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跌撞

沉静的室内, 话音方一落下,男人的吻便落了下来。力度很重,双唇紧紧胶粘在一起。

宽大的身躯压过来, 黎月筝身体往后退了半步。下一刻, 腰间箍上一条手臂, 把她牢牢拥过去, 身体相贴。

黎月筝的鼻尖酸的厉害, 心口一阵阵钝疼。她主动伸出手臂勾上贺浔的脖子,闭眼的瞬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空气似被点燃, 每一处都冒着噼里啪啦的火星。

情绪跌宕,如翻滚的海潮掀起夜色的波澜。

贺浔的手掌贴着黎月筝的颈侧, 舌尖顶进去, 强势地同她唇舌纠缠。隐隐尝到苦涩和咸凉, 刺激着脑中绷住的那根神经,越收越紧,几乎要断裂掉。

相拥的身躯在黑暗中来回碰撞, 黎月筝被逼到墙角, 又被抱着往室内带。

喉间不可克制地溢出两声呜咽, 尽数被贺浔吞下。

一路吻一路拽下身上的大衣,贺浔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手掌还能护着她的肩背和后脑,然后双双跌进沙发里。

想要去触碰,抚摸,亲吻彼此,手指游离,十指相互勾缠, 掌根相贴。

热烈的亲密,横亘十年的思念和情谊。

贺浔的吮吻从黎月筝的嘴唇来到脸颊,然后又吻上耳后。辗转到她颈窝,却慢慢的停了下来,温热的嘴唇贴着她的锁骨。

毛茸茸的头发蹭的黎月筝的下巴微痒,下意识地偏了下脸。紧接着,她便感受到颈窝处的湿润。男人的头颅微微靠着她,肩膀极小幅度地颤动着,还有那隐隐的抽噎声。

炽热的呼吸落在她锁骨,还有越来越强烈的濡湿感,黎月筝胸腔内漫出阵阵苦涩,甚至连呼吸的时候都觉得心口闷痛。

贺浔没有其他动作,只是伏在她身上,一言不发,眼泪止不住地掉。

原本挺拔的脊梁仿佛被折断,十年的痛苦和压抑在心脏中反复翻搅,骇人的真相碾磨他的血肉,巨大的冲击和悔意把他折磨的几乎要失去理智。

他不敢想过去那十年,不敢想黎月筝一个人熬过来的那些日子。

也不敢想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她是经历了什么才活下来。

更不敢想,她到底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选择自杀,一了百了。

他难受的喘不过气来,也知晓此刻的挣扎不敌黎月筝当初万分之一,心脏便更痛。

要是那时候他再死皮赖脸一点就好了。

贺浔的声音又沉又哑,嗓眼微颤,“对不起,两两。”

“是我没保护好你。”

“对不起。”

眼泪汹涌而出,黎月筝只摇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肩窝像海潮,刺激着黎月筝的人喉咙和眼皮都发痛。

她的手轻轻抚上贺浔的后脑,动作柔缓地摸了两下,似是想要安慰他,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贺浔,你怎么越来越爱哭了,我衣服都湿了。”

闻声,贺浔非但没停下来,反而颤得更厉害。

黎月筝想说话,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手指插入他发丝,安慰地拍了拍。

“两两。”贺浔沉声唤她,语气坚定,“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

黎月筝低低抽泣了两声,应他,“好。”

两人相拥着在沙发上躺了好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只是呼吸相靠地温存。

良久,黎月筝的最后一滴眼泪被贺浔吻去。

夜色深沉,贺浔抱起黎月筝,大跨几步走到床上,撩了被子躺进去。

房间里的供暖很热,冬天的衣物厚重,闷久了会憋出汗意。

贺浔给黎月筝脱去了身上的衣物,又从柜子里拿出睡衣给她换上,自己脱了外套便重新把她拥进怀里。

黎月筝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贺浔动作,而后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顺势抱住他。

屋子里没开灯,窗外光线稀疏,黎月筝只依稀能看得到贺浔的轮廓。不过鼻息间的味道和掌心的触感明确,能让她清晰知晓,身边的人就是贺浔。

“贺浔。”黎月筝仰起头,眼皮贴到他温热的颈窝里。

闻声,贺浔拉着她的手,蹭入指缝,“我在。”

“我当时…不是故意要离开你的。”黎月筝抽噎了两下,“我只是…我只是怕…”

贺浔心脏拧痛,无声揽紧黎月筝的肩膀,偏头亲吻她额角,语气酸涩,“不,是我离开你。”

“两两,是我不好。”

“是我没能在你身边。”

眼泪再次滚落,流进衣领里。黎月筝的头小幅度地动了两下,把泪珠都蹭到贺浔身上,笑着掩饰苦涩,“白瞎了你一件衬衫当纸巾了。”

贺浔笑,“你想怎么样都行。”

