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嘉月和小舅换了一条线路，一边卖一边绕路回村。
刚开始小舅还说：“反正汽水卖不完可以放在老板的冰柜里重新冰一下，嘉月咱俩使劲吆喝，一定要把冰棍和雪糕卖完，不卖完不睡觉，不对，我先把你送回家睡觉，剩下的我自己去卖！”
到后来他根本不提这话，因为太好卖了！
今天是农忙的第三天，又累又辛苦，想着能收那么多的小麦，平时不舍得花钱的庄稼汉们在这个时候也会手松点。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所有的雪糕都卖完了，只剩下汽水。
“小舅我们不去村里了，我们光去地里，场里的人会多买点。”
“好。”
小舅都听佟嘉月的，两个人沿着地里的小路吆喝。
“卖汽水喽，又冰又甜的汽水，快来买汽水喽，数量不多先到先买。”
汽水五毛钱进，一块钱卖，这会大部分人已经吃了晚饭，还有小部分忙着收割吃饭晚的，热了一天也累了一天，刚好就着汽水过过凉瘾，睡在场里的小孩子也要喝，一闹大人也给买。
没想到这个时候比白天还好卖！
庄稼人坐在地里聊着天喝着汽水，难得过生惬意的日子。
甚至还有人问：“别光整小孩子喝的汽水，有没有啤酒？给我来一瓶雪花啤酒！”
“今天没有，明天晚上有。”
“那你们要是明天来，我就买两瓶。”
“我也买，给我也带两瓶。”
“行！明天我们还来。”
告别这村的人，小舅带着佟嘉月摸黑往家赶。
姥爷没在场里，守在十字路口等他们，见面就生气地问：“双全你咋回事？这么晚了才回来？”
姥爷都担心死了！
生怕俩孩子在外面给人敲了闷棍，或者骑车子吊沟里爬不上来了。
再看不见人，他都要发动家里人一块去找。
小舅高兴的很，闷不吭声的挨数落，到家进了堂屋，马上喜笑颜开地解释：“爹，我们今天进了两回货，全部卖完了挣了好多钱！”
“挣钱是重要，那也没有命重要，明天可不许这样早点回来。”
“爹，那不行，我都答应人家了，明天晚上要给人家送啤酒呢。”
姥爷瞪他一眼：“没头没脑的，你这说的是啥？”
小舅嘴皮子利索，从头跟姥爷学一遍。
佟嘉月把装钱的包放在小桌子上，口干舌燥的喊：“二舅妈，我好饿呀有没有饭吃？”
“有有有，马上好！”
不一会二舅妈端着饭从灶屋过来，小舅顾不得洗手先抓一口饼子塞嘴里。
佟嘉月也饿，但是她今天摸了好多钱，她得洗手。
“小舅我们先洗手去。”
姥爷嫌弃：“这么大的人了还没嘉月懂事，洗了手再吃。”
“哦知道了。”
小舅乖乖的跟佟嘉月出去，二舅妈给他们打了一盆新的水。
两个人洗完手，飞快回屋吃晚饭，这可真的是晚饭了，饿的给啥都不挑，吃啥都好吃。
姥爷和二舅妈谁也没动桌上的钱，等着两个人吃完自己数。
吃完饭，二舅妈收拾碗筷，小舅把钱倒出来。
“嘉月，你来数。”
“好，我数，我数完你再数一遍。”
收钱的是佟嘉月，她确信自己没有收错，所以里面有多少钱她心里清楚。
不过当着大家伙的面，她又数了一遍，宣布：“一共五十七块九。”
多出来的三毛是第二次进货卖雪糕的舅舅送的一根冰棍和一根雪糕。
二舅妈很捧场：“这么多啊！爹，你看他俩多能干！”
姥爷也惊讶，本钱七块五，他出了五块，老二媳妇给了两块五，才两天时间七块五就变成五十七块九了？
佟嘉月试着跟姥爷商量：“姥爷，其实晚上的生意比白天还好，我们能不能再借两辆自行车？一辆车子一天给一块钱，白天一个舅舅跟我卖雪糕，晚上三个舅舅一起去卖汽水跟啤酒？”
“能卖的掉吗？”姥爷有点担心啊，这架势太大了，挣钱了被人说，不挣钱又要被人笑话。
“能，肯定能，就这几天能，等麦忙过了就不行了，姥爷我们得抓紧，走我跟你一起我们现在就去借车子？”
姥爷认真的看了佟嘉月一眼，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嘉月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天比一天懂事，比她三个舅舅能干多了。
唉！都怪二闺女，看把孩子给打的，仔细孩子跟她以后不亲。
想到这里，他冷不丁的问道：“嘉月，你想你妈了没有？”
佟嘉月捂着脑袋，挤着眼睛嚎：“不想不想，我头疼头好疼啊，不要问我了！”
姥爷吓一跳：“咋了咋了？好好的咋又头疼？双全，你是不是摔倒她了？”
“我没有！”小舅委屈的说：“我骑的可仔细了，回来的路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句话也没跟嘉月说，生怕天黑看不见把她给摔了，爹你看我手，攥车把攥的老紧了，你看都攥红了！”
