柠,“先穿着。”

宁柠将小提琴包往旁边一放,拿了黑色大衣过来,披在了身上,他的衣服很宽大,大衣能裹两个她。

她往紧了收了收,将发育良好的美好身体遮住,晚礼服有点低胸,她有点不习惯。

车上的气氛很沉默,也很压抑,高敬在前面开车,后面的车辆和前面的迈巴赫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人敢越前。

高敬一边开车一边开口了,“今天到场的人很多,在东城港湾,可能会比较危险,申哥。”

男人嗯了一声,闭目养神,并未回话。

宁柠乖巧地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攥着男人的大衣。

她看了一眼后视镜,和高敬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对上,两人都彼此看了几秒。

高敬心里不舒服,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冒牌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又生不起气来。

他跟在申哥身边快十年了,从没见过他和女人独处过,可是昨晚,申哥和这个女人睡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也不敢问。

他移开视线,专心致志开车。

不多时,车内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原来男人又睡着了。

真的好奇怪啊,高敬忍不住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多少年没睡过好觉,每天能睡一两个小时都算好的,可是昨晚他半夜起来值班,发现这个男人并没有醒着。

平时他都是凌晨睡两个小时就醒了,和他商量一天要做的事情,可是昨晚没有。

是累着了?

这么多年孤寡禁欲的一个人,竟然也有放纵的时候?

高敬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宁柠见他靠在车座上睡着,想来他可能累太久了,所以昨晚一觉睡到天亮,这会儿又睡着了。

她轻轻地拿过黑色大衣,想给他盖在身上,可是还没凑近,那男人敏觉地一把抓住了她靠近的柔软小手。

粗粝的手掌,捏的她生疼,她被吓到,只见他缓缓睁眼瞧她。

宁柠咽了咽唾沫,小声道,“申叔,别感冒了。”

男人眼神一凛,“申叔?”

宁柠赶紧改口,“申哥。”

男人放开她的手,让她将大衣披上,“就叫申叔,海港风大,会冷,衣服先穿着。”

他的年纪确实已经是她叔叔辈的了,天差地别。

宁柠哦了一声,再次将大衣穿回去。

淡淡的檀香在她周围萦绕,这是陆洵身上独有的香,他不用香水,和程立不一样。

程立身上永远都是奢侈品香水的味道,而陆洵身上永远都是自然的香味。

程立说陆洵常年精神状态不好,所以房间里总是燃着熏香,而檀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但穿回1997年后,宁柠送了他沉香手串,沉香也可以助眠。

面对这个男人,她有很多疑惑,但她不会问。

因为问了也不会说,他有他的苦衷,宁柠理解。

可是一想到一会儿要见程立,宁柠心里直哆嗦。

那些年被禽兽支配的恐惧,让她忍不住发抖,她怕见到程立的时候,她手足无措。

她要怎么办?

她为什么会穿到2023年,可她死在了2020年啊。

跨越了三年时光,让她回到这里的契机是什么?

她怎么样才能回去?

她并不想待在这个时空,因为这个时候,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她牵挂的人了。

不。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眼尾有点红。

对,还有一个牵挂-

车队在海港码头停了下来,海风确实有点大,宁柠裹紧了大衣。

大衣很长,直接到了宁柠的脚踝,将她一双笔直纤细的美腿藏了起来。

她穿着一双不太高的高跟鞋,背着一把小提琴。

那艘豪华游轮到了,男人示意她挽着自己的胳膊,毕竟外人不让上船。

而且上船的人,必须要把身上的器具都卸干净,这是规矩。

船上有大人物,自然不会让闲杂物品带上船,宁柠身份不明,按理说也不可能上船,可他挽着的是活阎王厉申。

所以船上的女保镖也只是搜了宁柠的身,检查了她的小提琴,没有意外之后,客气地跟男人鞠躬,“申哥,您来了,今天带了女伴。”

男人言语冷静,“远房侄女,带来见见世面。”

保镖们让开了路,宁柠挽着男人上了船,保镖们也都个个跟上。

显然这里不是什么好场合,宁柠心里虽然害怕,但她挽着男人的胳膊,显得就没那么害怕了。

进了豪华游轮之后,温度明显高了起来,男人让高敬帮宁柠将大衣拿开,宁柠显得有点局促。

男人看了她一眼,只见低胸晚礼服映衬出她傲人的身材,胸前的风光饱|满|浑|圆。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钢琴旁,吩咐她,“坐在那边,过会儿演奏小提琴。”

宁柠乖巧应着,但还是害怕,“申、申叔,你别离开我的视线,我怕。”

男人嗯了一声,带着人离开坐到了主座。

他的手下都站在他身后,气势逼人。

不多久,宾客一个一个上船,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让宁柠意外的是,她竟然在船上看到了季星凡。

季星凡是她的历史老师,上学那会儿是副市长的儿子,宁柠毕业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大概在2010年左右,听说他做了H市市委常委。

宁柠结婚后就成了程立身边的花瓶,H市的一些重大事件,她都是从程立口中听说,所以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传闻中的大佬们。

心情有点紧张,她手心冒了汗,也不知道是船内太热,还是她的心太紧张。

她抱着小提琴,坐在钢琴师旁边,旁边的钢琴师还好心提醒她,“待会儿演奏的时候,不能出差错,尤其是小提琴,那个企业家很爱听小提琴,出点差错咱们都得完蛋。”

宁柠木讷地点头,他朝着主座望过去,能看到厉申的背影,才稍微安心了。

约莫又过了十分钟,那位别人口中的大企业家才上了船,他身边也带着一个女人。

作为一个成功男人,程立身边有什么女人都不稀奇,稀奇就稀奇在,那个女人和他已经死去的妻子长得很像。

那张脸虽然不自然,可是整的还挺可以,足以见得为了讨这个男人欢心,女人花了多大代价。

这三年以来,陪在他身边的不再是闫雯淑,因为闫雯淑不愿意整成宁柠的样子,所以程立把她踢了。

换了一个听话的,愿意为他整容的。

说来说去,那个男人心里,到底只有一个宁柠,要不然为什么那么折磨宁柠,却不愿意放她离开。

爱的深,恨的深。

他一直认为宁柠对陆洵有情,才往死里折磨宁柠。

可到头来,他到死都没见宁柠一面。

可后来他身边的女人,却都成了宁柠的样子-

宁柠在看到那张和她相似的脸时,全身血液仿佛倒流。

但那男人和女人的视线并未放在她这里,而是在主座。

只有旁边的钢琴师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回头看那身材高挑穿着白玉兰旗袍的女人,再看一眼眼前这个大概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忍不住叹息一声,“太像了。”

宁柠眼神惊恐,回头看钢琴师,那钢琴师还说了一句,“但你长得比她好看,她那张脸,一看就是整的。”

宁柠并不在意谁像她,只是看到程立这个禽兽活的依旧风生水起,她就难受。

凭什么他会一直逍遥自在啊?

这样罔顾律法不顾人伦的人,还越活越风光了。

她看着程立的背影,恨的牙痒痒。

男人虽然已年过四十,但颜值和气势依旧抗打。

那双多情的眼睛里,永远含着笑,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永远都带着点不正经。

他见大家都来了,一改之前冷峻的态度,笑着跟各位打招呼,“哟,季老师,您来了。”

他上去要和季星凡握手,但被季星凡无视了。

季星凡只是看着厉申,眼神挑衅,“厉申,我迟早抓到你犯罪的把柄。”

厉申眼神冷漠,“那就看季先生的本事了,不过,能上这艘船的人,能有几个干净的?我倒是希望季常委别比我先进去。”

这两人不管什么场合遇到,都会相互绵里藏针的掐一顿再说。

程立转眼看到厉申在,眼神变得有点怪异,但还是笑着问,“这不是申哥吗?你也来了。”

厉申的神色从头到尾都一样,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季星凡的神色也慵懒,并未理会程立的问话。

倒是周围的其他人,都客气的跟程立寒暄,问好。

在当官的面前,生意人显得那么卑微,可是厉申却一直不动声色。

程立坐了下来,觉得钢琴师的音乐不好听,让换个乐器,他爱听小提琴。

刚想吩咐旁边的女人去拉小提琴,但厉申早他一步。

高敬去传话,没过几秒,熟悉的旋律便悠悠传来。

听到是他最喜欢的曲子后,程立的笑容有点收敛,他看向厉申那张可怕的脸,笑的违和,“申哥想的这么周到?连我喜欢听什么曲子都知道。”

厉申没有辩解,闭上了眼睛。

程立朝着钢琴师的位置看了一眼,只见那里坐着一个穿白色晚礼服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演奏手法有点熟悉。

以前宁柠还活着的时候,只要他不上班,就让宁柠拉小提琴给他停,也是因为他爱听,宁柠报了小提琴班,还拿到了高级证书。

他知道宁柠是爱他的,他由着自己的性子消耗着一个女人的爱,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真的失去她了,他才感觉到了空虚,可怕。

空荡荡的别墅里,再也没人等他回家,给他做饭,喊一声“老公”。

那一场疫情带走了他唯一的妻子,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时间久了,他才发现,只有那个女人,一直爱的是他这个人,不是他的地位和财产。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他甚至找不到宁柠的骨灰盒。

想到这里,男人一向精明的眼睛有点湿润,他起身想去看看那个女孩长什么样。

可是还没站起来,就听到厉申沙哑的声音响起,“我远方侄女,上音乐学院的,带过来给大家演奏一曲助助兴。”

他拍了拍手,示意高敬把人带过来。

小提琴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有点羞怯地朝着大家走了过来。

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一个从来在公共场合行为举止都得体的企业家,手中的香槟啪的一声落在了桌子上。

一向精明的眼神充满震惊和不可思议,他甚至忘记了言语。

玻璃高脚杯和实木桌碰撞发出清脆的破碎声,金黄的香槟洒了一桌。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唯有厉申在说话,“婷婷,过来叫人。”

宁柠故作镇静,站在了厉申旁边,然后扬起小脸,笑着跟大家问好,“各位叔叔好,我是申叔的侄女,我叫……婷婷。”

程立看着宁柠的眼睛都直了,他的手都在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柠那张脸。

宁柠为了自己不穿帮,表现得体大方,脸上一直挂着笑,如果仔细看的话,她的眼睛里都是莫名的恐惧。

她再也不想看到程立那张脸了。

太恶心了,尤其是现在的程立。

人人崇拜的成功企业家又怎么样,不过畜生一个。

可她不能打草惊蛇。

宁柠鞠躬问过好之后,就站在厉申身后,双手搭在厉申的肩上,厉申也没有什么表态。

她凑到男人耳边,小声问,“申叔,那曲子还继续吗?”

厉申微微侧头,言语不自觉压低一点,显得有点温柔,“不用了,有人不喜欢听。”

大家都看着,莫名觉得厉申这个活阎王,也有这么温情的时候?

那她一定很重要吧。

程立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和宁柠生活了二十多年,宁柠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很清楚。

他记得特别清楚,宁柠刚开始追他的时候,就长这样!

程立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胸膛,眼眶也有点可疑的红痕,他不敢置信地伸手,“柠柠?”

宁柠身子一僵,厉申感觉到了,他打断程立的话,“是婷婷。”

程立摇头,“不,她就是柠柠。”

宁柠扬起小脸看着男人笑,“这个叔叔,你在说什么?我们之前认识吗?”