窗外的光线透过窗帘洒落进来,刚好铺散在床面,笼住两个人的身体。

不经意间,再次四目相视。

双唇贴上,他们又开始接吻。

空气中响起暧昧的吮吻声,津液相渡,不含情欲的索取,只有温存。

亲昵过后,便是漫无目的地闲聊。黎月筝和贺浔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好好说几句话,聊起以前,也聊起现在和未来。

重逢以来,他们鲜少有这样对对方毫无保留的时候。

如今最后一层隔阂也捅破,他们之间再没有什么距离可言。

黎月筝很久没有自己的情绪控制原来这么差的实感,脸上眼泪笑容参半。她挑着从前不多的美好回忆去念叨,笑着笑着又哭出来,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而贺浔静静听着,偶尔会纠正黎月筝记忆里不正确的部分。

比如他们第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比如他们第一次接吻是谁主动,比如黎月筝成年后第一次做的事是什么。

过去十年,很多事情黎月筝自己都已经有些模糊,但是贺浔却仍旧清清楚楚。

黎月筝随口问了句,贺浔,你脑子怎么长的,怎么什么都记得。

沉默片刻,贺浔小心翼翼吻她的指尖,回答道:“统共就在一起那么几年,总要多拿出来想想,我舍不得忘掉。”

就这么一句,又让黎月筝难受的想落泪。

过去那些年,挣扎的又何止她。

还好一路跌跌撞撞,还是让他们走到一起。

贺浔吻过来的瞬间,黎月筝抬起了头。

就和舍不得睡觉似的,一边叙话,一边接吻,其余的什么也没做。

长夜漫漫,贺浔同黎月筝额头相抵。

未道只言片语,情谊心知肚明。

凌晨的时候,黎月筝短暂睡了会儿。不过她心里记挂着事儿,也没太安稳,早早就醒了。

睁开眼时,贺浔不在她身边。

下意识寻找,黎月筝摸过手机,才发现时间太早,天微微亮,甚至足够她再睡个回笼觉。

不过她最近少眠,一旦清醒,便再没了困意。

黎月筝掀了被子下床,清晨太静,她下意识放轻动作。

屋子不大,黎月筝一眼就看到贺浔的手机还在桌上放着,只是人不见了,想来应该没有走远,也不知道贺浔这大早上上哪儿去了。

想了想,黎月筝裹了件厚外套就出了门。

这个时间,公寓楼走廊很安静。黎月筝的步子轻,几乎听不到什么步履声。

出了房间门没多远,黎月筝就看到了安全通道。荧光绿的颜色有些刺目,让她不自觉闭了闭眼。此刻,安全通道开着条小缝。

黎月筝隐约意识到什么,推了门走进去。

刚迈进去,就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黎月筝步子一停,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猛然愣住。

贺浔并没有抽烟的习惯,就是重逢后,她也从来没见他碰过一根烟。

可是此刻,贺浔坐在上一楼层的楼梯角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两条手臂搭着清瘦的膝盖骨,唇边衔着根烟,旁边满地的烟头。

他眼皮半遮,视线没有焦点,皮肤白的病态,显出几分颓靡之色。

也不知道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多久。

安全通道里只有荧绿的提示灯光,烟雾缭绕,顺着男人冷硬的五官轮廓溢散开来。

听着动静,贺浔闻声回头,就见黎月筝就站在楼梯间门口。

目光微微愣怔,贺浔把烟头从唇边拿下来,迅速拧灭。而后,他利落地把地上的烟头垃圾收拾干净,放在身侧的购物袋里。

黎月筝这才发现,那个袋子里还有酒。

走到黎月筝身前时,贺浔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用手掌挥了挥空气中飘散的烟雾,声音带着股被烟草浸透的沙哑,“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不困。”黎月筝抿了抿唇,视线瞥向那个购物袋,而后又抬眼看他,“你喝酒了?”

贺浔摇头,仍旧承认道:“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想着今天可能要开车送你,就没喝了。”

不知是不是熬了一宿,他的眸色发灰,眼白里都是血丝,看着些许疲倦。

黎月筝又问:“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闻言,贺浔的瞳孔闪了下,回答模棱两可,声线低沉,“前两年。”稍有停顿,又加了句,“抽的不多,早戒了。”

空气片刻沉静,不多时,黎月筝用指背蹭了蹭贺浔发青的眼下,微微皱眉,“是不是一晚上没睡,都有黑眼圈了。”

没有问他来这里做什么,没有问他为什么开始抽烟,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一宿烟酒傍身。

黎月筝心尖酸疼,动作更加轻缓,手指微凉,带过的地方有些麻痒。

他们之间总是有这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贺浔弯唇,拉下黎月筝的手亲了亲她的腕骨,“我本来就睡的不多,倒是你。”贺浔眼中的笑意慢慢收敛,“今天还去公司吗?”

黎月筝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还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不言而喻。

空气沉默片刻,一时无人开口。

知晓贺浔的顾虑,黎月筝抿抿唇,往前走了两步。双臂穿过他腰两侧,搂抱住,脸颊贴上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不是说相信我?”

下一刻,贺浔微微躬身回抱住她,“嗯,你比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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