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徐成天和秦亦分别拿起一杯酒,简短地碰了杯。

第一杯酒在王翮的计划里是不用喝的。

徐成天却觉得不这样做没办让秦亦信以为真,他把酒杯端到嘴边,打算一口饮尽。

可就在尝过“杰克丹尼”的味道后,徐成天立马放下了酒杯,对着没有人的方向重重地咳嗽了一阵。

很涩。

徐成天的舌根被酒辣得发疼,他不可能再喝一口酒。

秦亦诧异地说道:“你居然喝不惯这酒的味道?你一共倒了十杯酒,可别丢了面子。”

“我知道酒是我倒的。”

徐成天选择喝酒的行为有些逞能了,他自认倒霉,不过还得实施计划。

一只手平放在吧台上,他用另一只手捏住了酒杯边缘,特意低垂着脑袋,呼吸声也重了许多,就像是醉了。

手指慢慢施力,推着酒杯越来越靠近吧台边缘。

直到整体越过了吧台,酒杯加速向下坠落。

啪。

杯壁破裂,内盛的酒液渗出裂缝,溢到地上,沿着地板的凹陷向外蔓延。

“你这是在砸场子?”秦亦面色阴晴不定。

第二杯酒落下的声音更清脆,飞溅至半空的玻璃碎片光彩夺目。

秦亦怒骂道:“你恼羞成怒了?”

第三杯、第四杯......

地上积起了一滩酒水,四散的玻璃碎屑如同海中的礁石。

眼看第五杯酒被举到了他的头顶,秦亦再也镇定不住,他慌张失色地后蹿,掏出手机拨打起了电话。

“赶快过来,徐成天他(脏话)疯了。”

被秦亦叫过来的人是王翮。

王翮一来,秦亦就以去管理酒吧业务的理由撤离了现场。临走前,他用手扯了扯西装下摆,保证整个人看上去不是那么慌乱。

徐成天茫然失措地收回架在空中的胳膊,他愣了片刻,仓促向王翮扫去一眼。

“你能被秦亦叫来的?”

这不在计划之中。

或者说,王翮违背了原先制定好的计划。

“你想听我可以给你解释。”

王翮坐到了徐成天身旁的位置,踩在布满玻璃碎屑的酒水之中。

他接过徐成天手里的酒杯,避免对方以借酒消愁的名义胡乱灌酒。

徐成天不知该说哪些话,也不想责怪王翮,只是惊讶于王翮真有事瞒他。

沉默了一会,他答道:“不用解释的。”

秦亦大概不会再回来,没必要再去想和那人相关的事。

王翮认同地点了下头,他靠着吧台,孤独地喝起了闷酒。

徐成天无所事事地打量着酒吧内的景象。来酒吧该办的事全办好了,就差和王翮动身离开。

王翮还没喝完那几杯酒。

待会再走也不迟。

想到这里,徐成天扶正身底下的椅子,跟酒保点了一杯鸡尾酒,打算陪王翮喝一点点酒。

“不要再喝了。”王翮以一声劝说打破了自身的沉闷,“你会喝醉。”

“只喝一杯,我俩好不容易来趟酒吧,你就让我喝点酒。”

徐成天固执地将鸡尾酒移向前方,等待王翮和他碰杯。

玻璃酒杯的边缘相互碰撞,制造出了轻微的颤动。

王翮饮尽杯中剩余的酒,默然换了一盏盛满的酒杯。

徐成天见王翮不声不响地解决了一杯“杰克丹尼”,抱怨道:“这酒不好喝的。”

“还好,喝习惯了也就那样。”

王翮嘴上说得轻松,但他经常因一次性喝太多酒而停下来休息。

“麻烦先生您起身。”

很快就有服务员赶来处理地上的碎玻璃。

王翮站在一旁督工,他偶尔会朝徐成天举起酒杯,算是隔空敬礼。

服务员走后一切归于宁静。

宁静过后,吧台上只剩下了空杯子。

徐成天跟酒保嘱咐道:“你们老板秦亦说过他请客,钱你找他要就行。”

他记得离开酒吧的路该怎么走,但仅限于记得。徐成天喝酒喝得微醺,走路时身体摇摇晃晃,随时都会跌倒。

王翮自作主张地扶着徐成天找到了最近的沙发,他打算先让徐成天缓缓酒劲。

徐成天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望向正对着自己的圆形舞台。

酒吧音响里播放的流行歌曲切成了充满节奏感的电音,光是前奏就能让人激情澎湃。周围坐着的其他客人被音乐吸引,知道表演即将开始,聚到了圆形舞台周围。

聚光灯不停闪烁,用五颜六色的灯光点亮了舞台。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几个肌肉壮汉登上了舞台,跟随着背景音乐疯狂扭腰。

底下的观众一边伴唱,一边挥舞手臂打着节拍。

“来吧,我们一起嗨起来!”

当音乐行至高潮,舞台上的灯光转成了淡红色。负责表演的几个人也陆续摆出了相应的动作,配合光影营造暧昧气氛。

底下的观众表现得愈发兴奋,有不少人喊出了类似“哥哥”“老公”之类的称呼。

而且,喊得最响、手臂摆动幅度最大的那一帮人全是男的。

徐成天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他恍然大悟道:“秦亦他开的是......同性恋酒吧。”

“对。”王翮附和。

徐成天不解地问:“你提前知道的?那为什么你要跟我一起来这里?”

他不知道实情。要是提前得知这家酒吧的特殊性,徐成天不会赴秦亦的约。

“你来了,我不能来吗?”王翮反问。

“你当然不能来这里的,这里可是同性恋才来的地方。”

徐成天愤愤不平地否定了王翮,他想说出一系列理由来佐证自己的观点,却无能为力。

“我也喜欢男人,和你一样。”

王翮的语气十分坚决。

也喜欢。

徐成天的心扉裂开了一道缝。

从认识室友的第一天起,徐成天就在心里为其造了一座神台。

他潜意识里曾以为室友和自己截然不同,一次次划清彼此的界限,只为保持忽近忽远的关系。

后来室友成了“王教练”,会说他们算是在约会,会答应为徐成天伪装成儿婿。

再到最后说他和徐成天一样。

高高垒起的神台与徐成天的意识一同支离破碎。徐成天顿感疲惫,靠在王翮身旁睡了一觉。

他梦见的情形是舞台上有一帮男人在热舞。

以前徐成天会觉得他们跳得很精彩,不过这一次,他的想法只有“不如王翮”。

有些人长得要比王翮帅,但在徐成天眼里没王翮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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