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5章 两度开会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以殷天浩在商砀的人脉怎会不知道祁皓宽落到纪委手里?虽然知道,他并不想多管闲事。

一来自己早已不在正府,没必要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自己的确没从天使微笑和森福板材厂拿一分钱好处,问心无愧。

但白钰新年上班第一天就特意过来提到殷天浩——他是新来的,但权力这个东西具有天然的号召力,白钰什么都不用做也会有一批人主动靠拢,主动提供信息。

说明白钰不仅了解到祁皓宽在纪委手里,还了解到纪委为什么秘密控制他,再联想一直以来阚树、金柱那帮家伙对自己不听摆布的不满情绪,殷天浩差点拍案而起:

他娘的,查来查去查到老子头上了!

控制住情绪,殷天浩面带微笑地说:“白提醒得对,这事儿有点蹊跷,等我调查清楚一定要找老金他们理论!人家大老远从省城跑过来为家乡做好事,可能程序、方式存在瑕疵,怎么动辄上纲上线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白钰见目的已达到顺势告辞,殷天浩罕有过送到门口,高声说:

“感谢白对老同志们的关心!”

“应该的应该的,老同志是我们工作的探索者、引路人,”白钰笑容可掬道,“以后还要经常过来向殷主任讨教。”

临近中午,嵇华和卫生、市场监督、消防等部门负责人过来做专题汇报——对那些部门负责人而言,监管问题上已经被动了,查处和事后督查要及时跟进,以免被问责到头上。

汇报的重点有三个:一是两镇温泉浴室上午就主动悉数缴纳了罚金,总额为666000元;二是阚树等县领导要求保持干部队伍稳定,不搞株连的指示;三是两镇主要领导会同温泉浴室已拿出整改方案,目前正在紧锣密鼓地施工,争取早日通过验收恢复营业。

听完汇报,白钰沉思良久道:

“要不折不扣贯彻执行阚书记指示,坚持稳定干部队伍方针不动摇!我知道长期以来有些领导干部特别联泉、玉泉两镇,习惯于靠山吃山,公务、商务接待都喜欢酒足饭饱之余泡个温泉,享受些服务什么的……”

嵇华等人都发出不自然的笑声,显然在座各位或多或少都曾享受过,只是隐密程度不同而已。

就是白钰所说的,靠山吃山,靠温泉当然要泡温泉了。

白钰续道:“阚书记指示很明确,过去发生的事以这次联合执法为界既往不咎,我不需要田小波、田小旗乱咬多少领导干部享受过服务争取宽大处理,但这次被抓进去的,你也别心理不平衡,说某某某、某某某都这么干过,为什么人家都没事就揪住我不放?这个如同扫黄抓赌,现场活捉的才算数,你乱说一气没证据可不行,对吧?”

在场都听出白钰暗指此次被抓的联泉戚镇长,确实是棘手问题,也是今天来汇报的重点。

“向白汇报,被关进去后老戚情绪很差,也做了深刻诚恳的自责和反省,强调以前都是正规泡温泉的,偏偏昨天中午值班喝了点酒大脑有些迷糊,被按摩技师三劝四劝也就放松了思想防线,”嵇华道,“此外联泉皮书记上午亲自到局里找范愿作担保,说相信老戚的人品和素质,昨天肯定是酒后一时糊涂,希望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至于纪律处分,联泉镇内部会有相关意见。”

“范什么态度?”白钰问道。

“范说他没过问这次联合执法行动,建议皮书记直接找您……”

既委婉表达了对白钰的不满,又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好一招太极推手!

白钰斟酌数分钟——以他机敏的反应瞬间就想出措辞,但他总是刻意间隔些时间,一是显得慎重,二是显得老成,不能象年轻人那样冒冒失失的样子。

“联合执法行动为保密起见压缩了范围,但嵇局有必要向范做个详细汇报;皮书记没来找我,我相信他不好意思找我,‘酒后一时糊涂’就是句笑话!”白钰严肃地说,“身为镇长,值班期间应该喝酒吗?被堵在包厢是下午几点啊,他不应该在办公室吗?找女人也罢了,还找两个,喝醉的人有这么大能耐?阚书记指示稳定干部队伍,但不是说对明显违规违纪的干部放任不管,该查处的还要查处,不是说杀一儆百,而是一切按规矩办,这就是我的态度!”

嵇华等人心头一凛:白钰强调不是杀一儆百,可连珠炮的责问已显示严查到底的态度,分明就是杀一儆百!