就算程立认出她又如何,在这个世界,她早就死在了2020年,即使程立认出这张脸,也不会相信就是她。

宁柠表现得体,和厉申关系亲密,这让程立心中的怒火燃起。

程立这几年一直忍着厉申,毕竟这人势力遍布很广,为了以防万一,他不敢和这个人对着干。

可如今,这人在这里公然挑衅他,程立伪装的再好,也不想别人拿亡妻说事。

大概是清醒过来了,程立又看了宁柠一眼,勉强笑了笑,“可能真的太像了吧,所以我才会失态,我很爱我的太太,我不希望有人在我面前拿她开玩笑,厉申,只这一次。”

厉申嗯了一声,“没想到会戳到你的痛处,我很抱歉,只是带我侄女来见见世面,既然大家都这么没兴致,那接下来的流程我就不参与了,我还有事。”

厉申起身要走,但被程立喊住了,“申哥,给我一个面子,让我认识一下你侄女。”

厉申看了一眼程立身边的女人,语气冷漠,“程总身边会缺女人?别开玩笑,高攀不起。”

厉申起身要走,程立猛地拍了桌子,“厉申,我让你把她留下。”

厉申唇角勾了笑,但毫无温度,“凭什么?”

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26? 溺爱她

◎活阎王为什么那么溺爱她?◎

程立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剧烈, 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但没有声音完全相似的两个人,除非是声优, 哪怕是声优, 有超强的模仿能力, 也不可能模仿出一模一样的声音。

眼前的女孩不但和宁柠长得一样,声音都一样, 他和自己的结发妻子睡了二十多年, 难道连她的声音都认不出来吗?

他不可能认错, 可是又觉得不对劲, 逻辑上不对, 年龄上也不对。

他知道厉申想除掉他很久了, 可他关系面广泛, 保护伞强大, 没人能动得了他。

就算是活阎王厉申, 也一时半会拿他没办法, 厉申知道他的所有底细一点都不意外,所以他培养出来一个长得像他亡妻的人也不意外。

可是,为什么言行举止都那么像?

程立慌了, 按照他以前的脾气, 宁柠死了之后他原本可以找更漂亮的女人结婚,二十多左右的小女孩, 想跟他的很多,可他始终没有再续弦, 他知道不会有人比宁柠更爱他。

也只有宁柠一心一意只爱他这个人, 可是她死了, 她死了之后, 他才发现自己丢失了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程立眼尾的红慢慢蔓延开,他想多看那个女孩一眼,可是厉申不让。

说来厉申的长相也是备受争议的,从他第一次在媒体面前露面,大家就觉得他和那个疫情期间去世的B大教授陆洵长得很像,只可惜陆洵是个为人师表的人,教育界的泰斗人物,不可能和这个可怕的活阎王挂钩。

况且他们声音不一样,而且陆洵的尸体是他亲自去收的,自此那个教书育人的科学家,科研界的一个天才,就这样陨落。

陆洵死亡的消息横扫了各大媒体头条,大家都为天才的陨落惋惜,但程立觉得,陆洵死了无疑是对他的解脱。

好兄弟多年,只有他知道陆洵一辈子有多蹉跎。

爷爷奶奶去世之后,不成器的父亲将家业挥霍一空,混吃等死。

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带着一个小他十岁的弟弟,前来讨债,想要陆洵赡养她,陆洵拒绝之后,这对母子把陆洵告上了法庭。

那时候陆洵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被他生母这样一闹,整个人接近崩溃的边缘。

也因为这事,他的家庭情况被曝光,一时间争议满天飞。

陆洵因此进了疗养院,缓了很久。

原本陆洵作为中科院的院士,名气很大,他也以淡漠的脾性出名,为人不争不抢,除了对数学和教书育人有兴趣,其他一概看都不看。

就连他生母害得他被学校停职查办都没让他屈服。

程立佩服他的忍耐力。

程立也以为这个和自己有二十多年交情的人悲喜都看淡,可有一天,他却跟程立说那样的话。

从来滴酒不沾的人,请程立喝酒,喝多了之后,却试图从他手里把宁柠夺走。

程立觉得好笑,即使他身边女人无数,但能放在家里的,也只有宁柠一个。

看惯了外面女人的放浪形骸,只有宁柠这样的才能称之为妻子。

可陆洵却说,“你在外面女人那么多,把宁柠放了吧。”

程立当时就摔了酒杯,从未怀疑过他们之间的兄弟情,那一刻好像崩塌。

程立将陆洵没喝完的半杯伏特加直接泼在了陆洵脸上,质问他,“凭什么?她是我的合法妻子,我凭什么放开她?陆洵,我觉得你该清醒一下,不该惦记的人别惦记,

铱驊

省的身败名裂,一个名声在外的威望教授,科学家,为了一个已婚妇女,跪在别人脚下,你觉得这传出去好听吗?”

那是程立第一次见陆洵喝大了跪在他脚下求他放过宁柠,也是那时候,他恨上了陆洵,也恨上了宁柠。

他曾多次发现陆洵在他家别墅前徘徊,而宁柠那时候喜欢种花草,在院子打点一些绿植,满院都是她为了程立种植的昂贵鲜花。

而那些鲜花也跟她的人一样,漂亮动人,开的鲜艳。

原本是很养眼的场景,程立却越看越气。

那一天他回家后把院子里的绿植全部毁了,宁柠就在旁边看着他,明明很委屈,却还要安慰他,“没关系,你不喜欢,我种其他的就好了。”

程立面色铁青,转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逼她承认和陆洵有私情。

那时候,他也是嫉妒到发狂才对宁柠做出那种事。

一想到陆洵爱她,想夺走她,对她做各种各样不知羞耻的事情,程立就气的抓狂,从那以后,宁柠就再也没出过程家别墅。

宁柠从二十八岁,被他关到了四十岁。

他也玩腻了,宁柠也过了最好的年纪,没什么意思。

程立便再也不回家了,疫情爆发那一年,宁柠第一次出门买菜,就被感染了病毒,被拉到了隔离区。

程立想报复陆洵,便给陆洵打了电话,让他去隔离区看宁柠,没想到陆洵也会死在那场疫情里-

他亲眼看到过陆洵的尸体,所以从未怀疑过厉申的身份。

即使面相相似,可声音不一样。

更何况厉申他爸曾是H市□□老大。

也是在厉岑死于意外之后,厉申接管了他所有产业。

在那之前,没人知道厉岑还有个儿子。

相比于厉岑的低调,厉申更残忍狠戾。

他刚上位就清除了异己的帮派,手段极其残忍,被人称为活阎王。

程立第一次在生意场上见他的时候也是被吓到,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自己的疑虑,那人虽然面相有点和陆洵相似,但那眼神和气质完全和陆洵不一样。

厉申的压迫感很强,不管谁和他对视,说话,都能感觉那双眼睛的冰冷。

比蛇还冷。

程立不怎么喜欢和他打交道,但这三年以来,这人总是破坏他的生意。

前不久,他有个地下赌|场被扫了,他怀疑是厉申干的,但没有证据,抓不住厉申的把柄。

原以为这次上船之后,会有点线索,可程立没想到给他的是惊吓。

那个女孩,和年轻时期的宁柠一模一样。

程立已经尘封的记忆突然被唤醒,好像她一直在身边,从未离开过一样。

程立不会就这样放他们离开的。

眼看两拨势力要冲突起来,一直沉默不言的季星凡发话了,“你们是真没把我当人。”

程立这才反应过来,季星凡还在现场。

他转身摆手,示意自己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跟季星凡道歉,“抱歉,季老师,我有点过激了,这件事我私下和申哥解决,开始今天的活动吧。”

季星凡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厉申,“你走了可能会后悔。”

厉申只是冷冷一笑,“我在现场,有的人放不开,今天的叨扰就到这里,有时间我再去季常委家拜访。”

厉申倒不怕自己有什么事,他怕身边的小丫头出事。

程立也认出她了,虽然还在怀疑,但他不会善罢甘休。

说不定,他们还没出去,就会遇袭。

不过在这里,有季星凡在,程立也不敢做什么,不得不说程立挺大胆,季星凡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竟然也敢请他上这种船。

不过也是了,程立这种人,就没有他拉拢不来的保护伞。

季星凡现在已经晋升为省委常委,副部级,能把他拉拢来,那真就没人能动得了程立。

厉申示意自己的人撤退,小丫头害怕的攥紧了他的胳膊,他感觉到了她小手的用力。

程立一直看着厉申带着小丫头离开了船舱,才回头笑着看季星凡,“季老师,今天我特意举办这个活动,是为了孝敬您的。”

季星凡没答话。

可周围的人都在议论厉申和那个小丫头。

“厉申什么时候有侄女了?还那么宝贝?”

“不像,厉申这人,没有什么亲属。”

“有亲属就有软肋了,厉申那样的人,我怀疑他是故意的,如果真是侄女,他舍得暴露在大众视野?多危险?”

“棋子罢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死。”

“厉申这人是真狠,连这种小丫头都利用。”

“可能想揪出来背叛他的人吧。”

季星凡冷哼一声,“我已经在搜集他犯罪的证据了,猖狂不了多长时间。”

程立一听,赶紧给季星凡把酒满上,“要不怎么说您铁面无私呢,季老师,别人怕厉申,老鼠见了猫一样,可您不一样,还是您有魄力。”

季星凡喝了一口,“有什么线索,你可以放心交给我,厉申这颗毒瘤不除,社会别想安稳。”

程立附和,“我也是这样想的,季老师,我会配合您所有工作。”-

厉申刚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就有车跟踪他们了,而且还不止一辆。

远离了海港,他们选择了比较偏僻的路,绕开了市中心,才发现四周都是围堵他们的车辆,他就知道会这样。

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宁柠还在紧张,便听到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打足精神,别一会儿丢了命。”

宁柠不明所以,“什么?”

刚问出来,黑色烤漆迈巴赫就挨了一枪,砰的一声,震耳欲聋。

但前面开车的高敬面色都没变一下,他只是低了头,开着车朝着高速路冲了过去。

宁柠吓得捂住了耳朵,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回头看男人,只见男人面色不改,甚至还闭着眼睛。

宁柠捂着耳朵的手在抖,男人的声音悠悠传来,“防弹的玻璃,一般穿不透,别慌。”

作为一个和平年代的女生,一辈子循规蹈矩,宁柠什么时候见过这场面?

那是真枪啊,会死的!

宁柠转身惊恐地看着男人,“申叔,我听话,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放我下去。”

厉申这才微微瞥眼瞧宁柠,只给她一句,“你现在下车,只有死路一条。”

宁柠,“……”

那些人就是冲着宁柠来的,程立的人。

明着不敢在季星凡面前做什么,暗地里,玩的这么脏。

当然,这也如了厉申的愿。

他就是想让程立知道,他身边有个和他亡妻一模一样的女孩,那程立不得嫉妒到发疯?

有什么比这样的报复更有感觉的?

