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27 捞尸人

‘殷渊’。

怎么会是殷渊呢?

不应该是‘萧观南’吗?

殷流云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心底却不可自抑地开始酸涩。

他小时候因为不跟他爸的姓,萧家人怕他爸吃亏,暗地里偷偷做了亲子鉴定,所以他和他爸的关系不会作假。

他们说签子上只会显现出至亲的名字,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理性上殷流云努力克制自己,去想有没有别的可能,毕竟以男人的生理结构注定不可能,也许是他爸一手遮天在亲子鉴定上造假了呢,但是感情上殷流云根本克制不住。

他控制不住地想哭。

他找这个答案找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都没有丝毫的线索,其实他多少早就放弃了,粉丝们也差不多都知道,只是所有人都哄着他,都愿意按着他给他自己的谎言说,都按着他的心意骗他,说他的母亲还活着。

如今这个答案出现的猝不及防,但殷流云渴望已久。

小时候的很多夜晚,他都带着‘母亲’的幻象而眠,如今那用来催眠自己的,温柔体贴的母亲的幻象被打破,从中竟走出来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刺激过大而停滞的大脑逐渐转动起来,殷流云甚至说不出什么话。

张臧他们急忙把情绪激动的殷流云从李克身上扶起来,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阻力。

被扶起来的人很配合,只是红着眼睛,很混乱地指着签子上的名字。

老玩家们以为他是吓坏了,毕竟刚刚被人皮围着跳舞的场景谁看谁害怕,而他却只是死死地攥着那根签,好像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薛鸣江探头看了一眼,惊讶起来,确定没看错,才同情地拍了拍殷流云的肩膀:“兄弟,你完了,上头写的是殷渊。被这种人记恨上,你以后在游戏里的日子不好过咯……”

“不过也没关系,”他安慰地拍了拍殷流云:“各个公会都有击杀流浪者公会成员的任务,而且他还一直寻找‘那个东西’,那些竞争的高阶异能者就够他头疼的了。”

“对了,我们公会之前也来了一个高阶异能者,也接了杀流浪者公会成员的任务,说不定他很快就死了呢。”

薛鸣江贴心地安慰眼前这个新人,试图让对方不要太过害怕,头头是道地举例论证殷渊也是人,也会有死的可能性。

殷流云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心底彻骨的寒,而薛鸣江每说一句,这股寒意就多冰冷一分。

他忽然想起来了殷渊那张脸上的疤痕,想起了他交给自己道具时淡淡的神情,还有自己崩溃的时候他说的那句,‘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

“闭嘴!!”他崩溃道,红着眼睛瞪着薛鸣江,像只被逼到绝路上的疯狗,凶狠地冲所有人呲着牙:“再说一句,你再敢说一句,”

他痛苦地喘着气,整个人看起来那么脆弱,神情却决绝:“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杀了你,我一定会杀

了你。”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弹幕完全愣了,殷流云作为爱豆,在镜头面前从来都很完美,上了综艺遇到奇葩的人都能面不改色地笑着敷衍过去,不管多么崩溃痛苦,他在舞台上,在人前,都是礼貌又得体。

这种被对家截图很能放大的污点,他的职业生涯以来从未犯过这种错。

他这话放得凶狠,但玩家里没人会苛责他什么。

因为他看起来是在场最崩溃的那一个,感觉比李克他们被污染得还严重,流着泪,浑身颤抖。

薛鸣江的话像钉子一样刺进殷流云的心脏,他感觉理智逐渐散去,寒意充斥整个胸腔。

张臧神情逐渐凝重,试图控制住殷流云,殷流云借着他的力道痛苦地哑声哭嚎,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我怎么现在才进游戏!”

“我怎么那么蠢,那么没用,那么弱!我什么都帮不上他,我怎么什么都帮不上他啊!!”

他再怎样蠢笨,现在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一切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他爸从不说殷渊的事情,为什么从来没人知道殷渊的事情。

事情就像薛鸣江说的那样,殷渊就快要死了。

“我怎么!那么!没用啊!”

他为什么以为这只是个综艺就放松了,为什么不慎重再慎重地对待这里的一切!

