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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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朝震惊道:“碧书,你在说什么?我从未想过要纳妾,北上路上哪里需要什么人照顾?”

柳碧书低垂着头,她拉住裴珩朝的手:“你知道我的,四年前,咱们的孩子在武陵没能留住,我这辈子是不能再有身孕的,我比谁都清楚。可珩朝,你不能为了我,连子嗣都不要了。”

裴珩朝单膝跪在柳碧书跟前,他注视着柳碧书的双目,郑重地说:

“我裴眺这一生注定要失去许多东西,兄弟,家族......碧书,我从来不在乎我这一生会不会有子嗣,如果有,那是上天垂怜,若没有,那也是我机关算尽,是命中注定。”

裴珩朝一字一句,坚定道:“碧书,这样的话不要再说。只要还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沧州有许多乞儿,江州也有许多孩子流落街头,是不是亲生骨肉又有什么要紧?”

柳碧书眼泛泪花,裴珩朝将她拥入怀中,珍重道:“我裴眺此生得妻如此,虽死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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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琅和陈盛钧启程的那日,瑄京落下了深秋的最后一场大雨。

此次离开不比上次去江州,没有启成帝亲自送别至城门,也没有文武百官出行相送。

送行的人泾渭分明,东西分列。

江逐自然是不消说的,不论裴玉是庶民还是朝臣,他与裴玉的手足情义从来都不会因权势而改变。

裴玉身边有江逐、裴其臣,亦有这半年来陆续追随江逐的诸位朝臣。

城楼被朦胧的云雾隔在裴玉身后,他回头只能看到缭绕的烟云,可他知道,裴语念就在城楼之上与他告别,只是她终究还是不愿意来见他一面。

江琅和陈盛钧在长队的最前列,不过几日不见,陈阁老的鬓发竟全白了,走路都变得蹒跚,手中离不得拐杖。

陈阁老的精气神像是一下子被摧垮了,陈盛钧脸上也没有素日嬉笑旷达的神色,祖孙两人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彼此对望着,一句话都没有,但又胜似有千言万语。

宋天问一副教书先生的打扮,他回到瑄京之后,谢致也想过为他寻个一官半职的,他身上有正经考出来的功名,入仕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但宋天问执意不肯,挑了一家礼数周全的人家,在府宅里安安心心地教着书。

他环臂跟谢致感叹道:“难为阁老了,儿子死在沧州尚且不说,这才过多少年?就这么一个孙子,又要被逼着去战场上,若真再有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怎么受得住?”

程长宴远远地跟在陈阁老身后,几次陈阁老踩到泥泞处,他都伸了手想去搀扶,但是又因为上次向皇上请旨赐婚的事情,无颜再去面见阁老。

一旁,秦榜和裴珩朝并肩站着,今日柳碧书没有来送。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裴珩朝诧异地望着秦榜,秦榜目光止不住地往城门的方向看,果真瞧见被他救下的妇人带着孩子,远远地朝他招手,像是在向他告别。

秦榜抬手就想跟他们打招呼,裴珩朝在旁忍不住低笑出声,他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在脑袋后面挠了两把,嘿笑着低下了头。

姜钦是不在意他们在私语些什么的,他把谭净单独拉到一边:“你说的地方我记下了,等我再找到你家的宅子,一定把祠堂重新修起来,等打完仗了,你来沧州,我陪你一起去祭祖。”

谭净一一都应下了,他再三叮嘱姜钦北上路上遇事不要冲动,更不要逞强,凡事多同殿下商议,若寻不到殿下,也要和谢致秦榜斟酌着办。

姜钦满口“知道了”,临别之际,那些酸掉牙的词句他说不出口,就想着能在谭净身边多留一会儿是一会儿,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但他站了没多久,就忍不住地往裴玉那边看,正巧裴玉也若有所思地看过来,不过裴玉并不是在看姜钦。

他在人群中寻找江让的身影。

再有半刻钟他们就要启程了,但江让还没有来。

终于,临行之时,城门的方向出现了一纵人马,江让被皇城的内官前后围拥着,带着行舟,不疾不徐地来到江琅身边。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让身上。

他来得实在是太迟了,迟到连程长宴在没看到江让前,心里都忍不住犯嘀咕,淮王殿下难道真的不来送公主了吗?

江让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江琅身边,裴玉的目光也跟着追过来,出人意料的,江让并没有向江琅施礼。

江琅身边是虞萱和云琴,只见江让只朝江琅颔了颔首,背对着裴玉等人,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只说了一句:

“姑姑,我等你回来。”

身边的内官催促得紧,江让来得迟,也没能跟江琅多说上几句话,锦衣卫就整装待发,准备启程了。

陈盛钧在一遍遍的催促声中,终于松开了陈阁老的手,他翻身上马,一步三回头,陈阁老蹒跚地向前跟了几步,几次差点摔倒。

陈盛钧忍着心酸,他听着暴雨如鼓点般砸在地上,老爷子身上都被淋透了。

程长宴心中五味杂陈,他于心不忍,撑起伞,提着袍摆往阁老这边跑。

陈盛钧眼睛一热,他没少离开瑄京,但这是第一次看到老爷子这个样子。

他父亲死在了沧州。

他要活着回来,老爷子承受不起丧子亡孙之痛。

“回去吧,别送了。”

陈阁老双目通红,脚下一步都挪不动。

陈盛钧踩着马镫,仰起头,涩声笑了笑:“老爷子,等我回来了,就天天守着你和祖母,哪儿也不去了,回去吧,雨很大了,不要送了......”

陈盛钧望着陈阁老泪眼婆娑,他狠下心转过头,催马前行。

程长宴撑伞而来,陈阁老深深望着他,长叹了一口气,推开伞,又回头不舍地看向陈盛钧的背影,直到陈盛钧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逆着人群,脊背佝偻,转身走回雨幕之中。

锦衣卫此行兼押送军粮之重任,沧州的粮饷要押送到东陵,他们从上郡走,能以最短的时日抵达东陵。

自郭明渊投敌后,樊塔陷落敌手,直面樊塔的有两座城池,三川和夷丘。

三川和夷丘相邻,李奕从上郡飞驰奔回前线,在三川和夷丘之间拉起了一道防线。

十年前,樊塔被攻破,三川和夷丘接连失守,赤勒军长驱直入,扫荡了东陵城,沧州沦为了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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