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登门

呼吸声有刹那不稳,闻云川眼底倏地划过厉色,旋即揉出温和的笑容,道:“阿珮妹妹莫不是在开玩笑?”

宣珮仰着一张可爱娇俏的鹅蛋脸,也温声道:“怎么会呢?我是认真的。”

不等沉下脸的闻云川接话,她面色迅速冷下,转过头朝身后二人说道;“季灼,谢公子,我们走。”

在经过闻云川身边时,足下略滞片刻。

“我们现在要去城主府了。”

宣珮冷酷无情地笑了笑:“嘿,您猜怎么着,就是不带你。”

闻云川:“?”

始料未及的孤立让他错愕异常,须臾间神情中多了不易察觉的阴鸷。

望着宣珮哼着小曲走远,身后跟着一个少年和那个宗门里的灾星,他脸色变换几瞬,被一种落差感萦绕着骤然空下的心。

闻云川并没有多么喜欢宣珮,他只是难以接受昔日缀在自己屁股后头整天“云川哥哥”来、“云川哥哥”去的小青梅就这般轻易放弃了他。

简而言之,就是患上了舔狗缺失综合症。

即刻掐了个决,闻云川准备回府。

他此番前来是为调查失踪案,倘若无一点成果,回宗后必然会被人嗤笑,但又不能为了完成任务而牵涉到自己家。

那就只好推出与他们合作的城主顶下所有罪状,在同样接下任务而来的谢千砚查明真相之前快刀斩乱麻。

如若期间,有人妨碍到他......

那便只能“意外”死在邪修手中了。

走出一段路后,宣珮听见后头传来一道低低的男声。

谢千砚先是向季灼投去一眼,旋即瞥向她,声音中略带一丝讥嘲:“谢公子?”

步伐未歇,前面的宣珮身形有一瞬僵滞。

完蛋。

她方才忘记了,谢千砚现在的身份与化名。

料峭春风中,季灼颤颤巍巍的哀嚎也被吹到了她耳畔:“惨了,他一定会认为是我嘴上不把门,给他泄露出去的。”

“不要紧,”宣珮安抚道,“咱们早晚要与谢千砚合作。”

她将纸条与闻家的事同季灼简略一说,在他一惊一乍的叫喊声中放缓脚步。

等与谢千砚持平时,白皙纤手蔓上他青色外裳,牵住袖袍一角。

青年停步,似是不爱与人接触,冷冷让她松手。

没想到谢千砚竟厌恶他人触碰到了这份上,宣珮乖顺后退一步,双手垂落腰侧。

她试探着道:“谢公子,其实我早已知晓你是凌极宗弟子,前来此地调查孩童失踪案。”

接着抛出钓饵:“其实,这件案子与本地两大势力有关,一是城主,一是闻家。”

眸光微动,谢千砚明显起了兴趣,淡声问道:“怎么说?”

有戏。

略微眯了眯眼,宣珮继续循循善诱:“我也是其中受害者,意图揭露真相,因此想要加入你们。”

谢千砚的态度不冷不热:“我凭什么相信你?”

宣珮微微一笑。

她早有应对此事的方法。

“嗯......”

话语一顿,她手腕倏地翻动,眨眼间,手心出现两枚象牙腰牌,莹白中微微泛黄,有着岫玉般的质地,此刻正在阳光照射下显出清透的光泽。

指尖勾着串起腰牌的红线,宣珮盈盈笑道:“因为这个?”

盯着其上镂刻着熟悉的繁复纹路看了许久,谢千砚感到意外,他抬眼看向宣珮,语气笃定:“这是凌极宗弟子腰牌。”

“我父母也曾是贵派弟子。”

宣珮点点头,将腰牌收回去,又道:“闻家与我有怨。”

接着默不作声,任由对方脑补。

其实这话也没错,虽说宣珮父母俱是死在一次秘境中,但他们给当时还在襁褓中的原身留下了一样物件——

一枚可以使她人生天翻地覆的玉扣。

只是被闻云川拿去,就这样夺走了她免试直接拜入长老门下的机遇。

宣珮想着又是替原身一阵可惜,是再也没有别人了吗,怎么就被托付给了这种极品亲戚。

敏锐捕捉到了从少女眼中流露出的几分黯然,谢千砚不由沉默了几瞬,平静的面上难得显出些许无措。

他以为自己不经意间戳到了少女痛处,抚慰的话在喉间生涩地转了一圈,到底还是没能道出口,最终只是轻声说道:“嗯。”

“多谢谢公子成全。”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宣珮竟从他眼中觑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惭色。她客气道谢,余光瞥见季灼悄悄朝她竖起大拇指。

季灼:“班长999!”