心里爽快了。

除了这辆车飞速离开了现场之外,其他两拨势力打起来了,高敬一边开车一边指挥,“我先带申哥走了,你们注意安全,不要火拼,集体安全撤离。”

宁柠感觉自己麻木了,不知道什么感觉。

直到这辆车穿过高速,飞快行驶了半小时,转了一圈,在市中心一个叫红房子的夜总会门口停下,宁柠都还在发抖。

厉申下了车,高敬来给宁柠开门,宁柠眼尾都红透了。

高敬心里一丝不忍,他从没有心疼过申哥身边出现的女人,可是眼前这个,和他去世的表姐长得一样,他的心情就很微妙。

此刻才不到下午一点,可红房子里人满为患,大厅里的DJ音乐格外带感。

陈建峰作为红房子的负责人,还在和一群狐朋狗友玩牌,但高敬一个电话,说申哥来了,他连酒都没喝赶紧下楼迎接。

只见厉申带着昨晚的女孩进门了,陈建峰有一瞬的怔愣,随即亲自带路,“申哥今天不是参加一个大活动吗?”

高敬回答,“出了点意外,就先撤出来了,先说说最近这边的处理事宜吧。”

一行人让开道,厉申走在最前面,他们进了秘密会议室,宁柠跟在后面不知道该不该跟上。

厉申一回头,见宁柠没跟上,特意停下来等她,吩咐高敬和陈建峰,“让她进来。”

陈建峰疑惑,“万一她有问题呢申哥?我们这些话比较私密。”

厉申只有一句,“她听不懂。”

宁柠,“……”

厉申这是瞧不起谁呢?

宁柠走到他身边,还背着那把小提琴。

一行人进了门,厉申吩咐陈建峰,“给她找点吃的,早上就喝了杯水。”

陈建峰立马拨打内线电话,让人准备上好的餐食送到三楼来。

他们在三楼的套房,这里平时都是申哥过来休息的地方。

不多时又来了几个男人,看起来凶神恶煞,都纷纷喊着“申哥”。

宁柠坐在距离他们比较远的位置,看着一群大老爷们说说笑笑。

但他们在厉申面前,总归是有点收敛的。

其中一个年级比较老的男人看了宁柠一眼,发话了,“听说你找了个女人?怎么,想结婚了?”

厉申面无表情,“二叔,你的消息倒挺快。”

那老男人笑出一脸褶皱,“关于你厉申的事情,谁不上心?不过那孩子看起来好小。”

厉申嗯了一声,“年纪不大。”

老男人问,“你们昨晚睡了?”

厉申,“……”

他冷着脸看了一眼陈建峰,只见陈建峰尴尬的笑两声,“申哥,别那样看我,我也觉得稀奇,所以就八卦了一下,昨晚我在你那里过夜的,所以……”

厉申没有辩解,表情无悲无喜,“说说红房子的事情,把心用在工作上,别总是打听我的私生活。”

他二叔赶紧圆场,“大家伙不是都为你着想吗?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身边女人都没一个,你不憋得慌?我才不信你不行。”

厉申的声音有点不悦,“二叔,我的私生活,不需要你插手,既然你提了,我就说一声,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有了这丫头,麻烦你以后别再把你女儿往我身边塞。”

他二叔尴尬地笑了笑,“可是妮妮真企恶君羊易乌儿儿七舞尔吧宜的很喜欢你,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放学后找你,你别让她难过。”

厉申回答很冷漠,“我不喜欢她。”

很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二当家面子的,也只有厉申了,但二叔也不生气,他了解厉申的脾气。

不是这样,他还不喜欢呢,滥情的男人那么多,他还怕女儿嫁给他不幸福。

可是追厉申这件事,太难了。

妮妮追他很久了,三年前她就喜欢厉申,一直在追,始终没结果。

这人的心,海底针。

大家停止了讨论,听着厉申和他二叔说话。

申哥言语虽无起伏,但跟着他久了,大家也知道他生气是什么样子。

宁柠觉得气氛不对劲,那些男人说话的声音变小了,她几乎不怎么听得到。

不一会儿,有人送餐上来了,宁柠早饿了,也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先吃饱再说。

又是挨饿又是惊吓的,宁柠都怀疑自己是否穿错了地方。

不过看着厉申的样子,宁柠突然觉得他好酷。

倒不是说对这种人崇拜什么的,就是光气场上而言,看他冷着脸,周围的人都不怎么敢放肆。

有那么点大佬的感觉了,他的矜贵冷淡,倒让人觉得他高不可攀。

宁柠在想,那真的是陆洵吗?

一点都不像。

可是她又那么熟悉。

他为什么不做科学家了,反而混起了帮派?

那不是自毁前程吗?

宁柠不知道,她有太多疑惑了,程立都没认出陆洵来,是因为什么?他不是最恨陆洵,最了解陆洵?怎么见了不认识?

想不明白,突然灵光一现,宁柠想起了昨晚厉申说的话,他说陆洵死在了疫情里?

诈死?-

餐食有松露,惠灵顿牛排,澳洲大龙虾……

一眼望去,宁柠都觉得奢侈,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

菜有点多,她以为是给她一个人吃的,还想着有点多了,不过没关系,她很饿。

那上餐的男服务员也没提醒她,她就一个人吃。

味道都还不错,都是奢侈食材,一般的家庭还真吃不起,宁柠觉得自己虽然受了惊吓,但能吃到美食,也算是心里有了安慰。

她每个菜都尝了一口,没管那些男人,直到那些男人议事完毕离开,宁柠才知道那是厉申的午餐。

因为高敬走过来,看了一眼被她扫荡的狼藉菜盘,脸色有点黑,小声道,“这是申哥的午餐。”

宁柠还没吃饱,抬眼看高敬,也被吓到,又看了一眼朝着这边走来的男人,问高敬,“怎么办?我全都尝过了,他会生气吗?”

高敬扶额,“这些食材都是当天从国外进口的,你说呢?”

宁柠,“……实在不行的话,我请他吃火锅。”

高敬,“申哥不吃垃圾食品。”

宁柠突然想起自己要给陆洵买奶茶喝,陆洵给她来了一句,“不吃垃圾食品。”

想到这里,宁柠想笑。

好像恐惧也忘了。

笑出声之后,才发现男人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

高敬低着头,“申哥,我让人给你换。”

厉申看了一眼餐桌,又看了一眼宁柠,在她身边坐下来,言语清冷,“不必了。”

高敬,“……”

别人和你同桌吃饭你都觉得饭菜不干净,有别人的口水,不动筷子,可这会儿,所有的菜都被这丫头沾了口水的筷子尝过了,你却跟我说“不必了”?

高敬神色复杂,“确定不让厨房给你再做一份?”

厉申拿了定制的银筷子,伸手夹菜,“别浪费,这一桌上万了,扔了可惜。”

不对,之前扔了几十万一桌的,也没见你说可惜啊。

高敬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这两人昨晚都睡了,还分什么你我。

原来再矜贵的男人,也不嫌弃自己的女人。

高敬识相的退下了。

厉申夹了宁柠吃了一半的惠灵顿牛排来吃,刚在切,宁柠就扯他的盘子,“叔,这个我直接咬的,你别吃了。”

厉申,“……”

宁柠感觉脸颊有点烫,站起来自告奋勇给厉申夹菜,一把夺了厉申的筷子,“除了这个,其他的都可以吃。”

高敬都捏了一把汗,这丫头行为无疑虎口夺食。

可是厉申又溺爱她。

这是为什么?

只见厉申神色不悦,“还让不让我吃了?”

宁柠吓得一抖,赶紧把他的筷子递回去,“您吃,随便吃,都是您的。”

厉申没理她,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开始切牛排。

宁柠坐在一边,看着他吃。

“申叔,我以后住哪里呀?我没有户口,我能上你的户口本吗?”

厉申闻言,嗯了一声,“可以。”

宁柠有点惊讶,“真的可以?”

厉申点头,“不过,上我的户口本,你就得换个身份。”

宁柠问,“什么身份?”

厉申回答,“妻子。”

宁柠,“……”

厉申,“不然,我这个年纪是没办法领养你的,法律不让。”

宁柠,“……”

厉申,“如果你跟我结婚,那就可以上户口了。”

宁柠感觉心跳有点快,“你都没结过婚啊?有孩子吗?”

厉申言语冷清,“没有。”

宁柠忐忑,“只有这个方法了吗?”

厉申回答,“嗯。”

宁柠认真思考了几秒后,凑到厉申面前,双手撑在厉申腿上,抬眼看他的眼睛。

她的声音很小,“申叔,我可以跟你结婚,但你得告诉我,你和陆洵什么关系?”

男人一口牛排刚喂到嘴里,听到她问这话,嚼了几下咽下去,拿餐巾纸擦了擦嘴,一低眼见她低胸晚礼服快要拖不住那浑|圆,他伸手从她腋下将礼服往上提了提,眼神冷漠,“换衣服去。”

宁柠低眼一看,红了脸,双手抱在胸前,哦了一声。

可她没衣服,刚要问,男人指了指刚才议事的沙发,“我的大衣在那。”

宁柠起身去拿衣服,刚披上,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和宁柠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气势汹汹而来,“申叔!你不是说不喜欢女人吗?她是谁啊!你和她睡了?”

27? 见色忘义

◎申哥这就见色忘义了?◎

厉申性子冷淡, 杨妮心里清楚,毕竟她在这个男人身边待了三年了,也知道他身边没有出现过女人, 即使厉申拒绝她, 她也不觉得难过, 毕竟任何女人在他面前都是平等的。

从来都没有一个例外,杨妮还以为厉申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年纪那么大了, 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为此他还怀疑过厉申喜欢男人。

毕竟她看了很多耽美小说和动漫, 最喜欢看韩漫了, 厉申很符合那种韩漫里的“双开门”攻的气质, 在他没和女人睡之前, 杨妮对厉申的性取向都是怀疑的。

可就在今天, 她爸跟她说, 厉申昨晚和一个女人睡了, 对方看起来也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大学生。

杨妮气死了,下午没课就跑过来了,申叔的房间里还真有一个女孩。

那女孩的皮肤白的反光, 她一开门, 一眼就定位到了她的位置,冷白皮在午后的光线里, 格外刺眼。

杨妮是皮肤比较暗淡的那种女孩,用什么护肤品都不起作用, 但好在长相还不错。

她看到了女孩, 女孩也看到了她, 说实话, 在看到宁柠的那一瞬间,杨妮基本上连质问厉申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那女孩确实长得很好看,在午后的光线里,她白的像个瓷娃娃。

身上披着比她大了很多的黑大衣,不用想那大衣肯定是厉申的。

杨妮先是震惊,随后就是委屈,在没有女人出现在厉申旁边时,她怎么样都无所谓的,还是申叔申叔的叫,感觉自己虽然不是例外,但其他女人也没办法靠近厉申,她心里平衡。

可今天,厉申身边不但出现了一个女人,还成了厉申的例外,杨妮心里疼的难受。

看到她推门进来,厉申头都没抬,他在用餐,都懒得看她一眼。

跟三年前一样,他的眼里还是什么人都看不到。

杨妮第一次见他时,他坐在厉岑的旁边,连眼神都懒得给别人一个。

他的长相是极好的,即使脸上有一道疤,也不难看出他有多好看,哪怕年纪大了,那张脸依旧能迷倒无数女人,可杨妮不是被他的一张脸迷住,而是被他那高雅的气质。

在她岑叔身边,很难有这样气质的男人,杨妮在厉岑身边长大的,也没见过这样能拿捏她的人。

她第一次见厉申,就问了厉岑,“这个叔叔是谁?”

