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位前很安静，大家在扶苏和云凌等人聊天时，就竖着耳朵将此事听了个七八分明白。
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汗流浃背。
少数人甚至食不知味，戳着碗里的东西默默低下了头。
有几人在听完这事的第一反应，甚至想着，原来云凌刚到地府没多久，只有刚来地府的人，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理会许晨曦的。这毕竟不是人间，开始的确有些心里过不去，但时间久了，大家都这样做，事后安慰自己两句，这事也就算翻篇了。
这样的心思突然被摆到明面上来说，大部分人都有些尴尬。
云凌看了看状态明显萎靡的符椒，心下那猜测又笃定了一分。
环视一圈，看着众人精彩的脸色，他垂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将云凌的神色动作尽收眼底，扶苏和刘据二人心中了悟。看来他选择当众说出这事，也有自己的考量。
想来是不够相信他们的为人，如此将许晨曦所作所为说出，摊主们必然要有表示。现场众人见证之下，他们也不能反悔。其他的，想来还有他自己坚持的一些东西吧。
刘据淡然地看了看众人脸色，且让他再观察观察后世百姓。
“摊主，这一路走来，我问了好些人，他们大部分都不知道菜摊的存在，饱受怨念威胁。”云凌说着，顿了顿，看扶苏三人并不惊讶的样子。
继续道：“我和他们承诺，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菜摊，要回去告诉他们。因此这段时间，可以请你们帮忙照顾晨曦吗？”
许晨曦一愣，当时答应下来后，可没说他要单独行动啊？虽然知道对方是好意，但她也不想如此。
还没等三人表态，郑霜已经走了过来：“这段时间我会一直留在隔壁小院，晨曦可以和我一起。”
“谢谢，不过我想，我也应该一起去。”
面色有些不虞，许晨曦只觉得冒犯。
“对不起。”
云凌迅速道歉，他当然知道许晨曦的性格，不过为保险起见，还是让她留在这里比较好。
等会再私下和她聊聊吧。
乐乐在一旁蹲着，虽然听不懂，还是倔强的看着热闹，毕竟在场人类的脸色都很精彩。
这一顿饭就在众人的沉默中结束了。
碗是国字脸大叔造的，因此扶苏还特意问了问他是否要收回。
“都给大家了，没什么好拿回来的，而且我也没地方放。”
国字脸大叔爽朗一笑。
听到这话，大家对国字脸大叔再次表示了感谢，决定先放回家里。
因为碗中剩余的酱汁剩菜，过上不久就会消失，碗会干净如新，也不用洗，很是方便。
剩余有部分碗筷是从郑霜家拿出的，自然也要物归原主。
曹桂枝赶着将碗筷归拢到一起，连盆端起来准备拿回去。
不少人抢上来帮忙，说什么也要帮着拿。
“我来！我来！”
“吃了你们的饭，怎么好意思干看着，放哪告诉我，我来收拾。”
“要不要洗的，我帮你们洗，我以前老洗碗。”
对着一堆碗你争我抢的，渐渐将一脸茫然的扶苏三人挤出了人群。
笑呵呵地拍了拍扶苏肩膀，刘建军带着三个心不在焉的娃，在一边看着，觉得还挺开心。
符椒和乐乐从一堆腿和脚中逃了出来，看着各自凌乱的毛毛心有余悸。
差点被踩到尾巴，还好他灵活。
随意摆了两下尾巴，将它安置好。
符椒整理了一会凌乱毛发，随意一侧头，看见一条黄澄澄的东西在自己斜后方放着。
“嗷！有妖怪！”
一声惨叫响起，李承乾眼睁睁看着符椒凌空起跳，就在那转着圈逮尾巴。
什么鬼东西，可恶！怎么逮不到！
追得快头晕的符椒停了下来，有些生气。
算了。
……
李承乾感觉无语，又好笑。
旁边传来两声闷笑，扶苏和刘据也都看到了这一幕。
随后只听周围传来一阵阵笑声，抬头一看，刚才还闹成一团的人都在回头看符椒。
显然都看到了他追尾巴的一幕，纷纷笑起来。
勉强压下嘴角，郑霜院里猫多，时不时也能看到这一幕。
“好了，这个碗筷我自己拿回去就行了，不用抢。”
一锤定音，郑霜和曹桂枝端着碗，乐乐瞧了瞧也跟上，一起走回了小院。
刘建军也对扶苏几人道：“我去工地了。”
“哎，谢谢你刘大爷。”
刘建军摆摆手，又低头对三个小孩：“你们留在这自己耍？”
三个小孩异口同声：“是的。”
随手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小脑袋，刘建军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帮忙的继续去帮忙，做衣服、麻将的也继续做。
李真三人对视一眼，看周围都没有人注意他们，悄咪咪地走到柜台后，取出了一只盛满食物的碗。
