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玄序(十六)

皇帝被她一番话炸的晕头转向。

??好端端的,又撂脸子生气!?

皇帝胸中憋闷。惦记她落单,好心好意自己回来找她,不过三两句话说的不合她心意便直接甩脸子不认人,还将他自己扔在这里。

堂堂天子,真是奇耻大辱!

皇帝咬紧了后槽牙心中愤愤,阖天底下也就这么一个犟种敢这样对他!

自己也是脑子有病,放着一大把温柔可人的世家千金不想看,偏只对这一只犟驴上了心,真是贱!

皇帝存了心不想去追她,可立在原地顿了几息,到底还是认命的叹一口气,翻身上马赶紧去追。

一个重伤未愈的姑娘家,身子又不舒坦,刚刚才吐完一阵,就连骑马都还是个半吊子。真要是跑进万年无人的林子深处,不叫猛兽吃掉也得自己折腾死自己。

认命吧,他就是跟春如因八字犯冲。

皇帝自打落地就被周围所有人理所当然的看做是未来的皇帝,从来都是捧着,顺着,恭维着。可偏偏这只犟驴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因为他是皇帝而卑躬屈膝,下一刻因为一两句话不中听就可以直接甩脸子走人。

皇帝又气又想笑,也就在春如因这里,他能体会到寻常男人‘悲欢哀怨妒’的滋味。在她眼前,‘皇帝’不过就是一层不那么重要的外皮,套在身上也行,看腻了随便拿下来撂在一边儿也行。

皇帝追了一会儿,终于看见如因的身影。一个不会骑马的人骑着一匹跑不快的小马,竟然这一会儿功夫能跑出去这么远。皇帝忍俊不禁,看来是真的气急了眼。

他刚想开口喊如因,鼻腔中猛然闻见猛兽腥气浓重的味道。

皇帝心中一凛,暗道一声不好,脑中还未反应过来声音已经冲口而出,对着前面的月白色身影咆哮大喊:“春如因,危险!快回来!”

话音落,前面的树丛中猛的站立起个有两人多高的棕熊。棕熊眼睛亮的厉害,嘴巴微张,已有涎水滴滴拉拉从嘴里流出来。

皇帝心中很吃一惊,他知道,这只熊已经饿极了眼。

如因猛然见棕熊出现,心中大骇!她哪里见过这么大的猛兽!在看见棕熊的那一刻,她就倒抽一口凉气——这次玩儿脱手了!

小白马同她一样,成日里在御马苑养尊处优,乍一看见面前站起这么一头浑身腥气的猛兽,嘶鸣一声前蹄高抬,竟直接把如因自马背上掀翻,自己惊恐大叫,吓丢了魂儿四处乱窜。

如因后背重重摔在地上,痛的眼冒金星,半天没倒过气儿来。挣扎着从地上起身,皇帝已经跃马而下,快步到她身边将她连拉带拽的朝后撤。

只可怜那匹小白马,哪里是棕熊的对手。如因觉得自己不过是被皇帝拽起身的功夫,耳边响起一声惨烈的嘶鸣,血的腥气瞬间弥散开来。再抬头,棕熊已经叼着那匹小白马的脖颈起身,轻而易举的就将小白马脖颈咬开,断成两截。

人在极度的惊恐之下是叫不出来的。如因浑身抖如筛糠,喉里像堵着一团棉花,腿也软了,一点劲也没有。

“别看!”皇帝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使劲儿把她的头摁到自己怀里。

早知道,早知道……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都怪自己的恣意,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她心中一横,带着赴死的悲壮。如果这头熊真的要吃人,那就吃掉自己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帝受伤。

皇帝若是受伤甚至丧命……如因想都不敢想,上下牙不住地打磕巴。

皇帝拉着如因迅速后撤,他的那匹御马训练有素,即便恐惧却依旧立在远处,焦躁不安的磨着蹄子,低脖等待主人上去。

皇帝已退至马前,他臂上用力将如因抛至马背上,自己刚想翻身上去,只听后背棕熊咆哮,已有猎猎血腥之风朝这边汹涌而来。

这只棕熊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到手的鸭子,岂能任由他们在眼前飞走。

“小心!”如因失声尖叫。

箭筒和箭矢都被皇帝放在马上,要伸手去拿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甚至都没将如因放稳,回身的瞬间自腰间取下那柄镶满宝石的小刀,撂开步子迎上奔过来的熊,猛的跳起,朝棕熊扎过去。

‘噗嗤’一声闷响,棕熊吃痛发出低低的呜鸣,皇帝一刀扎进了棕熊的腹部。

棕熊受伤发狂,昂头咆哮,皇帝不恋战,立马抽回小刀后撤,想要翻身上马快些离开。

可棕熊已然发狂,哪里肯罢休,即便腹上潺潺流血也依旧朝着他们生扑过来。

如因刚才就没坐稳,再加上她惊惧交加,身子一软自马背上滑下去。眼见棕熊扑向皇帝的后背,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用力将皇帝扑向另一侧。

“刺啦”,锦缎裂帛之声应声响起,多亏了如因扑的这一下,棕熊的大掌没有拍在皇帝的后背,却将他的左臂自肩膀至肘部划出一道口子。

肩膀处的团龙支离破碎,血一下子就浸了出来,将这件玄苍色的骑装洇出一大块暗色。

皇帝闷哼一声摔在地上,脸色已经瞬间变得灰白。想来是极痛苦的,他额上的青筋暴起的根根分明,可皇帝艰难张口,说的却是:“你没事吧,如因?”

“你没事吧,如因?”

这六个字就像六把精铁铸就的实心锤头,狠狠地砸在如因的心上。

作孽!如因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她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只为了再用一次苦肉计,再算计一次皇帝,就这样自私的将他拉进绝境吗?

来不及多想,看见血的棕熊更加兴奋,转过头来凶狠的盯住地上的两人。

它呼吸粗重,喷出一阵阵腥臭难闻的气息。

皇帝咬紧牙关,使了全力去推她。“你快跑!上马快跑!”他的声音都已经近乎扭曲。

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如因用力擦一把眼眶,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帝。

这种眼神太骇人了,皇帝从未在如因眼中看见过这样绝然又刚烈的神色。

“春……”

皇帝张口的同时,那只棕熊再次朝他们扑了过来。

如因在这瞬间自地上跳起,竟然迎头冲了过去。

“春如因!”皇帝声嘶力竭,目眦欲裂,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只觉得似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攥紧他的心。

下一秒,他便发觉如因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走了自己的那柄小刀,此刻这柄削铁如泥的刀正深深地扎在棕熊的眼睛上。

如因咬着牙使劲儿往里捅,棕熊吃痛,伏倒在地上咆哮着疯狂甩头,如因就在粗糙的土地上被棕熊左右甩来甩去。

她身上的衣裳近乎全都磨烂了,可仍旧死咬着牙不松手。棕熊两掌乱拍,她的手腕上血肉模糊,鲜血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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