厉岑的回答让杨妮欣喜,他笑着跟她介绍厉申,“这是我儿子,厉申。”

杨妮一听,不是叔叔,竟然是哥哥。

刚要叫申哥,便被她爸杨九哥打断了,让杨妮喊厉申叫“叔叔”,因为年龄差确实大,杨九哥老来得女,溺爱的不行。

他和女儿各论各的,厉申叫他二叔,杨妮叫厉申申叔。

他以为把辈分拉开,杨妮就安全了,也不会胡思乱想,可谁知道杨妮竟然真的很喜欢厉申。

杨九哥怕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差池,都不敢让她和厉申接触,可是杨妮喜欢厉申喜欢的不得了,为此哭了不知道多少次,总是偷偷摸摸找厉申。

只要放学看不到杨妮的影子,那她一定是去找厉申了,可是找厉申有什么用呢,每次她都是在厉申的四合院里自己和一群保镖玩,她压根很少能见到厉申的影子。

可这样已经满足了,毕竟不是谁都能闯厉申的四合院,那四合院是厉岑拍卖来送给厉申的礼物,从那以后,厉申就把四合院当家了。

原以为这种平衡不会被打破,可谁能想到,这凭空出现一个女人,做了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那个女人把厉申睡了。

想到这个,杨妮就委屈坏了,她抿着唇,去餐桌旁边找厉申,让厉申给她一个解释。

可厉申只是优雅地拿了餐巾纸擦手擦嘴,并未理会杨妮,喊了一声高敬。

高敬从门外进来,感觉气氛很不对劲,便知道厉申生气了。

他赶紧上去拉着杨妮的胳膊往外拽,可杨妮就是不走,她眼眶红透,质问厉申,“你不是不喜欢女人嘛?你之前拒绝我的时候,你说过这种话,现在房间里却有了其他女人,申叔,你骗我干什么?”

厉申这才抬眼看她,声音干涩冷冽,“没骗你,至少,不喜欢你,我把你当小辈,你也只能是小辈。”

杨妮一直忍着的眼泪,跌落眼眶,她回头指着站在另一个客厅的女人,“那她呢?她比我还小吧?”

厉申嗯了一声,也没什么解释,吩咐高敬,“让人送到二叔身边,别出什么差错。”

高敬应着,“知道了,申哥。”

杨妮死活不走,高敬怕厉申生气,直接给小丫头扛走了。

宁柠在一边都看呆了,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看着男人缓缓朝着她走过来-

高敬把杨妮扛去了一楼,派了几个人送杨妮回去,杨妮不死心地抽泣着,问高敬,“高哥,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呀?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也没做什么让他讨厌的事情啊,他为什么一直不喜欢我?”

高敬冷着脸回答,“你没有哪里做的不好,是他的问题,他谁都不喜欢。”

杨妮坐在豪车里擦眼泪,“那他为什么和那个女人睡了呀?”

高敬回答,“男人总有需要女人的时候,他找了个看起来顺眼的女人,也不一定是喜欢,也可能只是为了解决自身需求,你和她不一样,你是二叔的女儿,他肯定不能对你乱来。”

杨妮一听,心里好像舒坦点了,她擦了擦眼泪,“那你的意思是,在我申叔眼里,我比较重要?”

高敬把车门给她关上,“可能吧,别胡思乱想了,回家。”

杨妮哦了一声,“那我还能去看他吗?”

高敬回答,“暂时不要去了吧,等那个女人走了再说。”

杨妮哦了一声,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她一直认为她申叔是洁身自好的一类人,即使做的事情都不光彩,但他始终对自己是很严格的。

可如今他开始玩女人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申叔吗?

杨妮开始怀疑。

如果厉申也变成像其他男人一样滥情,那她还会喜欢吗?

杨妮自问了一下,发现心里的答案是肯定的,她还是会喜欢厉申啊-

高敬让人收拾了餐桌,问厉申还要不要吃其他的,厉申摇头,兀自走过去坐在了宁柠旁边的沙发上。

宁柠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刚在想,厉申突然看向她,“你还想吃什么?”

宁柠赶紧摇头,“不吃了,不吃了,申叔,我吃饱了……”

他嗯了一声,吩咐高敬,“给她买几套得体的衣服送来。”

高敬应下,立马去办。

宁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也觉得这衣服不得体,还让我穿。

宁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厉申终于忍不住说了声,“坐过来,站着干什么?”

宁柠赶紧从沙发后绕过来,坐在了厉申对面,他打开了桌上放着的电脑,模样一丝不苟。

宁柠盯着他看,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男人的轮廓格外清晰硬朗,宁柠发现,看不到那道疤之后,他的轮廓线条和少年时没什么两样。

她忽觉心里发烫,想起那个傍晚,他坐在陆洵旁边,让他帮忙讲题时的样子,恬静美好的少年,漂亮的修长手指在草稿纸上落笔,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演绎了一场静默的乐曲。

宁柠裹着他的大衣,目光在他手上流连,那双手虽然粗糙了很多,但外形还是很好看,手掌宽大,手指修长。

隐约的青筋浮在皮肤上,格外遒劲有力。

宁柠想起什么似的,问厉申,“申叔,你有钢笔吗?”

厉申没答话,只是抬起身子,从自己胸前的西服兜里,摸出来一支黄金光泽的钢笔,放在了桌上。

宁柠弯腰去拿,放开了大衣的领子,一不小心,那被遮住的风光再次落在了男人眼底。

男人看了一眼,移开了视线,继续看电脑。

宁柠起身走到他身边,蹲在他的膝盖前,抬眼笑弯的杏眼望进他眼底,“我想看你写字。”

厉申精明冷淡的眸微微眯了眯,“写什么?”

宁柠回答,“随便。”

她将钢笔帽拔开,将笔递给厉申,然后把他手边的一个笔记本拿过来,翻开一页,让他写在上面。

厉申觉得莫名其妙,拿着笔半天没动。

宁柠想起什么似的,从他手里拿过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道数学题,是她纠错时不会的,记录下来让陆洵帮她解开,陆洵用了很多种方法,给她写下了解题过程。

宁柠的眼尾有点红,但她还是笑着将题递给了厉申,“叔,这道题你会吧?你帮我解一下。”

她只需要确认一下他的笔迹就知道他是不是陆洵了,他不承认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

只见厉申看了她几秒之后,从她手中拿过钢笔,在草稿纸龙飞凤舞,写下了解题过程。

可是字迹和陆洵的完全不一样,宁柠看着那些字,忽而觉得心里空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陆洵的字很漂亮,可厉申的字很潦草。

他写完之后,问宁柠,“你上学时候没好好听课么?这么简单不会做?”

宁柠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那么难过,她摇头,眼泪湿了眼眶,“数学那么难,我学不会。”

厉申感觉不对劲,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才发现她又哭了。

他无奈,“你老是哭什么?想家了?”

宁柠点头,泪眼汪汪看向男人的眼睛,“想家了,家里人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她只是难过心里的希望落空罢了。

男人看到她哭,抿着薄唇沉默了半晌。

他比谁都清楚她的遭遇和处境,这个时候,这个时空,她已经没亲人了。

厉申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起身,言语肃冷,“回家。”

宁柠一愣,“什么?”

男人说,“回家啊。”

宁柠莫名其妙起身,男人将大衣给她扣好,带她下楼。

高敬刚买衣服回来,见厉申要走,有点意外,“申哥,今天没有行程了,你不歇着吗?”

厉申只有一句,“回家。”

高敬匆忙把买来的大包小包塞到宁柠手里,去地下车库开车。

宁柠拎着几个包,一看都是爱马仕。

他又看向男人的背影,心里难过又闷疼。

他不承认,也不露出破绽。

不知道在怕什么。

她仔细一想,他既然换了一个身份,以前那个人的一切,他一定是全部摒弃了,那样他才可以用厉申的身份活着。

对吧,陆洵?

既然都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他肯定有很多害怕的东西,比如程立。

程立那么了解他,都没认出他,他一定做了很多工作吧。

宁柠望着他高大的背影,突然心疼起他的不容易。

她走到男人身边,额头抵在了男人的背上,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身体一僵。

她小声道,“没关系,我不难过,最起码,你对我好。”

男人没回答,目光冷峻,看向远方。

所以,是她吧,一眼就认出了他,即使他如何伪装,她也能认出来。

可是,宁柠,你为什么会对我印象这么深刻?你明明没有爱过我。

我在你的生命里,淡然到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为什么?

无数个偷偷看你的日子里,你从未发现过我的存在,当你为程立种满鲜花的时候,我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你一眼。

你都没发现过,可是为什么又那么记忆深刻呢?

想试图通过我的笔迹认出我,你认识我的笔迹么?

你可知道,程立写给你的每一封情书,都出自我的手?

程立那种不爱学习的人,怎么可能写得出那么多情话?

你从未想过,我也从未争取过。

这次你为什么不再吵着见程立了?

十八岁的你,正是爱程立爱的无法自拔的时候。

为什么?

他轻轻叹息,无奈中又带着窒疼。

高敬开车出来了,他转身推开宁柠,示意她上车。

宁柠再次和他坐在了后座,高敬带他们回家。

宁柠路上很沉默,再没说话,他也没说一句。

高敬观察到两人神色都不对,试图找话题,“申哥,晚上有个小活动,是帮内的……”

还没说完便被男人冷冽的声音打断,“不去。”

高敬再没说什么,看出来了,申哥心情不好。

回到四合院,那些兄弟都安全撤离,大家跟厉报备了后续,便都各司其职。

宁柠见他冷着脸看起来格外吓人,换了高敬买的衣服,去跟厉申道歉。

她知道可能是她的冒昧让男人生气了,只得低头认错。

男人在主厅,宁柠去他的卧室换了衣服,就去找他。

站在他面前,她抿着小嘴,“申叔,你生我的气吗?”

厉申从忙碌中抬头,只见她洗了个澡,头发还湿着,身上散发出沐浴露的香味。

穿着水蓝色的娃娃领长袖连衣裙,连衣裙的长度在膝盖弯处,显得她小腿匀称又笔直。

她的小脸有点害怕,哭过的眼睛还有点红,即使厉申心里不爽,看到她这个样子,所有的火气也消了。

他的语气也莫名变得温和不少,“没生你的气。”

他哪有资格生气,他干什么都没资格。

手中滑动着鼠标,看着最近派内的财务支出和进账,男人的目光都没在她身上逗留。

宁柠听到他没生自己的气,心里好受多了,她顺势蹲在他膝盖前,拍拍他的腿,又笑开了,“你别生气,我给你做晚饭吃,我做的饭可好吃了。”

男人的大手顿住,低眼看她,见她杏眼笑的比外面阳光还好看。

他心跳漏了一拍,有种窒感从胸口席卷而来。

她晶莹的眼神,像能洗涤他的心灵。

有一瞬间,他心里又那么平静。

见他不答话,宁柠伸手摇了摇他的胳膊,撒娇似的语气,可人灵动,“申叔,你笑一下好不好啊?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吓人,我想看你笑诶?”

