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陆 巢阿丹凤衔书命。

橘杳期讲到此处时,路程已然接近了一半。

原本水碧苍穹倒转成一片黛黧迷蒙状,连橘杳期的神色都开始凝重起来。

破碎的仞风烈的人脸边痛,我只留出一小条细细的缝迎风费劲地观察。她那一袍的淡紫此时漾出别样的华光,连带着我原本燥动的心也微微平静,搂紧怀中的富贵,死命的将身子贴紧乘黄。

乘黄的速度渐渐衰弱了下来,我暗叫不好,将富贵压低了用身子抵着,另一只手在狂风之中费力伸出,想要摸向袖中。

不是四个时辰么?如今才两个时辰啊!

地府偷工减料也不能坑自己人啊。

我记得我袖中还有一张飞天符的,但那张颜色过于诡深,我就单拣出来放在袖子里。

鼻尖忽而传来一阵水腥,大风穿耳海浪震声,惊的我一时手心松软,险些把握不住那一张飞天符。

东海,挺猛啊……

听这声音,当年陈塘关三太子沐浴都没这么狂罢?

佛诵起。

我吭哧吭哧的贴,橘杳期启唇阖目扬起那一枝碧莲扫面,周身晕染金光面似珠金,微微冻锈住那一枝鲜活的莲,使其慢慢萎亡再镀上银色,忽而向下抛了去。

她有着**如清荷的眸,吟诵的大段梵经犹如牢笼般强行扼制旁人的身由,使的双耳发昏头目溃迷。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至此,她忽而向我绽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像等了许久的顽劣孩童终于失掉了仅存的耐意,洒脱过后的无限悔痛忽而的翳上她精致的眉眼,颤抖的举起雪白五指,对准我眉心间下了第四道封印——

我甚至此刻听懂了她梵音中的别意。

以我大慈悲菩萨梵名,赐你琉璃清明心。

我身躯忽而一麻,冰冷皮子的乘黄随之缩身崩裂,最后化为一个拳头大的铁皮金盆。

“橘——”

我话音刚出口,便见她阖眼停了鹤,将枯瘦骇病般的手臂缩回。

不过短短一瞬,她那美好似雪的臂膊已然成了这副鬼样。

在我旋坠之前,她似是突然笑了下,缓缓噙出两抹清水痕迹,对着我说了最后一句话。

“宝物,赠你。”

第四道佛印,使我望穿辨别真心。

我无声跌下,搂紧怀中的狗顺带用足尖去勾狗盆,惊愕之中逐渐倦怠,与那黧黑的苍天作了最后的别。

东海……但不是浪花的声音,是沙子蠕动的粗糙音响。

一团团温暖干燥的流沙接住我,水气远去。

眼见着富贵那镶金大狗盆就要被吞噬而去,我伸手去勾,一只脚看时候够岸边,咬咬牙伸长手堪堪勾到边。

富贵从我怀中起来,踩着我的胳膊向前亲自叼了回来。

好鹅子,但是不要踩你阿娘的爪啊喂!

那团沙子是缓缓流动的,柔软且干燥,一点一点的吞掉我的璎珞还有衣角,我试着拽出来但都无济于事。

我瞬间了然,指尖迸出一簇火苗直戳戳的向下爆点,顺带抖落袖子飘出一张爆符,狼狈的拽着富贵后腿向上弓身跳跃,将自己借着脚尖的力甩到了岸边。

那秋香色的大裙边像狗啃的一样,前面是细碎流苏状转到后面儿就变成一个大半圆,清明字消散,璎珞只剩脖颈后边半个圈了。

鞋也是,掉了一只,一只的足尖处被撕裂去一半,像是被谁扯了。

我抬眼望了圈天色,是夜雨青,此处似是那传闻里的白玉岛边缘。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长刺密林,树冠直直升入天上去。

我换了身自带的衣裙,将璎珞收好。富贵此时忽而燃作成原型状,叼着它的盆满目皆被的扬起巨尾,似欲喷火。

我找了两张中等的隐身符,它屁股一张我怀前一张的,又取出寒冰链套上它的颈,试着走入那密林。

化不开的漆黑与深碧融为一体,倒是愈发的骇人。

有矮丛,月光。

我不敢走叶落的多的那条径,捡了条少的攥紧寒冰链前行,但没过多久,我就瞧见了围在其中的一处断崖。

那崖头被清冷月色映的反光,底下生的碎草野花羸弱荡起。

不,再下面。

一席大金宽袍,盛不住月光。

那人的发丝是雪白,微微露出秀鼻,淡色惑人双唇微张,背对着我,但正对着他眼前的几人。

那几人都是掩在黑夜之中,像几蓊幽长的细影,只有怀中刀刃雪亮。

“您知道的……地府那帮贱人,已经放江迟出逃了。她似是在宫内待了一阵,而后行踪气息便尽数被枭的掩去了……”

噢,找我的。

“大人猜,她是会来昆仑找金母娘娘求公道的。且会经过您的白玉岛,这是必然。吾主的意思是,希望您能援手相助一把宴姑娘……”

那人身躯微动了下,雪白发丝随风颤抖。

却是名贵珠物落清泉,五调之中最清雅的振音。

“……宫里,是不是出现萧翊的气息了……”

他吐字极慢但优雅,悠悠似风。

“是……但,但也只是一瞬,吾主希望您……”

“那么,我站在她那边好了。”

那几人原本的含糊劝语此刻被截了个断,不可置信的退后身躯,怀中刀刃齐齐拔出对准那坐于泥土之中的金衣男子。

旋即清雅的声音慢吞吞的向下道,扬起首,将尽数未能梳起的长发垂落至腰际。

“去死。”

细微风声将呻吟杀下喉间,娑叶阵阵。

我甚至连眼都未眨,那几缕幽魂的暗影霎时如同被遗弃的残破风叶轻快落地。

他还是背对着我,月光盈上耳畔。

“我听见你的声音了……七宝璎珞,但不是佛人。你是不是从地冥出逃的那位鬼差?很淡……我闻见了很淡的,他的气息。”

话音坠地,他缓缓转首。

淡青如穹的瞳子全然溃散无光,像是被人狠狠地翳满一层纱气,月光穿不透,但独自有着无底洞山。

他轻轻笑了一下。

像春风乍起,秀竹萌光,与他身后仿若漆黑烈火地狱的天地割裂,只有那浅浅的笑意。

他自怀里掏出一个斗大的玉球。

“地府是不是很黑?锁魂累么?他是不是……萧宜,萧宜是不是在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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