他一本正经地补充道:“9是6翻了的意思。”

忍不住轻笑,宣珮侧眸看向前方热闹的集市,问询道:“空手去城主府也不太好意思,要不我们去买些东西带上吧。”

而且,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季灼毫不犹豫应声:“好!”

谢千砚无所谓:“随便你。”

青阳城西市。

人烟阜胜,市面繁荣,帆樯林立,舟车露委,坊市建筑鳞次栉比,车水马龙淌过宽阔的街道,烟火气息极浓。

两人见宣珮一溜蹿进了沿街的糕点铺子,过了许久才拎着一提纸包出来。

季灼好奇地问:“你买了什么?”

弯了弯杏眼,宣珮道:“蜜饯糖果,每样都买了些,种类还挺多的。”

“......”

“拿这些给小孩子逗趣的物件当礼物,”谢千砚冷嘲道,“恐怕待我们一行人登门造访时,全府上下只有城主年幼的小儿会真心实意地雀跃。”

她眨了眨眼,并不反驳,只是扭头对季灼补充道:“或许还有一人,城主之女,乔家小姐。”

“你是说......”

他眸光一点点发亮,压抑着激动。

同样勾唇,宣珮道:“只是说有这么一种可能。”

谢千砚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也不屑参与,他阖眼立于道旁高大的银杏树下,颀长的身形被迎面罩来的树荫拢住,一同缩进阴影中。

“对了,”宣珮将纸包放入储物袋,转身欲走,“我还要去买样东西。”

她急匆匆迈进另一家铺面,临走前还往两人手中塞上一沓纸,甜美的笑容中带着点狡黠。

对季灼自然不用多说,他一看便会知晓。

至于谢千砚——

四目相对,宣珮认真道:“拜托了谢公子,帮忙张贴一下,具体怎么做,季灼会告诉你的。”

“谢谢啦。”

柔软的手心擦过他冰凉的手背,带来几许暖意,谢千砚有一瞬怔愣,反应过来后维持着冷淡的神情,抿唇微微点头。

季灼没有注意到身侧青年的细腻心思,在目送宣珮走进灯笼铺后,他的视线落在纸上,接着眼皮一跳。

这种熟悉感......

他有那么一刹那梦回现代大街小巷的牛皮癣。

【寂◆寞◆难◆耐,独◆自◆上◆火】

【凌极宗修士闻云川,回故里帮扶乡亲,争做人民公仆,联系方式:去城主府喊人】

而谢千砚则是捏紧了那一沓厚厚的纸,对着另一件事蹙眉:“这纸张色白如玉,薄如蝉翼,抚上去细腻丝滑,其上勾勒的笔墨又纤细如线。我还未曾见过如此物件。”

听他一讲,季灼才从内容带给他的震撼中脱离出来,注意到纸的材质,顿时又是瞳孔地震。

这不是A4纸吗?

他记得以前班长经常把它当草稿纸用的,抽屉里时常备着厚厚一叠。

但问题是,修真界哪里来的A4纸。

短时间内,注定无人为他解答疑惑。

进入铺子后,宣珮又拿出一沓纸,拜托迎面而来的灯铺掌柜分发给街坊四邻。

为了增强可信度,她拿出象牙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面不改色地扯谎:“这位老乡,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们凌极宗的理念的确就是为人民服务。”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不信您瞧。”

掌柜半信半疑地低头,懵懵看向手中传单。

纸上的内容都是宣珮先前快速手抄的,字迹虽说有些潦草,但仍旧可以清楚辨认。

【要想实现修真界大繁荣就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这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是在当前情势下,修真界整体迈向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自由的基础与前提。】

【因此,我宗特派弟子闻云川前来增进青阳城百姓的福祉......】

掌柜:“?”

从他骤然恍惚的面色来看,大抵是被修真界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光辉,还有背政治背到发疯的高三生的创造力所震慑。

见对方迟迟不回话,宣珮轻轻唤了一声。

掌柜回神,忙不迭道:“哦好好好。”

接着他又见少女环视了一圈四周挂着展示的各色花灯,笑着说道:“请问,你这里接定制吗?”

“现在做,现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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