厉申的脸色更冷了,但他没有回宁柠。

高敬进来就看到那女孩蹲在厉申面前,在跟厉申撒娇,厉申也难得没把她赶走。

她那一笑,真的和以前的宁柠太像了,连高敬都有点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青春年少的宁柠。

可他比谁清楚,宁柠已经死了,尸体都是他火化的。

那女孩不可能是宁柠。

高敬一直怀疑厉申喜欢宁柠,但他没表现出来过,即使打理宁柠的后事,是他一手主导的,但他始终没说过喜欢宁柠这件事。

不过高敬差不多猜出来了一点,因为他发现,宁柠一家的牌位,都在厉申的祠堂里。

而如今出现了一个和宁柠一模一样的女孩,像是要蛊惑了这个男人的心。

高敬心中有点不爽快,虽然他很明白,宁柠去世了,厉申也该早点走出来,但还是不舒服。

他走过去,冷着脸咳嗽一声,让女孩自重,“工作的时候别打扰他,别逼申哥扇你,小丫头。”

女孩啊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厉申却看了高敬一眼,冷着声质问他,“到底是谁欠扇?我让你进来了?”

高敬,“……”不是,申哥你这就见色忘义了?

28? 坏叔叔

◎“你真忍心糟蹋我呀?”◎

宁柠能感觉到厉申对她是不一样的, 她从高敬口中就能听出一些端倪,他的性格和陆洵的其实很像。

陆洵在上高中的时候,性格也是这样的, 喜欢他的女生其实挺多的, 但陆洵对谁都不上心, 宁柠也以为陆洵这人不喜欢女孩子,又一想, 陆洵那样的好学生, 天才人物, 怎么可能轻易为普通女孩折腰?

就算是宁柠, 在陆洵面前也是没有任何信心的, 如果不是临死前那个男人跟她坦白, 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陆洵喜欢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陆洵喜欢, 要真说他俩之间有什么牵绊, 那可能就是小时候一起住大杂院的时候, 她和陆洵玩过几次。

那时候她也不太懂事, 只知道陆玉群喜欢喝酒,喝完酒之后就打陆洵,她偶然见过一次。

大半夜妈妈没回家, 他跟爸爸出去等妈妈, 发现陆洵睡在门外面,大冬天的, 他在那里瑟瑟发抖。

宁柠拉着爸爸上去,鼓起勇气让爸爸带陆洵回家睡, 那时候她和陆洵都不太熟悉, 她只知道睡到门外会很冷, 大雪天, 陆洵还穿那么单薄。

就那一次交集,之后虽然她总能看到陆洵的影子,但陆洵见了谁都躲,不愿意和大家一起玩。

她就和程立一起玩,一直玩到了大家离开大杂院,从那以后再没见过,后来她上了高中,在尚才和程立、陆洵再次相遇,但宁柠那时候也和很多女生一样,喜欢程立那种痞坏的男生。

对于陆洵这种不善言辞的好学生,大家都是避而远之,那是可望不可即的一类人。

但陆洵和程立关系好,宁柠给程立写了情书,见不到程立的时候,她才会找陆洵,让他帮忙给程立递一下,基本上每次他都会帮,除此之外,宁柠和他再无什么牵扯。

仅仅的牵扯,就是作为她和程立恋爱的桥梁,他会带程立的情书给她。

宁柠从没多想过,她以为陆洵看不上这世上的任何人。

他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导致没人敢和他开玩笑,没人敢追他。

重来一次,宁柠虽然大胆了一点,但还是害怕被拒绝,她循序渐进,不想把陆洵逼急了,让他俩处境都难堪,她知道追陆洵不能着急的。

他的感情细水长流,和程立的不一样。

细水长流的爱情,胜过所有冲动而来的激情。

被一个天才垂怜是什么感觉,宁柠不知道,她只知道陆洵对她确实是不一样的,即使她不知道陆洵到底什么时候喜欢她-

厉申一天都在忙着对账,宁柠看他在主厅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她在院子里和一群保镖玩,但也只有高敬会理她,其他人都不敢和她玩。

宁柠看时间差不多了,快到晚饭时间了,她想出去买点菜回来,给厉申做饭,但高敬不让。

他冷着脸警告宁柠,“申哥不让你出院子,你最好安分点,不然出了什么事儿申哥会打死我。”

宁柠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她就去附近超市采买一些食材,回来给厉申做几道简单的家常菜而已。

高敬死活不答应,宁柠拽着他的胳膊撒娇,“敬哥,你最好了,你要是怕我出事,你开车带我去啊?这样你也没离开我,申哥也不会生气了对吗?”

高敬低眼看她笑弯的眉眼,一时间慌了神,她那张脸冲击力太强了,尤其是和他最爱的表姐一个样。

饶是高敬多不待见她,此刻心里也是有点动摇了,况且厉申这人身边,或许真的该有点烟火气。

想了几秒之后,看了一眼主厅,高敬终于败下阵来,“行了行了,买菜就买菜。”

宁柠语气温软,“敬哥最好了。”

高敬带着她出去,想着超市也就在附近两公里的范围内,不会有什么差池,他就出门带宁柠出去了。

厉申听到门口车子发动的声音,这才从电脑中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没看到宁柠和高敬的影子。

他心里一慌,起身出去问情况,门口值班的兄弟说,“申哥,敬哥带那小丫头出去采买了,让您别担心,很快回来。”

厉申想着有高敬在她身边,不会出什么差错,回去继续工作,近一个月来帮内的支出有点大,他还没找到问题在哪里,钱都花在哪里了。

虽然厉岑留下了很多产业,但财务总是亏空,那一定是有问题的,帮内有叛徒。

刚想到这里,忽觉不好,厉申将电脑赶紧关了,拿了旁边的大衣就往门外走,兄弟们见他又出来了,纷纷打起精神。

“申哥,怎么了?”

厉申看了一眼四合院外面,吩咐他们,“给高敬打电话,赶紧回来。”

兄弟们赶紧给高敬打电话,但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信号已经被干扰器屏蔽-

高敬的车开出了有一公里的距离,就感觉不对劲了,他打电话给厉申,没打通,就看到后视镜里出现了几辆黑色的轿车。

车速不觉快了起来,宁柠还在疑惑,就听到高敬叮嘱,“抓紧了,要飙车了!”

宁柠吓得赶紧抓紧了扶手,背靠在座位上,生怕一不小心就出什么差错。

高敬载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超市都过去了,高敬还没停车,没一会儿,两面就被其他车辆包围,在海港离开时遇到的场面再次上演。

可是这次她身边没有厉申,她的心跳飙到了极速,电影里看到了场面在现实中上演,高敬开着车为了避开那些人,走的都是险要的车道。

甚至冲进狭窄的巷子,撞翻了别人的摊位,后面的车直接跟着撞了上来。

没人知道跟着他们的是谁,但宁柠知道,这样下去一定会死。

可能是怕宁柠被吓到,高敬一边飙车一边安抚她,“别怕,我给申哥开车这么久了,从来都没有出过事,你要相信我。”

宁柠现在只能相信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车都不知道开哪里去了。

远离了闹市之后,果然响起了枪声,那一颗颗真实的子弹,全部打在了车上,有一颗直接砸在了高敬前面的玻璃上,玻璃很快出现了裂痕。

高敬大喊道,“头趴下!”

刚说完,一颗子弹终于穿透了玻璃,从宁柠头顶飞过去,撞在了车窗的玻璃上,宁柠感觉耳朵都要聋了。

她的身子在颤抖,她完全没想过的可怕场景,在这一刻上演。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有人开始在外面喊话,“识相的把那个丫头给我,不然今天就让你死在这里!”

宁柠才知道,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为什么?

她完全不能理解,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她死一次还不够,还要她死第二次吗?

宁柠生理性的眼泪落了满脸,她并不是很怕死,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她躲在座椅下面,车身突然被撞了一下,差点侧翻在路上,宁柠努力抓着车内的扶手才不至于被甩出去撞在车身上。

高敬大骂一声,“操,这群畜生!出门买个菜都不放过。”

宁柠虽然没撞到车上,但胳膊差点脱臼了,她抓的死紧,感觉手掌都破了皮。

让她惊讶的是,这是什么年代了,竟然有人公然在街上开枪,这么猖狂的吗?

这不是犯法的事情吗?不把法律放在眼里?

然而这个时候,整个H市大概都在程立的掌握中,厉岑也是死在程立的手中,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程立杀人,这件事不了了之。

整个H市的政法系统都是程立的保护伞,正规渠道已经没人能制衡程立,而那个人明面上还是企业家,慈善家,很受人爱戴。

也只有厉申的出现让他有所忌惮,不然程立确实要翻天。

他连省委常委季星凡都敢拉拢,足以见得多猖狂。

高敬现在担心的倒不是他的命会如何,他害怕车上的小丫头出事,是他的一时心软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厉申还嘱咐过他这几天不太平,让他不要掉以轻心。

可他今天因为一时的不忍,把自己和小丫头置身危险中,这是致命的错误。

他开着车绕路一大圈,终于在那些车要把他撞翻的时候,厉申带着车队出现了,枪声再次响起,两拨势力打了起来。

高敬开着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的车躲进了一个巷子里,停下来之后,立马去看后座的宁柠。

只见小丫头头发散乱,双手紧紧抓着扶手,纤细的手腕被子弹擦破了皮,高敬心中一凛,他死定了。

他赶紧把宁柠从车内抱出来,发现她抖的厉害,眼泪还挂在脸上,却看着他问,“安全了吗?”

高敬脸上也有擦伤,因为开车打方向盘过于用力,虎口都烂了,但他顾不得自己的疼痛了,拿出一个手帕将宁柠的手腕包住,血液染红了他的手帕。

宁柠手掌都磨破皮了,但现在她并顾不得自己的疼痛,她用沾满鲜血的手拉着高敬赶紧走,“快跑,他们还会追来的,过会儿我们要是被挡住了,你先跑,你别管我,我可能会没事。”

她穿过来的契机就是遇到了危险,可能从这边遇到生命危险会穿回去也说不定。

她紧紧攥着高敬的袖子,疼的手指都在发抖,却在出巷子的时候,被几辆车拦住了。

宁柠把高敬往后挡,催促他,“你从另一个方向跑,快点!”

高敬认出了厉申的车,他没动,但那一刻,他的心都在疼,他看着小丫头单薄的身影试图把他护在身后,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明明那么害怕,却还护着他,就跟以前上学的时候,那些坏学生欺负他时,表姐把他护在身后让他赶紧跑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出了口长气,说了声,“申哥。”

宁柠脑瓜子嗡嗡的,全是枪声,好像怎么都挥之不去,直到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是厉申,宁柠的眼泪才落了下来。

厉申冷着脸看着他俩,还想说什么,那小丫头跑过来就一把抱住了他。

“呜呜呜,申叔,好多坏人。”

厉申的薄唇紧抿着,身子绷直,眼神像锋利的刀刃,划过高敬。

高敬抬手就给自己一巴掌,力道极其大,“我错了,申哥,回去任您处罚。”

宁柠惊吓过度,抱着厉申,身子打摆子似的。

厉申本来想推开她,但发现她站都站不稳,身子软成泥一样,双臂圈紧了他的脖颈。

男人再什么都没说,单手一把抱起她,将自己大衣敞开,将宁柠包裹在里面,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

那一刻,十几辆车的人都站在旁边看着,没人敢吱声。

厉申没有上车,而是抱着女孩一路往回家的方向走,后面的高敬把车开上,跟在他身后。

十几辆豪车跟在男人身后,而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孩,高大的背影坚毅强大,好似谁都击不垮-

宁柠吓得哆嗦,直到从厉申怀里喘过气之后,才发现手掌和手腕都疼,她双臂圈紧了厉申的脖颈,感受着男人的温度。

他身上真的很有安全感,宁柠感受到他全身的肌肉硬|邦邦,都四十多岁了,他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身材。

他的臂膀很有力量。

宁柠抽泣着,小心翼翼叫了声,“申叔?”

