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与白毛鼠

师徒四人兴高采烈地离开比丘国,一路上欢声笑语,倒也不觉得取经辛苦,每天吃着寿星那里敲诈的灵果,喝着美味的灵泉。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之后的日子又回归米面、馒头、窝窝头。

这天,几人刚刚走出陡峭的山壁,眼前又出现了一片黑松林,林里的松树长的又粗又壮,遮天蔽日,松叶呈墨黑,一看就阴气十足,莫名寒冷。

好在林中有条幽深小道,可以前行,放眼望去漆黑恐怖,没有选择,只能往前。

走了大半天倒也相安无事。突然,“嘤嘤嘤”的哭泣声传来,几人闻声走去,只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上半身被藤蔓绑着,下半身却被埋在土里。

唐僧自然知道荒山深林,不可能有人会被绑在这里,但现在自己只是工具僧,虽会受些波折,但不至于害怕。

走到女子前面问道“女菩萨,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被绑在这里?”

女子道“师父,我家在贫婆国,清明时节,一家人去扫墓,遇到强盗,我年幼,跑不动,被捉住了,这些强盗被我的美貌吸引,都想占有我,可谁都不服气谁。

最后,闹了不愉快,分了盘缠各自离开,把我绑在这里,听天由命。求求长老救我一命,绝不敢忘。”

猴子听着嗤之以鼻,道“强盗不服气,不厮杀一番,和气分盘缠?还有,就不能共同占有你?”

唐僧本色出演大怒道“泼猴休说那些污言秽语,还不快救女施主出来。”

猴子不动,猪八戒和沙僧听到猴子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也不动。

唐僧无奈,只能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亲自动手,小半天才把女子救出来。

当女子救出来后,看着女子穿着一双绣花鞋,唐僧脸色大变,激动、悔恨、柔情、无奈等等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就被掩饰过去。

可女子一直盯着唐僧,这一幕已经被女子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容挂满脸上。

唐僧看呆了,还是一旁的猴子假咳两声,唐僧才回过神来。

唐僧自知自己失态,慌忙掩饰道“我观女施主面容消瘦,一定饿了,悟空你去化点斋来,八戒、悟净去附近找点果子来。”

几人奇怪,唐僧今天怎么不同寻常,都没有行动。

唐僧吼道“快去,听不见吗?”

几人见唐僧坚决,不敢忤逆,急忙各自忙碌起来。

唐僧见几人走了,盯着白马看了一会,小白龙实在不敢装作看不见,自觉的走开了。

唐僧低声道“施主,你这双绣花鞋,煞是好看,像我一个故人的,你是哪里来的?”

女子幸福的说道“是我家亲哥哥送我的。”

唐僧继续说道“那你和你哥哥感情一定很好,姑娘喜欢金鼻子白毛如雪的小动物吗?”

女子忐忑道“长老喜欢吗?”

唐僧道“也许大概曾经很喜欢,我跟姑娘说这些干什么?姑娘暂时先安心跟着我们,先休息一会,等我那些徒弟回来,饱餐后再说。”

随后,二人就沉浸在沉默中。

小半天后,猴子几人回来,唐僧也恢复了工具僧的样子,将马让给了女子骑,自己走路缓缓前行。

傍晚十分,几人来到镇海禅林寺借宿。

第二天,唐僧起来病倒了,说自己昨晚吹了风,感染风寒,头晕脑胀、浑身酸疼。

三天后,唐僧不见病情好转,叫猴子前来说道“悟空,你速度快,帮我带一封书信给天子李世民。”

猴子自然不推辞,找来笔墨纸砚,唐僧戚戚然写道:

臣在这里给陛下行礼谢安了,拜见万岁,就当我站在文武百宫之间,一起叩拜陛下吧。当年奉旨取经,不料事与愿违,灵山太远,苦命劳碌。如今病入膏肓,恐难前行,陛下另外派遣他人取经吧。

猴子见到,结合这几天唐僧的反常,心中大概有了猜测。想到六耳说过的一句话,就对着唐僧说道“师傅莫急,师傅本是如来二弟子,不曾听佛讲法,打了一个盹,往下一失,左脚下翙了一粒米,下界来,该有这三日病。”

唐僧脸的大变,极速问道“泼猴,你哪里听来的?”

猴子一看,果然有内幕,眼珠子不停往上看。

唐僧明白了,恢复冷静,示意猴子驱逐四值功曹等。

可怜的三十九人,又一次被抛弃。

唐僧见猴子回来问道“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猴子一字一顿的说道“六...耳...猕...猴。”

唐僧疑惑,心想你骗鬼的吧。

猴子见唐僧疑惑,只能说道“师傅,其实我早死了,后来又回到了现在,改变了一点现状,原本此时应该是六耳陪你取经,你如现在一样,他是这么说的。”

唐僧惊疑不定,道“你看到了未来?”

