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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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人求生多,问死少。

而问死之中,期盼转机的多,决意听命的更少。

了缘嗟叹眼前的宁家姑娘正是这少之又少的后者。

他没急着解签,听起暮鼓声,了缘慈善一笑,放下签文。

“我本看姑娘有缘,未曾想竟留姑娘到了晚戒。只怕夜色沉重,山路崎岖,姑娘一人下山多有不便,不如用了斋饭,修书一封让寺里沙弥给姑娘送到家中,暂宿一晚,明日趁天光下山如何?”

宁月想起上山的艰险。如今她人已经到了这儿,与寺里的人有过机遇,若强要下山,遭了不测,恐又让他人担责。

她只点了点头,对了缘大师行礼。

“麻烦大师了。”

天水寺的斋饭清淡,不过宁月家中没一人会烧饭的,吃得一直糊弄,在这里竟也吃得十分习惯,还比往常要多吃一些。

用过饭后,宁月惦记家中,要了笔墨匆匆写过缘由便交给小沙弥。

也是巧了,正碰上小沙弥下山,一个粗声粗气的圆脸女子直敲寺门问有没有见过她家小姐。

鸢歌由人带路,直到见到宁月,两眼一红,忙扑过去抱住宁月。

“小姐,你可吓死我了。怎么好一人来这天水寺,这山路那么难走!我真怕你在路上出了事!”

“我这不是没事嘛。”宁月轻轻拂过鸢歌的背,话却说的有些心虚。

寺庙清幽,宁月和鸢歌不便多逛,见僧众都要上晚课,就乖乖回了客房。

一灯如豆。

宁月却望着手里了缘大师在饭后给她的解签文,看了好久。

【轮回自有机缘,若想跳脱常理之外,硬求机缘,恐怕不仅所求不得,更会累及家人亲友。不若顺其自然,善因结善果,自然俱能如愿。】

鸢歌铺好床,见宁月还是盯着看,不由起了心思,动手拿过。

宁月的身手哪里比得过鸢歌,鸢歌看着字迹,反复念了念却也没念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轮回?什么机缘?小姐这签文我从未见过,难道就连菩萨都知道小姐这两日忧思反常,给小姐偷偷递了信?”

宁月揉了揉眉心,反驳不了。

这签文神得很,好像真的知道她一心所求,但却又全然推翻。

教她还真的不敢如之前那般,没心没肺,横冲直撞地想那投胎之事了。

“小姐。”鸢歌见老天爷都帮着,自然也是跟着再要劝两句。“您跟鸢歌说实话,这两日如此反常,是不是因为听了谢少爷一掷千金的消息。”

又来了。谢昀挥霍?一掷千金?

宁月揉着眉心,刚散去烦闷,又涌上心头。

这一世她初醒时家中还好,但是所有和谢昀有关的事物记忆,一概不同了。

前世,她那竹马家中只是个普通小镖局,平常只在边关附近几城做些护送货物的小生意。可今生,鸢歌却说,谢昀如今是江湖可排前三的明远镖局的少主,他家镖线遍及全国,镖师多达千人,家大业大的很。

可鸢歌嘴里说出谢昀毫掷千金,宁月还是怎么听怎么怪。

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宁月没答,鸢歌只管自家小姐默认了,兀自解释道。

“我知道小姐心善,往常老爷给小姐用上几味珍惜好药时,小姐都舍不得,只让老爷把那穿破的旧衣换了新的。这回,谢少爷为了小姐的寒症,去奇渊阁拍下那药方花了千金,小姐心里肯定觉得为了自己不值当。”

“可小姐,若是那药方真能治好小姐的寒症,多贵都不贵。小姐这样好的人,最值得长长久久地活着,多少银钱都值得。”

竟是为了她?先不说谢昀这世怎对她如此关切,又是如何如此早得知她寒症之事的。

节俭惯了的宁月不由得哑声问道。

“什么药方竟要卖千金?”

