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

上午录制《财经快行线》国庆特别节目, 邀请了几位行业大咖,畅谈中国印象。

一直聊到灯光暗了、摄像机关机,几人还未尽兴, 嘉宾们对夏星晓的印象极好。

某机构金融研究员出演播室的时候,对付卫东竖大拇指, “夏主播做主持人可惜了,妥妥一个金融行业排头兵。”

夏星晓扶额, “您快别抬举我了,我就一班门弄斧的……”

不知道是曾经的经历, 还是天性使然,抑或是双子座丰富的内心世界, 她在采访别人的时候, 总是有探寻人心的敏感触角,大脑会自动生成一套采访体系。

起初靠的是为数不多的人格魅力, 后来是交流中逐渐渗透的信任, 也是个玄妙的过程。

送走了几位嘉宾, 她脚跟不落地赶去了化妆间,今天要拍一组国庆主题的宣传物料, 财经频道的所有主持人都会到。

夏星晓进去的时候, 女主持们已经不声不响地换上衣服开始化妆了, 服装师正在角落熨一条低胸礼服, 荷叶边的鱼尾设计很是别致,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服装师动作一顿, 脸上瞬间有些尴尬:“星晓姐, 这条裙子潇潇姐已经选了。”

夏星晓披着淡淡的笑意,也不在意,将漏下的长发捋在耳后, 然后在衣架上慢慢选。

跟娱乐圈的明星类似,电视台主持人的咖位也有鄙视链,节目地位代表着主持人的地位,同一节目内就是论资排辈,温潇潇比她资深先选礼服,她没什么异议。

拍摄的服装造型是红色主题,她挑了套中规中矩的无袖修身长裙,换上后倒有种飒爽御姐的味道。

把一字肩故意拉下半边,她自拍了一张半身照发朋友圈,仅对时砚池可见。

这几天,忙忙碌碌的俩人隔着时差,竟然没说上几句话。

没过多久时砚池留言:【我的】

屏幕上同步跳出一条消息。

时砚池:【你是真听话呀,我不让你穿露背的,你就穿一件低胸的?】

夏星晓对着这句话,唇角不自觉勾起,故意回:【你怎么总是对我的衣服指指点点,穿衣自由是新时代女性最基本的自由。】

时砚池:【别挑战我的自制力,那东西在你面前基本为零,你的穿衣自由会限制你的出门自由。】

狗男人抠抠搜搜的,还敢威胁她,她打字:【所以呢,你要怎么应对?】

隔了好一会,时砚池才回:【还能怎么办,自己求来的老婆,只能宠着呗。】

后面补了一句语音过来:【回去穿给我看,宝宝。】

化妆间里层层叠叠的骚动在耳边聒噪,那两个字掷地有声地从他嘴里念出来的时候,低哑的嗓音蕴含万般深情。

耳根微微发热,点进他的朋友圈,几年都没有动静的地方刚刚有一条更新。

文字特别直白:我女朋友,认识一下。

配图就是夏星晓刚刚的照片,不过很小气地给她礼服的胸口位置加了一颗爱心。

爱来时切切听闻,和旧的人种新的花,不惧回声,时砚池还跟过去一样,爱得坦荡而真诚。

手机在手心里攥着,她提着礼服去了室内摄影棚。

主持人们陆陆续续地进,三五成群地聊天,红衣服和绿幕背景配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强光照得每个人的肤色都亮晶晶的,夏星晓打了一圈招呼后,抱着双臂站在灯下,继续玩消消乐小游戏。

徐行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幕,他笑了笑:“把影棚的射灯当成浴霸用,你可真是别出心裁。”

夏星晓紧急过关的当口,正好被旁边人手肘刮了一下,点错了卡通图标,她啧了一声。

差一点就过关了。

徐行的视线一直落她脸上,调侃道:“用不用帮忙?”

夏星晓慢悠悠地退出游戏,“不用了,我舅妈家的小外甥是个高手,分分钟帮我通关。”

红西装搭在手臂上,徐行微微松了松领口,“你外甥多大了?”

“六岁。”

“你连他都玩不过?”