男人声线冷冽,“嗯?”

宁柠再没说什么,只是又抱住了他的脖颈。

所有人跟在后面看着,直到厉申抱着小丫头回了四合院,一院子的人都等着处罚。

高敬跪在门口,扇着自己巴掌,一边扇一边念念有词,“我不该把申哥的话当耳旁风,我不该自作主张,我对不起申哥。”

而厉申只是在里面拿了医药箱,给宁柠处理伤口,好在伤的不重,他的表情一直绷着,脸色看起来极其吓人,宁柠看着他的眼睛,都没敢开口。

直到听到外面院子里的巴掌声和高敬认错的声音,宁柠才开口主动承认错误,“申叔,是我的错,我不该叫敬哥带我去买菜……您别罚他了行吗?您罚我,罚什么我都认。”

厉申把她的手拉过来,用碘伏消毒,只见那纤细的手腕,擦伤很长一道口子,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掌,泛着红,指头都破皮了。

当碘伏遇到伤口,宁柠痛呼出声,但男人脸色都没变一下,他只是开口道,“别着急,不听我话的,都会有惩罚,你也不用帮他求情,还是想想自己今晚怎么过吧。”

宁柠头皮发紧,也忘记了疼痛,她的小手微微颤了颤,随即瘪着嘴巴问蹲在她面前给她上药的男人,“那你惩罚我了,放过敬哥行吗?都是我的错,真的,是我拉他出去的。”

男人冷笑一声,“这么在乎他?行,晚上把我伺候好,我就放过他。”

宁柠啊了一声,脸色因为惊吓还惨白着,听到厉申说这话,她抽回自己的手。

双臂圈住厉申的脖颈,眨眨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你要是觉得我不够惨,可以那样对我,但是申叔,你都这么老了,对我下手你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吗?你心里过得去吗?”

厉申蹲着和她平视,“我是什么人你可能没打听过,落在我手里,还有你讨价还价的可能?”

宁柠哦了一声,凑到他耳边,声音温软,“那叔要对我好点,我受伤了,还是第一次,你不能对我太粗鲁好吗?我就这一个请求。”

男人的嗓子有点干涩的难受,喉结滚了几下,他握了握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浮现出来,他一把抱住了宁柠,一只胳膊就能将她箍紧,她的腰好细。

“不怕死么?”

宁柠的小脸埋在他肩上,双手举着,只觉得脸颊有点热,连手上的痛都忘了,“你舍不得我。”

男人顺势抱起她,手里拿了医药箱,起身出门去了东厢房。

路过高敬的时候,踹了一脚,给高敬踹翻在了台阶上。

他声音巨冷,“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跟着我这么久,只长年龄不长脑子?”

高敬从院子里爬起来,继续跪着认错,“申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以死谢罪。”

宁柠心疼地看着高敬,轻轻地咬了一下厉申的耳朵,蹭他的脸颊。

“坏叔叔,不准欺负我表弟,我家许年是最好的男子汉,你都不知道他刚才多帅,虽然有点危险……”

细腻的皮肤贴着他的脸,那么软,像一团棉花。

原来那些年程立那个狗吃的这么好,越想越嫉妒,越生气。

男人脸色虽然没变,但耳朵尖迅速红透,他冷着声让宁柠安静点,“差点命都没了,要不是我出现,你俩都得完。”

宁柠嗯了一声,撒娇似的语气温软,“是是是,我家叔叔最帅了,好爱哦,叔叔。”

她用胳膊抱紧他的脖颈,两只受伤的手没敢碰。

男人的面色有点缓和,抱着宁柠进了东厢房,踢了一脚将门关上,把宁柠放在了他的床上。

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宁柠看着他将扣的一丝不苟的西服纽扣解开,扯了领带,心如擂鼓。

“叔叔,你不再考虑一下?”

男人低眼瞧她,“考虑什么?怕了?”

宁柠小脸还因为失血有点惨白,笑的格外晃眼,“你真忍心糟蹋我呀,好叔叔?”

29? “小申嫂”

◎“申叔,你是粉的诶?”◎

虽然她嘴上说着害怕的话, 但眼神里完全没有一点的怕意,厉申将西服外套脱下来,里面黑色的衬衫衬得他身材格外健硕。

肌理分明的胸肌, 隐隐能透过那黑色的衬衫显现出来, 他眼神都没变一下, 瞅着宁柠那双笑弯的杏眼,转身将西服挂在了衣架上, 修长的西服裤完美显露他精瘦的腰身, 宽肩窄臀倒三角的身材,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男人的背影。

他的肩很宽, 宁柠试过那肩膀的宽阔, 又安全又舒服, 躺在上面睡觉最好了。

她自然也知道厉申即使生气, 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对她做什么, 可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 宁柠就忍不住想打趣他。

就像那个天才少年一样, 平时总是一副不苟言笑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可宁柠每次的肆无忌惮,总会让他那双坚毅冷漠的眼神略显慌乱。

用在这个男人身上也是一样的, 只是这个成熟的男人, 好像比年少时期更具有忍耐力。

男人将衣服挂好之后,松了松领带, 解开了衬衣的一颗扣子,领带松松垮垮挂在他的脖子上, 显得有那么一点放|荡。

但宁柠觉得这个词放在他身上不合适, 在大脑里搜索了半天, 才想出来一个可以形容他的词:不羁。

果然还是成熟男人比较有魅力, 即使他面部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这反而给男人增添了一些野性。

厉申和陆洵完全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设,宁柠也知道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很扯,可是她就是有这种感觉,谁也无法左右。

厉申再次打开了医药箱,从里面拿出来一些纱布,让宁柠双手拿出来,宁柠的手指还在抖,因为真的疼。

男人一丝不苟地将上好药的手用纱布一圈一圈包起来,脸色冷的厉害,显然宁柠的撒娇示好没让他的情绪好点,宁柠有点泄气。

要不怎么说她认不错陆洵呢,这人的脾气不管是年少还是不惑,都很难搞。

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双手帮她包扎伤口,宁柠就觉得他内心是个极其温柔的人,不像他的外表,冷硬,绝情。

她小声问,“申叔,你什么都会啊?连医药箱都这么齐全?”

厉申看她一眼,继续专注包扎她的小手,“混我们这行的,难不成还要去医院?”

宁柠疑惑,“申叔到底是做什么的?”

厉申闻言没答话,他就说这丫头有点笨吧,听了那么多他们兄弟间的私密话,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他把宁柠的两只手包成了粽子一样,宁柠有点痛,但不是很厉害,但还是不满地蹙眉,“申叔,你把我的手包成这样,我用什么洗脸吃饭呀?”

厉申冷冷地看她一眼,“饿着,最近几天也别洗脸了。”

宁柠,“……”

好,算你狠。

男人给她包扎完,就让她滚床上待着去,宁柠想着自己也没那么娇气,她举着双手也能玩的。

她不去,非要去院子里透风,厉申只一句,“不听话,行,高敬受罚。”

宁柠立马乖了,赶紧坐在床沿,委屈巴巴,“不出去就不出去嘛,那么凶……”

厉申的表情微变,他看了宁柠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出去将门给关上了。

宁柠怕他惩罚高敬,赶紧走到窗边去看,只见高敬还跪着。

男人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宁柠心里担心高敬,厉申虽然对她好,但不一定对高敬好啊。

她那可怜的表弟哦-

高敬惶恐地跪在院子里,周围的兄弟都低着头,看着厉申从东厢房出来。

他紧了紧自己的领带,将衬衣的第一颗扣子扣好,锃亮的高定黑色皮鞋在高敬面前站定。

高敬头都不敢抬,“申哥。”

厉申美回答,高敬又扇了自己一巴掌,诚惶诚恐,“真的错了,申哥,我知错犯错,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周围的兄弟也没人敢给高敬求情,毕竟这人的情绪不会被其他人左右,就算求情也没用。

大家大气不敢出,直到男人冷着声音开口,“行了,去包扎一下吧。”

高敬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跪在那半天没动。

厉申往厨房的方向走,喊了一声,“还跪着干什么?包扎一下赶紧滚过来。”

高敬赶紧应着,起来去房间包扎伤口,几个兄弟陪着他。

大家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私语。

“高哥,什么情况?今天申哥脾气这么好?”

“是啊,我还想着今天高哥这手能不能保住。”

“申哥还是会念旧情对吧,毕竟高哥跟他这么久了。”

高敬冷着脸打断他们,“别瞎议论,小心被申哥听到,都没好果子吃。”

大家齐齐闭嘴,去给高敬包扎上药。

高敬伤的不重,太阳穴的位置擦伤了一点,虎口裂开了一点,随便上了点药就没事。

他忙完这一切去找厉申,没想到厉申在厨房,几个大厨站在旁边吓得大气不敢出,甚至没人敢开口说帮忙的话。

因为申哥说,“你们先出去,我煮点粥。”

几个高级厨师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直到高敬过来,大家都才舒了口气,因为只有高敬能伺候好厉申,不然大家心里都想揣了块石头。

见高敬来了,大家松了口气,眼神求救似的看向他。

高敬也是懵的,走进厨房,厉申刚拿起菜刀,这情景不由地让大家想起厉申拿刀剁人手指的时候。

高敬咽了咽唾沫,“那个,申哥,你想吃什么,可以吩咐厨房做,没必要亲自动手吧?”

厉申看了一眼高敬,面色冷淡,“伤的严不严重?”

高敬赶紧摇头,“不严重,小伤而已。”

几个厨师给高敬使眼色,高敬看了一眼厉申,咳嗽一声,“你们几个先出去吧,别打扰申哥发挥。”

厨师们如释重负,赶紧应下出了厨房,老鼠见了猫一样。

厉申见他们走了,看了一眼,一手夹着烟,一手掀开高压锅,问高敬,“我看起来很凶?”

高敬,“……”

没听到高敬的回答,厉申冷着眼瞥他一眼,“哑巴了?”

高敬讪笑几声,“呵呵,呵呵,申哥你问的什么话……你怎么可能凶,你一点都……”

不面善啊!

厉申冷嗤一声打断他,“不会拍就别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高敬闭嘴了,看着厉申在厨房忙活,他以为厉申发什么疯,原来是为了给小丫头熬粥喝。

这种小事完全可以让厨师去做啊,他那双手是用来做饭的吗?

就算做饭,有人敢吃吗?

高敬神色复杂,“申哥,你不会真对那小丫头动心了?”

厉申将洗好的米放进锅里,只说了两个字,“多嘴。”

高敬便再没了下文。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触动的,但又说不上来的怪异。

如果那女孩真的是宁柠,那她来自哪里?