“不晓得,谢少爷这两天估计还在从奇渊阁赶回昌城的路上呢。等他到了,定会第一时间拿给老爷看的。少爷心里有小姐,从未当小姐的寒症是拖累,小姐何苦作践自己。”

“罢了……鸢歌,我这些日许是寒症催心,许多事情有些混淆,你把这些年的事儿大大小小都与我说说吧。”

宁月知道这重生之后,有些事和她前世经历得不太一样。

先前想着投胎,她也懒得去理,如今要是依照签文,顺其自然地过完她也不多的四年寿数,她还是得好好了解这世详情。

免得父亲鸢歌徒生担忧,又免得这四年,重蹈覆辙。

天水寺,了缘大师禅房。

“已经照你说的,写了解签文给那宁姑娘了。”

禅房质朴,物什极少。一张茶案上,除了两个陶杯一个陶壶,只剩下刚刚解下的丑陋铁面面具静静卧着。

“也不知你是怎么惹了人家了,这么一个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净想着求死之事。”

对面之人捧起陶杯抿下一口,声音是少年独有的疏朗清明,却在谈及宁月时多了几分怅然。

“您别看她长得温柔和善,家里又是开医馆的,医者仁心,对众生都慈悲。我也曾经被她这幅模样蒙骗,实际上,她心思浅淡得很,若是找不到世上能留住她的东西,她是能狠心离开的。”

“不过这几日确实奇怪,不知什么让她下了狠心。好几次,若不是我的人一直盯着,只怕我赶不及……”

了缘看着对面这样,浅叹了一声佛号。

天水寺里,他是常客,亦与自己是忘年交。

捐了若干香火钱,为那姑娘供起了一排祈福灯。虽是如此,他尤嫌不足,所有有关那姑娘的事都要一一亲为。别的不说,今日日暮时分,竟强把自己拉了到山门,非要让他叫门外要走的姑娘求上一签。

“放心吧,你这解签文上提及了家人,她心中软肋被戳中,定不会再胡乱求死了。你呢也早点回去修养吧,奇渊阁的方子搞了能解世上所有疑难杂症的噱头,我观你面色惨淡,定是路上多有不太平,那姑娘我明日会派人好好护送下山,你就别费心了。”

“无碍,我便在大师这里凑合一晚。”

了缘摇头,“你却也没比那姑娘惜命多少。”

“是亦因彼,是亦因彼啊……”

隔日,宁月和鸢歌被小沙弥热情地送下了山。

鸢歌还觉得稀奇,来过几次寺里,还不知道天水寺竟对香客如此周到。

回家路上,宁月本还想着外宿一夜,定是要挨父亲一顿说辞,可没曾想刚一推开家里的大门,就被入目的整箱整箱密密实实挨在一块,绑着红绸的礼箱给晃了眼。

“呀,谢家的聘礼到了。”鸢歌倒不见怪,左摸摸右摸摸,就算被箱子挤得只能巴掌大的窄路,仍喜气洋洋地进了屋子。

宁月看着这架势,刚刚调整好要平淡安度过这四年的心不免紧了紧。

也不知她这时若提退亲,父亲得怎么骂她。

“父亲。”

宁月踏进书房,宁父正在屋子里看谢家送来的礼单,满脸喜气。见宁月平安回来,竟也没多啰嗦两句,就要把手里的礼单转给她看。

“我知道这两天你为了谢昀所为有些忧思,不过他也是一心为了你,那药方他也放进了礼单之中,还说成婚后,定会为你一样一样筹集。爹爹看过,这药方内容虽离奇,但谢家小子的心是诚的。”

宁月却没看礼单一眼,只忽然在宁父面前跪了下去,恳切道。

“爹爹,女儿……女儿不想与谢昀成婚。”

宁父一惊,拍案而起。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俩青梅竹马,情谊俱是在的。而且就算没有情谊,你这寒症,你不嫁,难道要为父看着你寿数将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宁月低头。

她知道父亲为自己这寒症已经吃了不少苦,本来一人拉扯她一个女娃长大就不是易事。她的寒症还让她像个吞金兽,就算开了医馆,一年到头家里也存不下几贯钱来。父亲人到中年,本该如日中天,却因为她,早早白发添鬓。

不是这样的关头,宁月真的不愿忤逆父亲。

饶是今世鸢歌说,谢昀对她极好,但宁月却深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谢昀那样对剑术有执念,心中有青云之志的人,昌城困不住他,京都也困不住他。他的天地在无边江湖里,在豪杰英雄中,就是不在她这样胸无大志的平凡医女身边。

这婚势必要不能成的。

为了她以后的平淡日子,为了放鸿鹄于天地。

“爹爹,我心不在谢昀身上。只为了寒症嫁娶,耽误他也耽误我,不如就此作罢吧。”

“休得胡言!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我看就是要嫁人了,你个女儿家忧思太重,便就在家里哪也别去了,好好静下心思待嫁吧。”

宁父拂袖就要离开,宁月心急,便知道此时硬是接这话茬已没有结果。

她忙膝行两步,拉住宁父的衣角。

“爹爹就是担心我的寒症。若我说能寻到药将自己的寒症治好呢?”

宁父扭头,“你一身医术都是我教的,我试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的解法,你说能治就能治好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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