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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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来到汤泉时,虞枝正同对面的女官又下完一盘棋。坐得久了,脖子酸痛,忍不住活动起上半身。

女官见了,放下手中的白子,略有歉意和局促问道:“娘娘可是累了?都怪臣下棋太入迷,未曾考虑到娘娘的身体。”她听说过一些前段时间的宫廷秘闻。这位皇后娘娘似乎受了刑,至于怎么继续稳稳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其中隐情,她不得而知。

“少有如此沉浸的时刻。”虞枝罕见地笑容恬淡,没有暗藏的忧虑,亦没有故作的欢欣。她只是棋逢对手,在自己喜爱的事务上耗费心神,不觉疲惫,只觉得有一瞬间完全脱离了纷扰的尘世,短暂地进入到一个没人打搅的秘境。“从前我竟不知,宫里还有这么一位围棋圣手。”虞枝再次打量对面的女官。

婉约清秀的面容透露着一股安宁平和的味道,不是一眼惊艳,却是让人久久回味。

“你说你在前朝也任女官?”虞枝忍不住打听她的过去。方才下棋,她偶听到几句,知道她叫冷心兰,是掌管宫中藏书阁的尚宫,后被贬到行宫书阁任职。

“回娘娘,是。前朝时,有一年娘娘从长信殿归来,恰巧碰见臣被贵妃罚跪掌嘴,娘娘心善,救了臣。”冷心兰略抬起被浓密睫毛遮盖大半的琥珀色眼眸,悄悄瞧了一眼正凝神思考的虞枝。在她这个角度,恰巧瞧见虞枝背后的纱帘外立着个高大的玄袍男人,定睛一看,袍子上分明绣着龙纹。

谢玄微微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于是冷心兰适时地重新低回头。

前朝时,女官地位已不如刚立朝时高。在萧太后当政时,女官一职曾有过短暂的复兴,直到元临继位,又衰进谷底。元临因幼时亲眼见过萧太后把持朝政的独断,厌恶其雷厉风行的无情作风,因此愈发忌讳女子干政,暗地里将一众大有才干的尚宫女史遣散。运气好的能够得了一笔银子回乡安度晚年,像她师父则是运气不好的,被元临当做杀鸡儆猴的猴,以干政的罪名下狱流放,死在路上。长此以往,再没有官家女子敢入宫任女官,女官之职渐衰。

冷心兰就是顶住了无数考验和寂寞留下的人,代价就是在宫里没什么地位,谁都能踩一脚。偏偏贵妃还因她在元临面前回答了几句问话就要对她施刑,是皇后救了她。

那是冷心兰第一次见皇后,但是她在心里已经描摹过许多回。等到一见,发现虞枝确实如她想象得那般美丽温婉,却也比想象中的少了三分威严,多了三分灵动。

“臣知道,当年若不是娘娘开口,恐怕前朝要再无女官了。”冷心兰是真心感激虞枝。她知道,因为虞枝不同意取消女官职位,在新婚之月,就同元临吵了一架。

“似乎是有这件事。”虞枝细细思索,没察觉到屋子里多出来的人,继续道:“我那时竟不知,原来你下棋如此厉害。若是知道了,何必遍寻宫中国手与我解闷。”虞枝微笑。

她未出阁时就爱拿下棋做消遣,又常与母亲哥哥这样的围棋高手对弈,久而久之她的下棋水平竟在宫人无人能敌,颇有些寂寞。

虞枝想起元临和谢玄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心情更好了些。

尤其是谢玄,他的棋术还是她点拨的。后来在几次对弈中,她觉得谢玄是个可塑之才,本畅想着假以时日,他定能够成为一个很有挑战的对手。只是还没等到他棋成的那日,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虞枝不知怎么的,似呢喃似倾诉,“说起来,谢玄都从未赢过我。”虞枝自己也没意识到,为什么单单把谢玄单个提出来,就连元临都没这个待遇。

一声轻笑自后传来,虞枝下意识回头。

同一双含笑的眼眸对上。

“谢玄?”虞枝唤出他的名字。

谢玄手拨动纱帘,掀起珠玉轻撞的碎声。

“臣参加陛下。”冷心兰并不受前朝恩惠,反而是在今朝境遇好转,因此对谢玄的谋反行为并无太多厌恶。

“下去吧。”谢玄挥手。

霎时诸多人等退至帘外,静谧降临。

“朕的棋术是娘娘点拨的,说来已是许久未曾再切磋过。”谢玄走到虞枝对面,弯腰拾起桌上漆黑棋匣中的几颗温润白子,只是眼神从未在棋子上流连,而是一转不转地盯着虞枝,嘴角有势在必得的意气。

“你从未赢过我。”虞枝主动去回应谢玄的眼神。在棋术上,她少有地露出了锋芒,叫谢玄从她已经年岁渐长的娇艳脸庞看出少时稚嫩骄傲的模样。

“既然娘娘如此自信,”谢玄就地而坐,动作洒脱不拘,“那今日就再下一局。”

“好啊——”

“娘娘先别着急应下。”谢玄轻笑,手间卸力,几颗白子落雨般洒下,跌进棋匣。“凡是对局,都是要有赌注的。”

虞枝一瞬屏住呼吸,“你又打得什么心思?”

“这棋局输赢还未定,娘娘就先胆怯了?”谢玄表情松懈,分明在说‘你若怕了便算了’。

激将法。

偏偏虞枝不愿在棋术上输给他。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最后能守住的东西。

“你想赌什么?”虞枝最终还是没直言拒绝。

“如果朕赢了,”谢玄沉吟,“娘娘就用心给朕准备一份生辰礼物。至少不能输给朕当年送你的礼物。”已经是七月末,马上就要转入八月,距离谢玄的生日已经不远了。

“如果我赢了呢?”虞枝挑眉,显然对自己很有自信。

倒不是她盲目自大,而是从与谢玄的几次交锋中已经探查出他的实力和上限,纵然其后再做努力,也难突破瓶颈。

谢玄是带兵打仗的奇才,棋风如用兵,稳准狠兼具。只是他易心急,总是会在最后关头让她抓住机会。这是虞枝总结出来的经验,也是她的底气所在。

她在待人接物时,总是会不自觉地通过对方的行为来探究对方的内心。这一点,用在谢玄身上最多。

思及此,虞枝垂下眼眸。

“娘娘赢了……”谢玄故意拖长音,引起虞枝的好奇,“自然是由娘娘来定。”

“我……”虞枝忽然眼皮轻跳,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颤抖一瞬,“我要一张空白圣旨。你放心,”她立刻解释,“我绝不会用这道圣旨危害你的江山社稷,也不会再行谋乱之事。这圣旨……也许有一天,可以让我解开这道枷锁。”她最后一句话说得轻,甚至轻到除了她没人能听见。或许这本就是给她自己一人听的。

她肩上有一道枷锁,困住她的眼,困住她的心。

她不是无情的草木,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被谢玄打动,但前提是她是一个自由的无拘无束的人,而非被关在笼中的雀。再美丽光鲜的雀,也不会像人一样付出爱。

谢玄静静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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