她那个年岁,大概还活在九十年代吧。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2023年?高敬好想知道点什么,可是想从厉申的嘴里套出点什么来,难如登天-

宁柠靠在床头,双手举着,大半个小时之后,厉申回来了,手中的圆盘里端着一碗粥,和一盘炒青菜。

天色不早了,夜幕四合,唯一的一点光也在消失殆尽,时间过得有点快。

宁柠还在担心97年的事态发展,也幸亏她回学校的时候,陆洵离开了,不然也不知道会不会担心她。

宁柠看着厉申走了进来,将饭菜放在床头柜上,她眼睛滴溜溜随着他转,直到男人将小沙发搬过来坐在她旁边。

宁柠朝他笑了一下,“申叔,你吃过了吗?”

厉申嗯了一声,端过燕窝粥,给她喂饭。

宁柠受宠若惊,一双杏眼充满不可思议,“你喂我呀?”

厉申没好脸色,“不吃?”

宁柠赶紧点头,“吃,吃,我吃。”

不吃会饿死好吗?

这都一天了,中午的大餐她还没吃过瘾就被告知是厉申的午餐,她都没敢吃了。

男人不太像会照顾人的人,可是照顾人的手法却极其娴熟。

宁柠一边张嘴吃他喂来的州,清清淡淡夹着一点甘甜,有点好吃。

她是个不吝啬夸赞的人,好吃就会直接说了,“谁能想到我们冷冰冰的申叔叔,做饭竟然这么好吃,还会照顾人,你说你没照顾过其他女人,我都不信。”

厉申问,“谁跟你说饭是我做的?”

宁柠一愣,“啊?不是你做的啊,我还想着挺好吃,想夸你来着。”

男人的情绪有点怪异,但始终没变多少,“吃你的吧。”

但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欲盖弥彰地解释,“没照顾过女人。”

他也不是生来就会照顾人,只是小时候陆玉群经常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而和陆玉群住在一起的只有他,没地方去,他只能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他不喜欢照顾人,很麻烦,尤其是酒鬼,小时候的他,身上永远都是陆玉群喝醉酒吐出的味道,恶心又难受。

那也是他讨厌喝酒的原因,他最讨厌酒了。

宁柠喝完了一碗粥,厉申问她吃不吃了,宁柠摇头,道了谢,拿受伤的手给厉申比心,笑的可甜,“谢谢叔叔,你比我爸妈还对我好。”

是吧,这世上除了爸妈和哥哥,厉申是唯一一个在她受伤时给她喂饭的人。

想到这里,宁柠心里忍不住翻涌出难以言喻的疼痛,看着厉申端着饭菜离去的背影,宁柠叹息一声,自言自语,“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承认你是陆洵,我想抱抱你啊。”

厉申把宁柠吃剩的饭菜全吃了,让厨房不要再准备他的饭菜了,给兄弟们准备就行了。

大家伙也松了口气,毕竟给厉申准备食物,真的要累死一群人,没想到今天他亲自下厨,给自己喂饱了。

大家觉得自从那个女孩出现之后,厉申像变了个人。

“要不怎么说女人的威力大呢,就算我们活阎王申哥,在美女面前也得变绕指柔,大嫂解脱了我们。”

“原来申哥好这一口,有一说一,申嫂确实嫩的不像话,长得也漂亮。”

“高哥和小丫头出去,第一次见申哥这么慌,整张脸都惨白了。”

“反正这次袭击高哥和小申嫂的人有难咯。”-

半夜十二点,厉申派出去调查袭击事件的人回来了,和他想的一样。

“申哥,都查清楚了,是程立的人,他在西城区有个小场子,KTV,带头的那个是KTV的老板,想抓了小丫头去邀功,一直盯着咱们。”

厉申只是问,“抓过来了没有?”

那人回答,“抓过来了,您说不要张扬,就没敢往院子里抬。”

厉申端着茶碗喝了一口茶水,苦味从舌尖蔓延开,他眼睛都没抬一下,“交给高敬,带到地下搏击室。”

那人应了一声退下,男人这才抬眼,漆黑的眼神冰冷可怕,他唇角勾了一个冷笑。

程立,游戏开始了-

宁柠觉得今晚的四合院安静的有点过分了,厉申没来东厢房,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想出去,可是门口站着两个大汉,脖子和脸上都是纹身,他们一个眼神就把宁柠吓回去了,她压根出不去。

高敬也没出现,她觉得有点诡异,但又不知道怎么找他们,她扒在门口问两个大汉,“申叔呢?”

两个保镖看她一眼,“不知道。”

宁柠又问,“敬哥呢?”

两人依旧回答,“不知道。”

宁柠冷哼一声,“傻大个,你们知道什么?我要去找申叔,我一个人害怕。”

其实还是担心厉申对高敬的处罚太严重。

她还是见到高敬和厉申才能放心。

她往出去挤,可是两个保镖站门口,任凭她怎么推都不动,还弄疼了包扎的手。

宁柠委屈的快哭了,“你们欺负我,呜呜呜。”

两保镖终于绷不住了,赶紧躬身求爷爷告奶奶,“小祖宗,申嫂,我们都没敬哥能造,敬哥能在申哥手下留一条命,不见的我们也会啊,求您发发慈悲,放过我们好吗?这是申哥给的差事,办不好你明天就见不到我们了。”

宁柠一听,疑惑了,“申叔这么可怕?他是什么人啊?”

两保镖,“……”合着您跟他睡觉之前,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宁柠见两保镖沉默,还是不解,“他不是好人吗?”

两保镖都快哭了,“怎么会呢,我们申哥全世界第一好人,谁敢说他是坏人?”

宁柠点头,“是啊,我也这个觉得,只是他有时候看起来好凶,好可怕,他还剁人手指,诶两位哥哥,那被剁手指的人肯定是大坏蛋吧?可是就算是坏人,也有警察管啊,申叔干嘛做那种不讨好的事?”

两个保镖汗流浃背了,“是,是,您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么聪明你不要命啦,快点回去吧!”

两人赶紧将宁柠推进门去,迅速将两扇门关上,出口长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隐约还能听到门内的丫头在说,“我申叔本来就是好人啊,那些人被他欺负,肯定是因为他们坏,一定是这样的。”

两保镖都觉得今晚的风格外的冷,心里不禁腹诽:你的“大善人”申哥今晚还不知道要打死谁。

四合院的地下搏击室里,周围都是健身器材,但偌大的空间里,有个搏击台。

搏击台上挂着大沙包,厉申戴着拳击手套,已经对着那个沙包打了半小时了,高敬是陪练。

高敬只比厉申小两岁,也四十一了,可是身材依旧保持的很有型。

全身腱子肉,因为高频率的运动,身上出了薄汗,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肌肉格外突兀。

厉申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那个沙包上,直到沙包没有了任何动静,他才停下来。

仔细看的话,那沙包早已被鲜血浸染。

细密的汗珠布满全身,他示意高敬把沙包解开。

一打开沙包,里面的人全身血,只有嘴还在动,他在求饶。

“申,申哥,饶命……”

厉申将拳击手套摘了,扔到一边,立马有人去捡了手套,递上一双没沾血的。

“说吧,程立都让你干了些什么勾当?说出来,我一定对你从宽处理。”

男人高幅度运动半小时,气都不喘。

高敬把那人从沙包里拉出来,那人嘴里的血一股一股往出来冒,可厉申只点了根烟,穿着黑色的短裤,坐在了他旁边的台阶上抽烟。

“不说的话,今天你就别想走出我的四合院了。”

那人已经被打的不轻,听到男人的话,试图爬起来,“申哥,我说,我说……”

男人嗯了一声,掸了掸烟灰,“要是敢有一句假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人全身在发抖,抽筋似的,抽了半天。

“不敢,不敢隐瞒申哥……我听说程立在找你身边的小丫头,就想抢先一步找到她,献给程立,这样一来我就有了升职的机会,我不想只守着一个KTV。”

男人声线沙哑冷漠,“然后呢?”

那人吐一口血,被血呛到,咳嗽几声继续道,“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程总看上了一个和他亡妻一模一样的女孩,大家都想抢,都想邀功,因为程总给的奖励确实丰厚,谁要是能把那个小丫头带到他身边,这辈子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厉申冷笑一声,“贱不贱啊,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之后装深情,程立这狗是真装啊。”

那人回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知道在你手中抢不走,他会主动上门找的,申哥。”

厉申将抽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踩灭,起身拿毛巾擦了擦脸,准备离去,“那就让他来,我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随后吩咐高敬让人打扫一下搏击室,把人扔到街上去,他就换了衣服离开了。

回到东厢房的时候,宁柠还躲在门后,显然没什么睡意。

厉申要去洗澡,也懒得理她,她却跟在他身后“申叔申叔”叫个不停,直到走到浴室门口,厉申扯了扯领导,回头才问她,“我要洗澡,你要看么?”

宁柠愣了一瞬,小脸有点红,“你要是愿意,我也不介意看会儿。”

厉申,“……”

表情有瞬间的绷不住,厉申推开浴室门,进去啪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宁柠被关在了外面,一脸错愕。

“不给看就不给看,没必要那么凶吧?我刚才还跟门口两个大哥哥说你是好人呢。”

“……”

“申叔,敬哥呢?”

厉申的衣服脱到一半,听到她问高敬,他又一把把门打开,光着膀子看着宁柠,“很在意他?”

宁柠看着他身上好像有汗,但肌肉轮廓很好看,她眼睛都挪不开,盯着他胸前的一点看,“倒也不是,主要是怕你责罚他,你看啊申叔,敬哥他不是故意的,你竟然是粉的诶叔?你都多大了,这么粉啊?”

厉申,“?”

“啪”地一声,浴室的门再次被关上,宁柠眨眨眼,被吓一跳。

“我说错了吗?不是,我刚才在说什么?不是在说敬哥的事情吗?申叔,你生气了吗?你怎么那么容易生气?生气会变老。”

“睡觉去。”

“我要等你一起。”

“……”-

厉申在浴室待了两个小时,宁柠都以为他在里面睡着了,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终于在她困意袭来的时候,听到浴室门开了,厉申围着浴巾走了出来,宁柠躲在被窝里看了一眼,只见厉申从衣柜了翻出睡衣来穿上,只给她一个背影。

厚实的脊背山丘似的,处处彰显力量。

他头发湿着就要爬床,宁柠在被子里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叔,头发吹干再睡,对身体不好。”

男人嗯了一声,又去找吹风机,他其实没吹头发的习惯,因为经常睡不着,失眠焦虑,头发也不用吹,忙着忙着就干了。

宁柠看着他吹头发,高大的背影有一瞬间那么像陆洵,宁柠看着他的背影傻笑。

这样就好,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他过得好就行。

厉申吹干头发才再次上了床,他靠在床头。

宁柠却翻身凑到他身边,小声问,“你洗澡洗两个小时啊?你在里面干什么了?”

厉申的耳朵尖瞬间冒了热气,红到发烫,他漫不经心摸了烟盒过来,“你怎么什么都问?男人的事情,你少问点行么?”

宁柠哦了一声,“我还不是担心你,怕你在里面出事嘛,你不领情。”

厉申的神色绷着,“没干什么,小孩子别问。”

宁柠眨眨眼,“我成年了,什么小孩子。”

厉申低眸看她,见她眼神清明,小脸充满好奇,他没忍住笑了,“下次带你进去看现场行不行?”

