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叁 京国尘埃。

而且天庭,是不是过于自信了……

随便逮个毕方灌输些她是他前世恋人的虚假记忆就能迷惑掉谢临歧吗?这完全就是对他报以最大的侮辱啊。

就谢临歧那个小心眼劲儿,那个吹笙的指不定现在屁股的伤还没愈全乎呢。

不过好像他没怎么凶过我,可能是才见了一面罢鸟。

眼见着那群为数不多的天兵退的脸色愈发的黑,枭就笑的更开心,她还向我投了个盈盈流转似春波的水润眼神,在我神不知鬼不觉褪去凶猛气势的时候,突然掠到我身后。

我头颅被她死死的卡住,弩器顶额,痛苦道:“等等等等……”

她甜蜜轻笑,我甚至还能闻见她身上的一股青凝味道,那悠悠的雪此刻陡然降落,吹散百里之外的关山梅花,逼出的泪与逐渐窒息的视线此刻都幻化成了空蒙一片。

枭的声音润滑似糖,蛊惑又带几分曼妙,又使我好像真的闻见了那一大片的月岭关山红梅。

是……红梅吗?

那里曾经也有个镇压亡魂的毕方……

但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他的女儿来代替我?

她极尽温柔地将脸颊缓缓挨到了我的额角,呵出冰凉的气息。

“你知道么?当年我身死的时候,也才二十余岁。我只在逐鹿之战时露过一次面……”

我四肢忽的涌上一股麻木寒凉,烧的我心肺烫灼。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我夫身陨在逐鹿,魂灵被受困于泰山。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大火烧的不成样子,连完整的五官都没有……他败了,这就是他的下场。可我不甘,去找了帝俊,用替他沉睡三万年的代价换取帝俊的一丝丝薄法,我只需要,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的魂灵,我就可以将他肉身拼凑好送他去轮回,然后心安理得的沉睡受罚。可你的祖先呢?”

我忽而感觉麻木的额角一冰,旋即红艳艳的液体滴向眼睫。

她话锋一偏,却是突然说到了别的地方。

“我再为你多加一层印罢,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也算了却江宴的心愿。与其摧毁一个身无讹火斗志的毕方,反倒不如让你记起了前世……用情诛心才是最锋利的。”

似乎是周恕己的声音响起,可那声音又冰的太不像她。

“你过了……枭。现如今你我还需要谢临歧的帮助,你怎么能对她这般下手?”

我瘫软的膝盖此时恢复一点温气,双手不再是肉顿的感觉。

“我不过是送她了一份薄礼,也算是对她恢复记忆有所帮助。至于江宴,我便如实告诉她就是,谢临歧能耐我何能?反正那些事情也是他干过的。”

我只觉得眼前朦胧的厉害,伸手抓到一片光滑的黑色皮毛,那团大物此时拱入我怀中,试图放松身躯也让我平和下来。

远处好像又有几声惨呼,金光黯淡水色垂地。

梅花香也随之淡了下来,在那不清不明的各色声响天地之中,我只能察觉到怀中温热的身躯包裹住我身子,让额角的痛随之冷了下来,连带着精神气也淡却了。

我一直觉得,是该有这么个人凝视我的。

但不该是这般的眼神。

那像是撷了苍穹最好的星的两只无伪清眸此时兴着的是怒,是郁,是砭针一般足以凐杀我所有希冀的残酷绝意,像淬了毒蜜的茶水,爱恨交织。

谢临歧只是轻轻抬起手来,我望见他白皙似玉的掌中突兀的立起一朵干枯的关山梅点。我啜了下唇,无措地捻手与摩挲袖料,许久才磕磕巴巴的想要张口为自己辩去。

他却是淡淡抬目,令我一哽,旋即有两行热泪不受控地盈出。

……他不信我,从来都是这样。

我甚至连口都没有开。灯火不定只能照出他半张俊容,直鼻山半隐,他身后有飘摇风雨之中不定的精美高筑却令我觉得不安,我不得不向后退而再退,直至被毛毯一绊,跌到了地上。

半映半灭的烛火堪堪照出了他雪白尊贵的衣角,再向上是一方宝印,一段修长颈子,一双似恨非怨的眼。

幽幽梅香混合着干涩草木味道,自他身上悠扬飘来。

我总是在想,若是能再多贪心一点,能在所有风雨来临之前多贪些春天,再多瞧一眼少年笑靥与意气风发的时候,再多陪他一段,是不是也就能在漫长的天地之间等到我希冀许久的,哪怕就是那么一点点的。

爱啊。

我如此垂首,望间身上上好的女官宫裙裙裾绽开一朵如火女床花。褪去这浮沉宫墙间的胭脂香气与令我痛苦十七载的罪孽,抛却使我叱血悲毒的恩怨情仇,最后再堂堂正正的抬眸,不去看他眼底的痛意与恨火,这样就很好了。

我对自己这般说,在袖间摸索到那柄磨得锋利的匕首。

“……再抱抱我罢,就此一次了。”

剥开腹部,望见自己的血似赤华般暗红无光,又好像他掌中那一朵早已干枯的梅花。

我想对谢临歧说什么来着?

但那些话此刻再也说不出了。

我垂地之前,悄悄的吐出一口黑血快意喘息。

那些占了我血脉身份的,妄想取代我,与江宴设计拥有成为毕方神格的,通通不得好下场。

日渐式微,终日受困同一方天地……

我好像又死了一次,终归是我太贪心了。

我的意识自层层回忆之中剥离游乱,睁眼时只看得见一片溃散支离的朦胧,待到稍稍定了,眼前方清明。

一袭紫裙从我眼前流过,随之而来的是一张放大的丽容,冰冷如霜。

“醒了?我就说周恕己下手太重了……”

她叹息的将袖拢起,露出如雪臂膊,轻轻弹了下我额角,方道:“是不是傻了?记不记得我是谁?”

我感觉好像额角起了一个痛痛的包,“橘杳期?”

“可以啊……受了枭的封印,重塑身躯,还能记得我是谁。”

“……等等,昭瑟姬呢?”

橘杳期眸色一淡,“枭杀了,说是给江宴的回礼。她与周恕己一同归去,大概一个去见谢临歧一个去回江宴了。”

我狗呢?我那么胖一条狗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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