他后悔莫及,他恨不得把脑子割开再安个新的进去。

殷流云心里发疯般地想要变强,无论付出什么,哪怕是他的职业,哪怕是生命,面容,嗓音,名气,或者是这个身体,如果真的能用来交换实力,这些东西他可以一个都不要,就算变成和那个女人一样的怪物,永远都离不开这里都可以。

只要能让殷渊活着离开这个游戏。

只要能让殷渊活着离开这个游戏!

他什么都愿意做!

然而早就迟了。

他犯了另一个,无法饶恕的过错。

他以为自己害了臧叔,然而因为他的愚蠢,现在又要害了殷渊,害了他的……父亲。

现在做什么都已经迟了,都已经,毫无用处了。

他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别说做过什么了,他居然连他亲生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他眼下又快要害死他的父亲了。

现在是他唯一一次也许还能来得及补救的机会。

他下定了决心。

刚刚的事情里他多少还残留着些许的记忆,朦胧地记得,刚才中招的时候有不似人声的,恶意的声音念叨着什么,并不是从李克他们的嘴里出来的,像是很多条音轨叠在一起。

越是回想,他脑子就越痛。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他喃喃着,弹幕都很关切,但他丝毫不理会。

疼痛欲裂的脑子什么都思考不了,那种重重叠叠的人声又返了上来,搅浑他的思维。

他凝重着脸四处寻找什么,最后只在喜宴的

桌子上找到了一支筷子,他拿起来毫不犹豫地扎穿手掌。

他的皮肤比想象中的要软,登时被穿透,先是溢出了蜜一样的尸油,里面似乎还有蠕动的白浆,蠕虫一样,然后才是鲜红的血。

手上传来剧痛,他的脑子清明多了。

别说是直播间的人,连游戏里的人都惊了,看着他宛如看着什么陌生人。

这人,这人到底怎么了?!

张臧都谨慎地后退了几步,之前嘲讽殷流云懦弱胆怯的新玩家更别提了,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游戏里有人发疯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热情活泼的小太阳突然变成疯狗这就很可怕了,谁知道那具壳子里到底成了什么东西,会不会咬自己还不过瘾,冲着你还得来一口。

殷流云脑子清醒后,忍着那些低语,细细地回想起了刚才那副画面里,除了围着他跳舞的人皮之外的事情。

他现在脑子疼得昏蒙蒙的,神智却是清醒的,冷静得可怕。

他依稀记起来,他看见了一座神像,缠绕着很长很长的,惨白的,缝合在一起的,飘带披帛。

他是祭品,成熟后会被献祭给龙神,所以刚才他濒死时看到的一定就是龙神的真身。

那会是关键吗?

不管怎么样,现在只要能帮到他妈……帮到他父亲的,他都会尝试。

刚刚他能看见‘龙神’是因为李克给他下了什么东西,现在他还需要更多,更多的那种东西。

对于这个蠢笨,善良到怯懦的新人,李克刚刚还在嘲讽,不屑于他靠着抱老玩家的大腿苟活,现在却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藏在按着他的老玩家身后,能躲多远躲多远。

老玩家们看他好像镇定了下来,都缓了一口气,对于可能被污染的人他们从来都是慎重而慎重。

因为刚才的事情,张臧其实还想救一下殷流云,试探地想要拍一下殷流云的后背,然而他手都没放上去呢,那个人又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窜出去了。

张臧瞳孔一缩,一声‘我艹’脱口而出。

“拉人拉人拉人!”

不是,这哥才刚被拉开啊!

要不是在游戏里,张臧都以为殷流云是犯狂犬病了。

他都污染透了你别离他那么近,会加重污染的!?_[(”薛鸣江急道。

他本意是说李克被污染太重,让殷流云离李克远点,有什么仇什么恨的也不至于非把命耽误在这,然而这话一出,反而是李克惊恐地往后躲。

薛鸣江:……

倒也是没有担忧你的意思。

“你给我下的那东西,还有没有!快给我!”他揪着李克的领子吼道,咬牙切齿。

殷流云这回是真的动了真格,几个人根本拉不开他。

两拨人急了,一时间各说各的。

张臧怒道:“你赶紧把东西给人家!”

李克惶然道:“不是,没听说这东西有瘾啊?”

