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二人只在乡间的小院住了三日。

三日,洛久瑶清楚,这已是沈林能从沈停云眼皮子底下争取到的极限了。

临行同崔家兄妹道别时候,沈林嘱咐,崔筠的药会有人按时送来,若遇上难处可到沈府寻他。

自村落到燕京城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马车从清晨行至正午,明明是将要分别的时刻,二人对坐在车中,却始终没怎么言语。

春天似乎真的来了,穿过城郊的树林时,洛久瑶在风里捕捉到泥土与草木的潮湿气味。

她打开车窗去瞧,果真看到了满地新发的嫩草。

她无端想到自己死在京郊的那个冬日,也不知前世洛璇有没有将她的尸身带回皇陵安葬。

但那都没什么要紧的,埋骨郊野也很好,说不定第二年的春天,枯骨上也会生出新芽。

林间的路很长,周遭的树木还未生枝叶,光秃秃的树枝剐蹭在车壁,洛久瑶伸手,折下一段枝条。

见她望着树枝出神,沈林轻声玩笑:“将要回京,殿下这是要折柳赠我?”

洛久瑶回首,看着他尚有些苍白的唇瓣,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大人总是知我所想。”

沈林从她的手中拿过树枝,却道:“殿下当真有此意,或许臣该庆幸,京郊不种垂柳。”

这枝条并非柳枝,他们也不会就此分别。

洛久瑶轻轻笑了。

燕京城门处是一队守卫,相隔尚远,洛久瑶望见一道与守卫格格不入的影。

马车也率先被那道影截停下来。

青年已及了冠,长发高束着,能看出五官与沈林有几分相似。

回到燕京后,沈停云将甲胄换做一身锦衣,春风旋绕,他的衣袂便扬起,飘飘荡荡。

他立在春风里,看起来与生在京中的世家公子别无二致,但只消离近几步,洛久瑶便能察觉到他周身萦绕的肃杀之气。

终究是名副其实的少将军,沈停云的五官与神色看起来再如何温和,内里跳动的依旧是在那个萧索之地,以风霜与鲜血涤荡过的一颗心脏。

洛久瑶前世少有与他接触,最为相熟时也不过是他入宫觐见,在前往御书房的宫道上浅浅对自己行以一礼。

正如现在这般。

沈停云立在马车外,朝她一弯身,行了个简单的礼。

“臣,沈宴,见过九殿下。”

大概是生为兄弟的缘故,沈停云的声音与沈林的有几分相似,即使常年经逢北地的风沙洗礼,听起来也温文有礼。

洛久瑶微微颔首:“沈将军,不必多礼。”

沈停云抬眼,迎上她的目光。

不同于燕京的朝臣觐见皇室总是低垂着眼,沈停云直视她,言语颇有些冷淡:“臣在此迎候殿下多时,稍后会亲自护送殿下到大理寺。臣弟年纪尚轻不懂规矩,此番回去后臣定会好生管教,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洛久瑶清楚他的意图,如今她身份已明,再到沈府去,免不得沈大将军要携家带口地向她问安。

沈停云截在此处也算正合了她的心意。

还未来得及出言应允,沈停云再次开口。

他的目光若利箭一般刺入,不是朝她,而是朝车内的沈林。

“沈林,还不出来?与殿下同乘一车成什么体统?”

三日前不顾家中嘱咐强留在乡间已触怒了兄长,沈林自知理亏,依言朝洛久瑶行礼:“外面风冷,殿下不便下车,臣告退。”

洛久瑶点点头。

车帘掀起又落下,沈林走下去,朝沈停云行以一礼:“……大哥。”

沈停云仔细打量他一番。

见沈林只是唇色有些苍白,身上似乎没落得什么伤处,沈停云才道:“在外奔波这么多时日,父亲母亲和阿煜都很担心你。回府的车马已备好,你快些回家去见见他们,我会护送殿下到大理寺。”

沈林乖乖垂首,一声应答好不容易挤到嘴边,却又忍不住转口:“大哥,我……”

彼此之间太过知根知底,话一出口,沈停云便知他心里打的算盘,面色瞬间冷下来:“沈林?”

“沈将军。”

洛久瑶扶着车窗,笑着截住他的话语,“将军所言有理,沈大人一连几日为贺家的案子辛劳奔波不得休息,连年节都没能与家人同过,合该尽快回去向大将军与夫人报平安的。”

沈停云侧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殿下说得是。”

沈林应下,“臣送殿下到这里,殿下回去后还请好好保重身体。”

洛久瑶笑意柔和:“大人的话我记下了,且回罢。”

说罢,她合拢车窗,将两道视线都关在外面。

直到马车驶入燕京城,在街巷中穿行而过,洛久瑶重新推开车窗,已再见不到沈林和沈家车马的影子。

马车择小路走,穿过一条条空寂的街巷,冷风沁入,将车内最后一点属于沈林的清淡气息也卷走,吹散了。

“再穿过两条街巷便是大理寺,会有人送殿下回宫。”

沈停云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只是眼下,臣有话不得不同殿下说——殿下在外游走多日,此番回去,该知道有些事是不能提起的。”

洛久瑶应:“自然,还要多亏了将军对查贺家一案多有助力,寻到贺小姐的真正死因,还了我一个清白。”

沈停云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臣不敢居功,殿下心思敏锐思虑周全,既能带着臣弟找到静法寺的住持,即使没有臣在,您也能还自己一个清白,不是吗?”

洛久瑶轻声笑,恭维回去:“将军多谋善断策无遗算,才及冠时便经父皇封赏做了征北将军,如今这样说,倒是奉承我了。”

沈停云冷笑一声。

“殿下谬赞,臣愧不敢当。只是……”

沈停云欲言又止。

许久,他又道:“只是臣……有一不情之请”

洛久瑶道:“将军请说。”

“臣与臣父驻守北地多年,留在京中的家眷唯有臣弟一人看顾。”

沈停云斟酌着,缓缓道,“臣弟少经世故,自来是心如明镜的坦荡之人……还请殿下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不要让他染指皇城中的云诡之事。”

他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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