原因很简单,春节前白钰当面要求戚镇长查处温泉浴室,连罚金都敲定了即66600元,偏偏戚镇长自恃有阚树撑腰,根本没把白钰的话当回事,花点小钱就能消灾结果演变成一场大风暴。

你硬气可以,但你自身真的硬吗?你主动撞枪口上,怎会轻饶?!

白钰又说:“关于田小波、田小旗兄弟,居然有人说他俩是著名企业家,关押查处影响商砀投资环境,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冷的幽默!组织卖,淫嫖娼应该判处几年,各位都清楚吧?有没有胁迫、殴打拒绝被宰顾客,报警记录都有据可查吧?从兴建之日起享受优惠政策至今17年,还有人厚着脸皮说温泉浴室是纳税大户!17年里他们交了多少税可以公布于众嘛!去年余夫为什么要求核查企业享受优惠政策限期情况?查来查去温泉浴室毫发无损,倒把真正从事慈善事业的森福板材厂弄垮了,这些账总是要算的!”

说到这里白钰猛一拍桌子,“不是我白钰非要理这些陈年烂账,因为公道正义!人在做,天在看,为非作歹者终究没有好下场!”

不出半小时,白钰这番狠话便一字不漏传到阚树耳里,自然,也传到俞树那边。

阚树丝毫没料到温泉浴室与森福板材厂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家企业,以这样奇妙的方式被白钰拼凑到一起。

而俞树真的发怒了。

温泉浴室的前因后果,作为书记是否知情无所谓;而森福板材厂,那些工人们的铁棒和拳头可是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

搞了半天,森福板材厂被解散还有如许隐情,而这些隐情自从自己受伤以来竟然没人汇报,却被刚来没几天的白钰挖了出来!

五分钟后戴诚被叫到面前,见向来温和儒雅的书记铁青着脸,恶狠狠说:

“通知今晚七点召开紧急常委扩大会,还是上午所有参会人员,不准请假!”

一天之内开两次常委扩大会,这可是商砀史上前所未有。

戴诚愣了两愣,随即问道:“主要议题是什么,需要通知相关人员准备发言材料?”

“到时我来说!”俞树硬邦邦道,说完不再理他低头看材料。

戴诚又愣了两愣。

从俞树空降以来,戴诚在他与阚树之间保持适度中立,小问题与俞树保持一致,重大争议保持沉默。因此俞树对他也谈不上信任或厌恶,纯粹就是官场那种淡淡的上下级关系。

而今天似有甩脸色之嫌,实在罕见。

晚上七点,大会议室。

与上午其乐融融的喜庆气氛截然相反,所有参会人员都惴惴不安。不知情的一遍遍反省自己主管领域工作,担心被当众诘难;知情如阚树内心更是翻江倒海,将白钰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无数遍。

唯有白钰镇定自若,知道上午当着一干部门领导放的话起到了效果,俞树终于不再充当裁判,而是亲自下场作战了。

七点零一分,俞树沉着脸步入会议室,在中间座位落位后故意停顿两三分钟,会场气氛压抑沉闷到极点。

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书记就是书记,你阚树强煞了也就是常委,此时此刻必须跟所有人一样乖乖等俞树开口。

好不容易,俞树终于开始讲话:

“今晚临时把同志们叫过来开会,是想了解一件事。有同志觉得奇怪,书记要了解情况把相关负责同志叫过去不就行了吗?事实上不行!我从节前等到节后都没人主动汇报,想必问过来也不肯说实话吧。所以今晚把同志们都叫来把事情问清楚、说清楚,有谁敢当众撒谎那是要负责任的,是吧?”

阚树以难得敏捷的速度给金柱发了条短信:第一时间承认!

金柱还懵懵懂懂,没悟出俞树杀气腾腾开场白的含意,问道:承认什么?

阚树深深吸了口气,回了三个字:祁皓宽!

金柱彻底呆了,手指颤抖,半晌问道:承认到什么程度?

阚树不耐烦回道:见机行事!

因为坐在同一排,俞树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继续说:

“腊月二十五晚上我被森福板材厂上访工人打伤了,承蒙关心当晚很多同志们都去医院看望,今天上午会前会后又都了解恢复情况,对此我表示由衷的谢意。可是,森福板材厂工人为什么闹事?好端端的企业没有重大亏损为何申请解散?森福的投资人、法人代表兼厂长祁皓宽又哪去了?没人告诉我!好的,有些同志可以无视书记的存在,但我作为事件的直接受害者,受害者总有权清楚自己到底什么原因被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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