这语气很难说不是嫌弃。

夏星晓别头,“徐哥,真不是小瞧你,你也玩不过我外甥。”

“要不你带我跟他比比看?”徐行反问。

这句话的涵义就多了,夏星晓的眼神不跟他对上,手指在机身边缘敲了敲,话题转得生硬:“算了,我还是让我男朋友帮我。”

时砚池光明正大地官宣她的身份,她肯定也要把身边的花花草草彻底斩断。

余光里感受到徐行的灼灼目光,睫毛上好像结了一层汗,很沉。

“啪啪啪”,摄影师鼓掌唤回大家的注意力,“先拍合影,再拍节目照,最后拍单人照,大家按照顺序站好。”

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了,氛围变得暗潮涌动,主持人的官宣照,最难的也是排位。

跟某知名杂志慈善夜的明星C位之争有一拼,谁不想卯足力气出一出风头。

位置调整了七八分钟,温潇潇才姗姗来迟,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编了个蓬松的辫子,很有少女感。

她踩着细跟鞋直接挤进徐行和夏星晓两人中间,嘴角含笑,天真有邪。

两人狭路相逢,互看一眼后很快别开视线。

摄影师仍在大声调整每个人的最后站位,她充耳不闻,稳稳地站在C位,别有深意地对夏星晓说:“人呐,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

“我懒得给你讨论地理问题。”

“都傍上靠山了,没想着再上一步吗?”

“把你的内心世界藏好,我怕脏了我的耳朵。”

温潇潇挎上她的手臂,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所以最冰清玉洁的就是你。”

夏星晓现在对别人挎她手臂的行为有生理性的厌恶,浓郁的香气也熏得她头疼,她换了一个抱臂的拍照姿势,“确实不像你,谁都能睡得下去。”

这句话,淡淡地,从她的嘴里说出。

看似随意,实则戳中了温潇潇心里的一个点,撕破了她最后的遮羞布。

后面栏目组内的拍摄中,摄影师调度了好几次,两人一直零交流,最后只能叹着气决定靠P图解决。

付卫东中途来了一趟,吩咐摄影师,“多拍点,把年历的照片一并带出来。”

这人在物尽其用上是有点天赋的。

折腾了整整一下午才把所有的宣传物料拍好,夏星晓扣着额,困得想打哈欠儿。

终于熬到拍完,她提着裙子走出影棚,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女编导满脸艳羡地喊她,递上一大束粉色玫瑰。

“花店小哥找不到人,我帮你签收了。”

办公室里各种眼光都在打量,各种耳朵都竖起来了。

时砚池就是这么老奸巨猾,人虽然在国外,但是存在感很强,每天都有大束玫瑰送到台里,同事们都在八卦她最近的追求者。

她轻声道了谢,捧过花继续往化妆间走,脚步随着花香愈加轻盈。

一进去就看见站在阳台上抽烟的温潇潇,还穿那条低胸的红色礼服,裙摆被风刮得扑簌作响,她双手抵着栏杆,指尖有猩红火光,白色的烟气刚从嘴边漫出,就被刮散。

夏星晓折身,准备换个房间换衣服。

温潇潇听见声响回了头,勾起红唇露出一抹笑,“你都听说了?”

只能怪电视台的圈子实在是太小了,夏星晓即便对她没有什么探索欲,也总有人在她耳边说各种八卦,无意间求证到的乱七八糟的细节,让她把故事拼凑了个大概:王台有了新宠,温潇潇被甩了。

头发在风里扬,她眼底带着落寞地直视她,“应该很开心吧?”

夏星晓拢紧身上的外套,往她那走。

高楼风寒,海城灯火通明的夜景就在脚下,她靠在栏杆的另一边,“金话筒奖不是明年三月才出结果吗?”

温潇潇抖了抖烟灰,“别装了,你不知道那奖怎么来的吗?”

“你自己都知道怎么来的,现在失落个什么劲儿。”夏星晓嘲她。

温潇潇转过身,面向阳台外的夜风,“我毕业就到L省卫视了,一共跟了他五年……”

“你自己愿意当小三,现在有什么好抱怨的。”

打火机的盖子在手中一开一合,风很大,火苗总是乱窜。温潇潇目视前方,“我家里穷,大学四年一直想出人头地,从来没谈过恋爱。他堂堂一个台长温柔体贴对我嘘寒问暖,他说欣赏我的才华,他说和老婆早就分居了,他说离了婚就会娶我……”

最后呵笑一声:“全都是骗我的。”

“已婚渣男骗无知少女,这不是他们典型的话术三件套吗?”

她这是被身份滤镜糊了眼,就王台那副尊荣,脸颊无肉塌陷,体格单薄瘦弱,剔除他的身份,温潇潇就是瞎了也不可能看上他。

夏星晓看着她风里的侧脸,觉得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她正想安慰她,结束这段不伦的关系,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吧,温潇潇又缓缓吐出一句话。

“金话筒奖,他的现任别想拿走。”

夏星晓那句话又咽了回去,心里对她的同情也都收了回来。

冷风呼呼地刮着,她把手插进兜底,抽一记鼻子:“你想做什么?”

温潇潇侧头,眼神很有劲儿:“夏星晓,你想拿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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