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伍 记得那人和月折梨花。

苏念烟闻言眼神稍变,扯扯我坠到她怀中的袖角,示意我向下一低,不确定的闪烁着眸:“可信么?别告诉我这货又得为爱杀你,咱俩加起来都不够他削的。”

我闻言愣了愣,自己也是不确定的道:“也可能……?但是不对啊,为什么还要捅我。”

苏念烟言简意赅地道:“江宴。”

“……”我哽住,却只见苏念烟将我脑袋一歪,冷声对看着那坨隰蝉尸骸闲立清俊的谢临歧,挑眉道:“你当真是七七的老相好?当初派人恐吓她的就是你罢?”

谢临歧微微抬目,眸中流转似琥珀的光。

“姑娘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我也跟着茫然的看着苏念烟,啥时候来着?

苏念烟无奈的看着我,好像我是个圆滚滚只知晓傻乐的富贵般,面无表情道:“俶朝大帝姬程晏觉,临死前揪着七七的袖子跟她说你要杀她,还爆炸成鬼烟恐吓苏七,致使苏七第二日起来神情都萎靡求死了,这还不是恐吓?”

风悠悠的吹过。已见晚意的苍穹之下他一身雪白贵袍生光,逐渐与我遥远的错感中抿唇,仰首,露出依旧是如少年的眼眸不复清彻,但胜在干净似雪。

“你信么?”

他这话似是询问我,我傻了傻,“程晏觉不是你的人么?”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是我错乱了还是这个世界颠倒了,谢临歧当时很明白的跟我说程晏觉就是他送我的第一个记忆啊!

但是送的什么鬼玩意儿!正常人跟自己心仪的失忆姑娘送礼送个鬼烟花么!这一点都不合理!

谢临歧微微一哂,似是月光打在他透明苍白的姣好皮肤上,与我记忆深处某个被藏匿许久的神情重合,消散,再而便是眸中欣慰点点,唇上笑意似星般浅浅。

极其华贵又讨打的道:“是。你可记起来了么?”

苏念烟在我怀中坐起,沉默的攥拳咬牙,认真询问道:“我是不是不该在这?打他天庭要我赔钱么?”

我道:“你觉得这对劲么?我食欲都因为程晏觉下降了,还记什么记啊喂!”

谢临歧微明皎月的眸一凝,喃喃道:“你失忆之后胃口还是如此好么……”

我幽幽的看着他,那副意气少年的皮囊之下待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我总算明白橘杳期当时那句“你是谢临歧教你的”到底是什么水准了,打岔扯淡极其自然又优雅,这种魔头能不能塞回雪域超度啊。

但谢临歧并没有看懂我双眼里的复杂情感,只是无意识的蹂躏掌中橙子道:“我原以为你会喜欢的,离开你太久了……我根本记不清你的喜好,你会怪我么?”

苏念烟幽幽的看着他,再幽幽的看着已然傻掉的我:“他杀了你。三日之后与江宴成婚。这怎么辩解?那是活埋,他亲自下的手。”

谢临歧闻言身躯微僵,一时力大将手中橙子捏烂,覆垂眼睫遮挡原本清丽的眸,缓缓道:“你想听听前生的债么?”

我心莫名的一沉,眸底不自觉的聚起水意,陡然生起冷意与胆颤,却见谢临歧微微一哂,眸底也似有泪光。

他举起一只璞玉般的右掌,似哂似哭的悲哀神情失掉了他原本的容华,使之加上一层如冰的桎梏,像一尊漂亮的冰佛像。

他向着我,将掌心抵在胸口处,从容且温柔的道:“他们将有关你的一切,从这里带走了。我记不清你,记不清你的名字,只知道你的眼睛只会看向我。”

“我记得我亲手埋葬了你……这里也会抽痛。在我仅有的记忆之中,你爱笑,似乎还是个被天地不容的祸端。但我什么都没给过你……爱,情,什么都没有。我想偿还,想弥补,每次开眼起身皆是渺渺的风雪,我只记得你当时与江宴说过最重的那句话,那句话陪了我八百年。”

彼时我身在地狱,受天法相桎,地火烧睫。

谢临歧虽是笑着的,但眼睛弯着哭了。

苏念烟沉默的攥近我的手,无声道:“听心。”

此刻时光流转太过漫长,致使我也不知该回些什么打破逐渐僵硬的气氛。

“你……身上的伤痛么?”

话音刚落,我此刻就很想给自己个大嘴巴子。

不像明知故问,像找茬的。

顺从我的心?打我自渡雪那次开始见他一回就流个眼泪哭个鼻子的,若不是我与他隔阂的太深我都要以为他是哭神了,谁见一次就得痛哭流涕个几时辰那种……

但细细想,是自骨子里的疼痛感觉罢。

若如他口中所言,那此后都是有极大的问题,我在地府渡雪见到的,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我暗叹,怪不得许亦云非得死皮赖脸的叫我看渡雪,原来是这茬!

人心不古,身无分文还倒欠地府债务的废物他也舍得骗,太缺德鸟!

谢临歧闻言一愣,随后道:“还好的,离了雪域都结痂了。你这是不怪我了?”

我心虚的抬目,“我也忘了……”

彼时两个都不知道该干啥丢了记忆的前互相心仪的人对着大饼月沉默。但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谢临歧记不清我居然还能认出我,这得是之前多爱啊?

啊,他刚才说了以前没给过爱,那就是我从前死皮赖脸追着了?

感情我原本就不怎么英勇的形象是从前世开始败落的,还参与了极其苦情狗血的他爱她不爱她她恨着他他爱她他杀了她的话本。

这已经不是没脸了,这让我虎躯一震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复杂的故事,有种想原地超度了我自己的强烈**。

灭口罢……他还挺好看的,还挺优雅华贵的,看着还挺正义两袖的,我还挺喜欢的。

呸,喜欢什么喜欢,花痴。

少年亭亭的身仪,黑白眸中不经意流出的珍重懊意,随风扬起不被压制的两鬓碎丝,其间些许雪白隐散,像是熬了风雪才得的。

那眼中干净的像一捧雪,天地无声了起来,只在他缓缓渐渐融掉冰雪的黑眸中随那些不经意露出的小心翼翼,失而复得的喜悦,淡了起来。

我耳边似是响起一道声音,像我自己的又因为太悲哀太压抑不像了。

“他从未……从未用那种眼神望过我。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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