猴子道“我也不确定,那一切到底是梦还是未来,还是真实发生的一切。”

唐僧疑惑的说道“不应该啊!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你说的这种情况发生。有人能算到未来一角,这不奇怪,可也不会如同你这样,清晰的看到每一幕。”

随后郑重的说道,“此事以后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太违背常理了,不符合天道法则运转。”

接着,唐僧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这信不用送了,灵山之行,逃不掉的。”

随后,猴子给唐僧一碗普通的凉水,唐僧的病竟然神奇的就好了。

装的有点敷衍啊,我的圣僧。

猴子明显感觉到了唐僧和老鼠精有秘密,请示唐僧怎么处理这老鼠精。

唐僧说道“我和她是旧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且容我再想想。”

就在这时,外面几个小和尚哭哭啼啼的,经了解,昨晚有两个小和尚敲钟打鼓被妖精所害,他们几个才在这里哭泣。

唐僧满脸的不敢相信。

怒气冲冲的跑到,救回来的那女子所住的天王殿里,见面就拉着女子的手问道“为什么?为何要杀人?”

女子面露凄惨、悲切,道“你说为什么?你难道不恨吗?”

唐僧被问的哑口无言,所有怒火变成凄凉。

女子说道“你不是想知道吗?走,我带你去细细说。”

说完,架起一阵妖风,把唐僧带走了。

猪八戒和沙僧看见此风突兀,连忙寻找唐僧,唐僧没找到,却看到了淡定的猴子。

猴子见几人急坏了,也不逗他们了,说道“不急,不急,师傅故人相见,我们休息两天,慢慢找去。”

........

陷空山,无底洞。

唐僧和金鼻白鼠精坐在庭院里,小亭子中摆满各种瓜果水酒。

唐僧道“小白,这些年过得好吗?”

白鼠精道“不好。”

唐僧也不好受道“能给我说说吗?”

白鼠精缓缓讲述:

那年,我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白鼠,却因为鼻子是金色,被族群驱逐,懵懂无知的我,为了活下去,我本能的到处捡东西吃。

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朋友,不懂人情,每天为了活着而活着。

就这样活了好多年,我也渐渐长大了,也恨透了自己的鼻子是金色的。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座山,到处都是金色的,我明明心里害怕这座山,可就是忍不住想向前一探究竟,因为,那些该死的金色是那么的耀眼。

终于,我鼓足勇气,战胜恐惧,来到了灵山。

幸运的是那天山里有很多人,各种穿着不同衣服的人,还有许多沐浴在金光中的人。

他们身上的金光是那么的耀眼,可没有金光那些人却豪不排斥这些金人。

于是,我好奇了,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仿佛魔怔了一般,跑到中间最大那个金人前,准备仔细观察金人,为什么?他的金色如此耀眼,却有那么多的人对他尊敬?对他和善?对他爱戴?

我跳上大金人的案牍,没有管满桌子的食物,眼里只有他。

此时,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们都被我的大胆而震惊。

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龙华会。

大佛也看向我,一只巨手向我而来,此刻我猛然惊醒,全身白毛倒竖,以为就要死在大手中。

也许是那天宾客众多,也许是大佛诞辰,也许是我命不该绝。

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大佛拿起我放到手掌中,问我是不是也是来拜寿的,我懵懂无知,哪里知道什么是拜寿,只是本能的,拼命的点头,引来大佛哈哈大笑。

从此,我就生活在灵山,结束了到处寻觅食物的日子。

在这里,有人会给我残羹冷炙,有时还有人把我拿在手中,缕缕我的毛发。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觉,让我有了找到归宿的认同感,那滋味让我沉醉,不能自拔。

因此,我很喜欢跑到那些金人面前,呆在他们身边,只要静静的呆着,我就感觉无比满足。

直到有一天,一个和尚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那个和尚看我的神色充满了怜爱,他对我不像其他人那样。

他不让我吃残羹冷炙,给我吃热腾腾的食物,每天给我念经,每天给我说很多很多我从未听过的趣事。

他会问我冷不冷,会给我洗澡,看到别人捉弄我会严厉制止。

他对我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爱护。

渐渐的我懂得了人情世故,懂得了与他的距离。我早已可以化形为人,可我怕他会嫌弃我,疏远我。

我就一直以一只小白鼠的样子陪伴着他。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自己在这偌大的灵山,只有孤身一人,帮我开启灵智这么久,我还是懵懂的样子,要是能陪陪他说会话该多好。