殷流云岿然不

动,他很绝望地看着李克?_[(,和那个女人一样开始流出泪水,偏偏还带着爱豆的本能,笑得很礼貌。

“把东西给我。”

“别得罪我。”

“别逼我。”他笑着,冷冰冰的眼睛往外淌着水。

李克都懵了,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不是,哥们你脑子有病怎么之前还能装的那么是个正常人呢?

你早这样,谁还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啊?

“真的,真没了。”他无奈道。

殷流云也不多话,一拳就打过去,李克登时鼻青脸肿。

“真的没有了吗?”他很客气地接着问道。

“不是看你蠢都喂给你了吗,哪还有剩下的了?”李克欲哭无泪,结果又挨了两拳。

其他人急忙拉架:“可以了可以了!他已经认错了!”

他们今天亲身经历了一件事:兔子急了原来是真的会咬人。

不仅咬人,还会发疯。

看给人家一个老实孩子逼成什么样了都。

殷流云并不动作,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没事,人皮是不会被打坏的。”

完全听到他在说什么的张臧瞪大了眼:??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人之前不挺正常的吗,怎么萧观南一走人就疯了?

萧观南是什么稳定剂吗?

队长键盘都快冒火星子了:

【殷流云!停下来!你还想不想混了!】

【别冲动!有什么事情我们按照程序来,一定都能合理解决的!你想想你的事业!】

其他弹幕感叹好帅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在担忧。

然而殷流云现在别说是他的事业了,他连命都不打算要了。

他怔怔地放开了李克,失魂落魄地站起身。

嗓子里开始发痒,那些白浆里虫子一般在蠕动的东西应该是又往里腐蚀了一分。

一想到殷渊可能随时都会出事,不把这里当做综艺,而是当做生死场,殷流云的脑子也灵光起来。

他按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勉强判断出,李克下在杯子里的应该就是那种蠕虫蠕动般的白浆,蠕虫在体内繁殖增多,腐蚀他们的□□,然后转化成尸油,他的外面一圈已经被啃完了,所以筷子下去的时候流出来的会先是尸油。

但是李克现在手里已经没有那东西了,怎么办?

他像一个六神无主的孩童。

慌乱间,他对上了那个女人的眼睛。

她那么慈祥温柔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殷流云想到了什么,踉跄地走到对方身前。

他攥紧了那根筷子,明明已经对着她抬起了手,最后却又徒劳地放下。

……不行,他不能做这个。

他终于再想不到什么办法,崩溃地跪在女人身前,狼狈得不像个明星。

“对不起,对不起……”他呜咽着。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我之前帮了你,现在你能不能也帮帮我……他真的快要被亲手害死父亲的阴影逼得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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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目光呆滞而柔和,轻轻地捧着他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她好像认出了殷流云,忽地恢复了些许神智一样,轻柔地拿过殷流云手中的筷子。

然后,从上而下地,划开了自己的肚子。

他们的身体都被蠕虫腐蚀得像只轻盈的水袋,皮囊表面居然真被她用筷子划开。

那具皮囊之下已经没有丝毫活人的部分了,活着的白浆蠕动而出,像是白嫩嫩的脑花,一颤一颤地带着某种芳香。

李克给他下的东西,和这个是一样的。

她提着殷流云的头颅,移到了自己的腹部。

“吃吧,好孩子,吃吧……”

殷流云被这芳香扑得昏了头,即使已经颤抖流泪却还记得要做什么,稚童一般本能地吞咽着蠕动进他口中的东西。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快要‘熟’了。

女人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像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轻声地哼起哄睡的歌谣。

很好听。

队长都根本顾不上掩饰,眼前的场景相比震惊恐怖,他更多的是茫然,呆呆地发问:

【你在啃什么啊?】

【我问你啃的是什么啊?!】

这样古怪诡异的场景,就算是老玩家也看呆了,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大量的蠕虫涌进殷流云的身体,他脑子发昏,熟悉的胡琴乐曲声响起,他又听见了那种,好像是很多很多条音轨叠在一起发出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彻底被污染完毕。

此刻,他作为祭品,呈现在了龙神面前。

殷流云瞪大了眼睛。

他真的看见了,‘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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