“那咋回事啊？嘉月你跟姥爷说咋了，是不是累了？还是在哪摔了？要摔了你跟姥爷说，姥爷收拾你小舅。”
呵呵，姥爷这是不相信小舅，但是姥爷相信她。
佟嘉月赶紧解释：“没摔没摔，姥爷你干嘛提她，你一提她我就头疼。”
姥爷知道，这是恨上了！
念珍也太过分，下那么重的手，孩子能不气吗？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孩子气性大了是能记一辈子的仇！
不过嘉月这么小，又一向懂事，回头他多劝劝，再让念珍给她多买点好吃的，说不定就哄好了。
姥爷只能往好方面想啊，不然咋办！
佟嘉月是真的头疼！
就像之前脑震荡一样，又疼又想吐，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冲到院子里，稀里哗啦的把刚吃的东西全吐了。
吐完有点晕，想抓东西没抓住，直直的往旁边歪。
三个人里头小舅手脚最快，揪住佟嘉月的衣服把她搂怀里。
小舅都要哭了：“嘉月你咋了？你不要吓小舅啊，我就说我不骑，我要是推着你就好了，肯定是我骑自行车把你颠着了，嘉月……都怨我！”小舅真的哭了。
佟嘉月生怕小舅被姥爷打，脑子嗡嗡嗡的响，强撑着说：“小舅不怪你，都怪姥爷，好端端的为啥要提那个人，姥爷你不要跟我提她，她不是我妈，她是佟嘉阳的妈。”
好吧，一提起她，佟嘉月又开始头疼。
翻着身子往下挣，又吐了一口，紧跟着刹不住了，不停的吐，直到把胃里的酸水也给吐出来。
姥爷吓都吓坏了。
这也就是佟嘉月，换个子女这样埋怨姥爷试试。
姥爷那个后悔啊，早知道不跟嘉月问她妈的事，看把孩子给气的。
他赶紧哄：“好好好，姥爷不说，以后姥爷听你的，姥爷不跟你提她，嘉月乖，你别想了，老二媳妇快带嘉月去屋里睡，别让她瞎想。”
“二嫂，我把她送你屋里。”小舅带着哭腔。
“好，你走慢点别晃她。”
“好。”
小舅果然走的很慢。
佟嘉月头疼剧烈，脑子开始犯迷糊，眼睛也睁不开，最后一丝理智还惦记着挣钱：“姥爷，自行车！我要借自行车！你去给我们借自行车。”
姥爷还没答应呢，她这就开始安排了，还指挥姥爷借自行车。
换个时候，小舅指不定又要夸她胆子大，但现在根本夸不起来，佟嘉月没哭，他自己哭的伤心，眼泪啪啪往下掉。
姥爷眼里看不见小舅，盯着小舅怀里的外孙女进屋，他隔着门帘子说：“好，姥爷知道了，姥爷马上就去借。”
姥爷出了门，先去八太家。
八太也知道嘉月卖雪糕的事，打趣道：“嘉月的生意咋样了？你来别不是嘉月累到了不舒服吧？”
“八婶，嘉月这几天好的差不多，问她她说头不疼也不想吐，卖了两天雪糕本来好好的，吃完饭我就问了一句想不想她妈，她就抱着脑袋说头疼，又吐又头疼说不让提她妈，一提就头疼，要不劳动您给看看吧？”
“还有这回是？这么严重啊！”
八太倒不是说嘉月的病严重，是觉得提起她妈反应过大。
去姥爷家的路上，不停的劝：“爱国，你回头真的要说说念珍，她心里再气也不能拿孩子撒气，以后不兴这么打孩子，不然有她后悔的，你看咱嘉月这么聪明，她跟别的小孩不一样。”
“唉知道了，八婶，就是你不说我也要去说念珍，干啥打孩子，以后要打人让她过来打我！”
八婶跟着叹一口气：“你也不要老是觉得家里欠了念珍的，就狠不下心管她，我说句你不爱听，都说外甥像舅，你这几个孩子里，就属老大最聪明，可是你看老大那气性，我可听说了，那天在场里老三出题自己都没嘉月算的快，你看看嘉月这得多聪明，她要是气性大跟你家老大那样就糟了！爱国，不是婶子说你，这事你真的得上心，可不能马虎！”
姥爷又叹气：“知道了，八婶。”
佟嘉月完全昏睡，喊也喊不醒。
八太坐在床边给她把脉，脉象有点乱，又探了探太阳穴，突突突的跳，就跟有些直接气晕的人一样。
八太忍不住交代：“嘉月这么乖不是调皮孩子，以后有话好好跟她说，别说她不想听的气她，啥话都等她好透了再说，这孩子气性也太大了，不过聪明娃都这样，越聪明主意越大，你们仔细养以后是个出息的能当大学长。”
姥爷赶紧回：“我知道了，我也好好跟念珍说。”
送走八太以后，小舅小声嘀咕：“就怕我二姐又不当一回事。”
他不敢说给爹听，怕爹骂二姐。
可他也不想想，他都能想到，姥爷想不到吗？
姥爷也开始头疼，小的这个不能劝，他只能先把念珍劝好。
打定这个主意，他转头去借了自行车。
按照嘉月说的，又借了两辆，也按照嘉月说的，跟人说好一天给一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