“走吧，现在就过去。等会鱼和鸡就消失了。”
“嗯嗯。”
李承乾看了看三个小孩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最近他们仨总是往外跑，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危险。
人群散去，摊位前又只剩下扶苏三人一猫，和云凌许晨曦。
“摊主，借一步说话？”
完全没察觉到出了什么事的符椒抬头，看到云凌立刻又有点丧。
云凌直接道：“你们知道地府的情况？”
“是。”
“那为什么……”云凌脱口而出，看了看面色平静的三人，还是有一些不爽，“为什么不去救救他们，你们明明可以的。”
李承乾冷笑：“是可以，但这样做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云凌脸上浮现出愤怒：“做这种事还要好处？”
“他们每个人都惶惶不可终日，我甚至看到好些人当场就被怨气吸干，灰飞魄散。但是，在你们这里，只要符椒挥挥爪子，就可以将他们全部救下来。”
“就这么简单，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你们难道不会不安吗？”
他生气地控诉，手握成拳，义愤填膺。
本因他上午的话而郁闷的许晨曦，劝到：“冷静点。”
扶苏三人的脸色还是很平静。
扶苏只是将目光移向天际，道：“你说，这地府有多大？”
云凌的视线绕了一圈，转过来：“很大。我知道，你还想说，每年来到地府的人数也有近千万，你们救不过来。”
“看来你也明白。”李承乾嗤笑，“而且亡魂会被怨气重复侵蚀，你让符椒去救，救的过来吗？”
“什么？”
云凌有些呆滞：“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自然有知道的方法。”
符椒在一旁听着，感觉头都有些仰酸了。
他抬爪挠了挠刘据的小腿，然后乖巧蹲坐着。
将他抱起来，刘据心里想着，按符椒所说，这怨气充斥了整个裂谷，他们眼前，也全都是散落的怨气。
若不将怨气彻底清除，等符椒去投胎，所有亡魂都将再次陷入煎熬。
云凌还在发呆，这么一来，救了这个，那个可能又要被吸干。
如此之大的地府，又没有汽车飞机，符椒一只猫确实跑不过来。
许晨曦：“那……那别人？”
扶苏垂下眼睛：“他们可能不清楚，也可能清楚。”
决心搬到菜摊附近的，除了真的想要热闹的人，又有多少人其实是因这模糊的猜测呢？既然无法确定，不如靠近符椒，更添一层保障。
但是救不过来，就不去做吗？云凌想着，心中又坚定起来。
“摊主，我知道你们开这个摊位，也是为了救人。抱歉，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扶苏笑了笑：“无妨。”
李承乾斜眼睨着他：“哼。若被救不需要付出代价，没有人会珍惜。符椒以后的下场，你也应当能想到。”
什么下场？符椒左顾右盼地看着。
他刚才听下来，还是有点懵。他已经在救人了呀？虽然是为了功德。
况且，他应该在地府待不久了吧。扶苏说过，身上有大功德的人，不会久待地府。
这么想着，他还有些惆怅。
他转世了，扶苏、刘据和李承乾怎么办呢？他们三个目前看来，根本走不了，毕竟那只辟邪的下落无从查起。
“哎。”符椒愁啊，感觉操碎了心。
云凌将目光移向符椒，听着对方人性化的叹息，脸色有点白。
“对不起，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但我想，大部分人心都是好的。我以后遇到别人，会告诉他们菜摊的方位，也会告诉他们准备好交换的东西。重复侵蚀这件事，我不会提。”
刘据凝目看着他：“不再回来？”
啊？云凌不是去通知完那些人，就回来了吗。符椒看看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的云凌，又看看许晨曦。难道他想把许晨曦一直留在菜摊？
云凌点头：“嗯。毕竟地府没有电视广播什么的，大家消息都很闭塞，要靠口口相传。在轮回之前，我会一直四处走。”
李承乾吃了一惊：“若是被怨气重复侵蚀了？”
要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云凌开玩笑道：“如果觉得不对，我就回来菜摊。希望摊主们愿意换我点东西，别让我挂了。”
看着对方一脸坚定，李承乾不由得有些佩服。
“我和你一起。”
一道轻灵女声响起，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