宁柠,“?”他怎么笑的这么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23 21:46:07~2023-12-25 19:5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凝520 24瓶;steelee222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 救赎

◎埋藏在心里多年的伤口。◎

其实厉申挺君子的, 虽然大家都怕他,但他对宁柠却没做过任何难堪的事情,这让宁柠心里好受多了, 也不枉她总是用各种借口说服自己, 厉申是个好人。

厉申到底是不是好人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程立绝对不是好人。

厉申每天都起很早,宁柠不得已也要起早, 可是这天破天荒的, 厉申让她睡到自然醒再起床, 大概是因为她受伤了。

她的伤口倒不是很深, 就是受到了惊吓, 所以显得比较严重, 这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跟在厉申身边, 很有可能会丧命, 可是她又回不到97年, 她只能和厉申先耗着。

厉申一天忙的不见人,宁柠早餐都是自己吃的,等中午终于看到厉申在主厅时, 宁柠跑过去跟他谈条件, “叔叔,叔叔你答应我一件事。”

厉申刚回到主厅, 大衣都没来得及脱,见宁柠跑来找他, 拿过男保姆递过来的茶碗, 淡然道, “说。”

宁柠也没扭捏, “我想要个手机玩儿,我无聊死了,你又不让我出门,总得让我有打发时间的东西吧?”

厉申揭茶碗的动作一顿,没有拒绝宁柠,而是将将茶碗放下,从自己的大衣兜里摸出一个手机给宁柠,“我的私人号手机,你先玩,别乱删东西就行。”

宁柠笑着拿过,谢过厉申之后,就拿着手机坐在一边沙发去了。

看得出来能拥有一个手机,她很开心,注意力全部都在手机上了,都懒得看厉申一眼。

厉申面色缓和,觉得小丫头挺好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不跟他问一声,连受伤了这么委屈的事情,都没质问他。

他心下柔软,放下茶碗之后,起身去书房,小丫头见他要走,还跟他摆手,“叔叔再见。”

厉申只回了一句,“我就在书房,再什么见。”

宁柠哦了一声,“那叔叔回见。”

厉申没答话,抬步离开。

宁柠虽然很想知道厉申的秘密,但她也能想到,厉申能把这个手机给他玩,那这手机里一定是什么都没有的,不然就他那种心思缜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宁柠发现他的秘密。

宁柠打开手机后,发现手机桌面确实空荡荡的,都是系统自带的一些软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打开微信,微信里也就一个好友,高敬。

宁柠觉得无趣,便去浏览器和微博搜索陆洵的消息,可是搜到的已经是三年前的新闻了。

不会有人再记起他,也不会有人再记得他,因为铺天盖地都是负面的新闻。

谩骂和侮辱的tag层出不穷,宁柠选择性忽略那些,她只想看看她死后,陆洵到底经历了什么。

#天才数学家感染病毒死亡#

#B大教授陆洵疫情去世#

#B大教授拒绝赡养生母被告上法庭#

#大教育家陆洵染指女学生致其怀孕#

……

搜出来的每一个tag都能让陆洵身败名裂,可是为了了解陆洵,为了让他不再受这些舆论的困扰,她就算心在滴血也要打开看一下。

每一个话题点开,都是无数凌迟陆洵的刀子,宁柠都感觉到了窒息,她不能想象陆洵那样沉默寡言的人,到底受了多大委屈。

她没看疫情去世的两个话题,而是点进了其他两个话题里面,拒绝赡养母亲和染指女学生那两个。

陆洵是中科院最年轻的院士,三十八岁就评上了,能被评上院士,说明他这个人对社会有着极大的贡献,而且是被国家认可的。

所以他的头衔很多,但广为人知的就是科学家,教育界的大牛人物,数学领域的领头羊。

原本他这一生可以圆满结束,可是谁也想不到,在他刚被评上院士之后,两个重大打击接踵而至。

他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带着一个小他十岁的弟弟,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赡养,他拒绝了这个要求,随后他就被生母告上了法庭,各路媒体纷纷出动探讨真相,但没有一个为陆洵说话的。

他们都在贬低陆洵,诋毁和谩骂铺天盖地。

“这种人竟然也能作为教育界的榜样,他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认,还想教出什么好学生来?”

“这样的人也能被通过国家审核成为院士?这院士水分太大了吧?”

“我的天,原来看人真的不能只看外表,这个人表面看起来真的很正人君子。”

“他母亲好憔悴啊,早知道这样,当初该扔臭水沟里。”

“那些共情的别洗了,之前他就因为把女学生搞怀孕被停职查办,这件事不了了之,本以为会影响他这次的审评,没想到啥事没有,手段挺强。”

“那女学生听说不堪受辱要自杀,他出钱摆平了,不得不说,有钱真好,什么事都能摆平。”

宁柠看到这里眼眶都已经发酸了,她甚至能想到那人一受委屈就不说话的样子,他肯定心里难过极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调整,所以进了几次疗养院吧?

她又点进那个“女学生怀孕”的话题,最上面挂着一个指控陆洵强迫的微博,挂了三年了,到现在还没删除。

是个女号,她把自己的身份证都晒出来,指控陆洵强|奸,言辞恳切,声泪俱下,要求法律严惩陆洵。

底下的评论一边倒,都是指控陆洵是个强|奸|犯的,谩骂声一片,可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澄清信息。

宁柠搜了半天,什么都没搜到,只搜到一张他的工作照,她又去百度找了一圈,找到了他的百度百科,百度上放的也是他的工作照。

他正装穿的笔挺,面色冷峻,即使是拍工作照,他也没施舍出一点笑容,可是那张脸就是极其好看,好看到让人能忽略了他面部的冷淡。

宁柠把百度百科往下滑,上面记录了陆洵一生的辉煌成就,但后来有人重新编辑了,在后面打上了陆洵拒绝赡养生母和强迫女学生的事迹。

一代天才毁于舆论,死于悠悠众口。

宁柠眼前都模糊了,他看着那张脸,眼泪一滴滴落在手机上,比自己受了委屈还难过。

重活一次,她没有因为自己悲惨的经历而难过,只想把日子过好,远离程立和那些虚伪的人,她觉得日子好有盼头。

可是看到这些内容,她的内心满是绝望,心口仿佛被人用刀划开了一道口子,她知道陆洵的身世可能会影响到他,但没想到影响会这么大。

她的眼泪珍珠一样一颗颗砸在手机上,她拿手上的纱布抹了眼泪,继续看,可是越看心里越疼。

厉申收到消息,有不明车队朝着这边而来,从书房出来关好门,发觉小丫头低着头不太对劲,他不动声色走过去,便见她的眼泪掉在手机上,手机屏幕都湿了。

厉申眸色微冷,“哭什么?”

宁柠慌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将手机按灭,抬眼看厉申,眼眶都红着。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厉申那张脸,厉申坐在她身边,转头看她,“又看到让你难过的事情了?”

宁柠抿了抿唇角,问厉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所有的委屈都吞进肚子里,哪怕疼死,都一声不吭?”

厉申看着她,见她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有些无奈,“小小年纪,瞎感慨什么?”

宁柠摇头,“你不懂我的心,自然不知道我为什么难过,我只是心疼他罢了,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呢?他从小没有母亲,他爸爸老是打他,大冬天经常睡在门外面。”

厉申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他的手指微微颤了颤,但迅速摆好,放在了膝盖上。

她抽了抽鼻子,“从来都没见过面的妈妈,老了没依靠了,跑来找他,可是没人知道他曾受过多大的委屈,也怪他内心强大,忍痛能力强,不然换成别人,早垮了。”

厉申“哦”了一声。

宁柠眼中噙泪看厉申,“他为什么不辩解呢?是怕自己以前的不堪全部公之于众吗?可是比起身败名裂,身世又算得了什么?”

男人摸了烟和打火机出来,在她面前点燃,吸了一口。

沙哑的声音悠悠传来,“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当没有人信任你,都恨不得你死的时候,你就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哪怕你是清白的,可是悠悠众口给你上了死刑,你就不得不死。”

宁柠问,“所以是所有人杀了他对吗?”

男人沉默半晌,“算是吧。”

宁柠点头,“行,我知道他受委屈了。”

男人夹烟的手指在颤抖,他垂下眸,想掩藏了自己的情绪。

宁柠忽而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抱他,“我知道他受了很大的委屈,我想让他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至少还有我,信任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生母不配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没必要去赡养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她没经过他同意就给了他一条命,让他一个人挣扎的活着,受尽了苦难和折磨,到头来还要倒打一耙,那样的人不配称为母亲,他做的没错。”

埋藏在心中多年的伤口,好像突然之间被治愈了。

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上宁柠单薄的背,忽而唇角勾了笑。

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他也被困在其中出不来,他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从不会去问别人一件事该怎么做,他怕自己做的和别人说的不一样。

他想过赡养从未见过的母亲和弟弟,可是当看到母亲一心一意只为弟弟谋划未来时,他拒绝了那个要求。

所有人都说他是错的,他该孝顺,母亲给了他一条命,他不能恩将仇报。

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浑水泼在他身上,他疼的喊不出声,所有人都说他错了,那他就错了吧。

至少,从那事件到如今,没人说他做得对,眼前的女孩是第一个。

所以他做的没错啊,有什么错,他要真赡养了那个女人和未见面的弟弟,谁来为他那么多年的苦难买单?

他没做错,直到如今,他才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解开了,束缚他心脏的东西,在慢慢离开。

火焰烫了手,他拍了拍宁柠的背,“好了,叔叔要处理大事了,别哭了。”

宁柠这才从他怀中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你要对自己好点。”

厉申嗯了一声,起身揉了揉她的头顶,这是他第一次对宁柠有亲昵的行为。

陆洵就喜欢这样揉她的头顶,宁柠破涕为笑。

厉申将衣服整好,让宁柠待主厅别出来,今天有不速之客。

宁柠疑惑不速之客是什么,就听到院子里有了响动,好像所有人都警惕起来了。

高敬搬了个太师椅放在了四合院里,厉申走出去,坐在了太师椅上,双腿交叠,两只手搭在扶手上,听着外面轿车停下的动静。

一院子几十个人,都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宁柠扒在主厅的门上看着,只见四合院门口停了好几辆黑色的豪车,下来了好多人。

宁柠吓得没敢出声,和男保姆躲在里面看,这阵势有点吓人。

可厉申就坐在那里,犹如磐石,他身边站着高敬。

指间夹的烟燃烧着,他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眼神毫无温度,看着那在门口出现的男人。

当那男人的大长腿迈进四合院之后,宁柠才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程立!

他来干什么?

宁柠赶紧躲在男保姆身后,看着厉申将程立挡在院子里。

他的语气戏谑慵懒,“程总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据我所知,咱们关系还没好到你亲自拜访的程度?”

程立立马笑开了,“申哥可别和我生疏了,我今天来是给申哥送礼的,不是来找事的,申哥,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总不能把我赶出去吧?”

厉申唇角冷冷一勾,“开门见山,别遮遮掩掩。”

程立笑着走近他,“申哥爽快。”

他让手下拿了一个箱子过来,递到厉申眼前,“孝敬您的,申哥,别嫌少,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您那个侄女,叫婷婷是吧?”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