我突然意识到,一切都是我想错了,我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开口,我急忙化做人形。

小和尚那时还被我吓了一跳,那样子我至今无法忘却,他是那么的好笑,又那么的好看。

时间就这么慢慢的过去了,他没有因为我变成人而疏远我,反而比以前更喜欢和我说话了。

我们做了约定,不能在别人面前暴露我化形的事。

我感到快乐极了,因为,这是只有我和他的秘密。

他是那么的博学,让我感到无比的自卑,又感到无比的幸运。

有一天,他兴奋的告诉我他要出灵山了,去看遍世界繁华,明悟自己的道。

我听到他要离开,犹如晴天霹雳,难受到了极点,心痛的无法呼吸,可看到他激动的神色,我只能强装替他高兴。但我不甘心,于是第一次,向他索要了礼物。

他走了十几年,我的心也痛了十几年。

他回来了,给我带回来一双绣花鞋,说从没看我穿过鞋子。

那一刻,我感到幸福坏了,也感觉这十几年的等待值了,我珍爱着这双鞋子,怕鞋子坏了,不惜日日用法力洗涮,终于把一双普通的绣花鞋,炼成了法宝。

后来,有一天,他死了,原因竟然是上课打盹和浪费了一粒米。

我知道,那不是他,他是那么的认真,那么慈爱,根本不会打盹更不会浪费食物。

我的世界崩塌了,我也想跟随他而去。

我要为他做点什么,虽然我知道我反抗不了,可就是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我要报复,于是我偷吃了大佛最喜欢的香花宝烛,自号半截观音,讽刺他们。

可当死亡来临,我发现我为了活下去,竟然也没有那么的爱他。

当李天王带着哪吒寻到我的时候,我跪着认错。

李天王和哪吒听了我遭遇后,并没有打杀我,反而放了我。我那时真的怕了,也很感激他们,就认李天王为义父,认哪吒为哥哥。

后来,我恨我自己,我根本就没有我想的那么爱他,命是保住了,可我也崩溃了。

我下界,改名地涌夫人,我把所有的恨都转移到了和尚身上,实力强的我惹不起,普通的我还不能报复吗?我变着方的勾引和尚,引诱他们,吃了他们。

你说,我恨吗?其实,我恨的是我自己。呜呜呜呜~

唐僧听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打着白毛鼠的后背。

良久之后,唐僧才说道“我知道,我一切都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当年,我本是菩提树上的一只金蝉,所以我出身算得上很不凡,相应的实力也算滔天,于是我很膨胀,无恶不作,凶名远扬。

也许是菩提树的原因,也许一切都是注定,我进入佛门,如鱼得水,对佛法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可我不敢对任何人说,所以那时我是那么的苦闷,那么的难受。

直到有一天注意到了你,把你当做诉苦的对象,慢慢的,我居然发现,我无法遏制的喜欢上了你。

在那种情况下,我们的结果,你也知道。

所以,我不敢越雷池一步,小心翼翼的维持着。

可还是被发现了,我不甘心呐,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还能怎么办?乖乖做一条狗呗,表现好了,等着主人恩赐一块肉。

于是,我不辞而别,如来以你和金蝉子道果,紧紧的扼住我的喉咙。

他答应我,只要完成佛法东传,就会给我封佛,我就能走自己的佛道。比如定光欢喜佛的双修之道。

到时候,你和道果都会给我,不再干预我人生。”

金鼻白毛鼠听完,痴痴的看着唐僧,原来他还做了这么多。

不容许唐僧多说,红唇烈焰堵住了唐僧的嘴,一番激烈的运动,印证了那句古话,久别胜新婚。

几天之后,猴子几人姗姗来迟,找到了唐僧。

见一脸羞涩的金鼻白毛鼠后,几人对唐僧竖起了大拇指。

猪八戒开口道“师傅,这你得好好教教老猪,不能藏私,不声不响的就搞定了二师娘。”

唐僧要去捂住猪八戒的嘴已来不及。

热闹的气氛,飞速的降温,山雨欲来的前奏。

金鼻白毛鼠道“二师娘,这么说还有个大师娘咯?”说完,用手拧着唐僧的软肋。

唐僧面部扭曲,维持着笑容。

拉着白鼠精走远了。

小半天之后,二人出来。

唐僧对着白鼠精说道“小白,你去女儿国等我吧,以后别在作恶了,你们记得好好相处。”

白鼠精恋恋不舍的点头称是。

也不知道唐僧是怎么说服白鼠精的,这下猪八戒是真的服气了,暗暗发誓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学到真传。

随后,几人分开,师徒四人继续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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