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壹 千山同一月。

她那双迷钝却又带着些许浊光的眸子向四周望去,手指扭曲着挣扎,似是欲要抓住我,声音嘶哑苍白。

“……贱人……苏七,苏七!”

但我身上魂印驳杂,隐身术法忽而就提升了不少。

她望不见我。

远处有芜杂步履声音响来,我望了望,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薛忧枝呢?”

她好像是身躯颤动了一下,咬着惨白的嘴唇流了泪,病艳的面孔之上有一种奇异的哀伤。

“死了……她本就该死。你身边的所有人,都该死。”

我却是疑心她此种神态,似乎是瞒了我什么。

我不再理会她,阖眼向后极速避去,却陡然听见另一道快又包含些怒意致使脚步声音震动起来的声音,脸色一变,终究还是奔向悬台内室。

穿过层层锦绣交织的无形牢笼,我眸光颤了一颤。

这里确实是内室。迎风处如然设一张竹榻,灯火不明。

但是所有的窗子都是封死了的。榻上还存有几叠整齐素静的衣裙,镶金边走流龙云迤逦纹彩,只是不知道是烛火太昏,还是本就如此,那上面的素白此刻隐隐约约映出澄老的黄,像埋了许久的。

地板是上好的红泉木,漆玄黑,细看时能瞧见若有若无的雪白木屑被人翻滚出来,细小如游蛇般流至江宴的台边。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江宴微微仰首,似是感受吹拂春风,又像是在辨析来人是何人,慢吞吞的将倾出琉璃台一半的身子收回,撑着手向后仰。

层层繁丽帷帘之后透出一个薄如春柳的身影,是一角秀美的斛珠色衣袍。

那人怒气冲冲,将还在收腿的江宴猛然一把拖拽,大力掰向她脆弱纤细的脖子,却是朗然的少年声音。

“江宴……你干了什么!谢临歧怎会在外边?!他手里还扣押着鼓大人与枭大人……”

江宴面色瞬然染上骇人嫣紫,破碎支离的漏音嘶嘶自喉中粘腻不出,几欲挣扎,猛然咬上那人虎口。

她道:“咳咳。与我无关。”

那人闻言,身影似是愈发震怒,抬手给了江宴一巴掌。

“别忘了现在只有昆仑能保护你了!忘恩负义的东西。不是你,难不成还是那个从地府杀出来的废物?”

江宴身子一软,面色不明伸手摸向颊旁的隐约还是灼烫的肉,忽而漾开眸底一点清亮的光影,哑声道:“你们还不明白吗……谢临歧既然能从雪域出逃,他怎么可能会安安稳稳的找江迟转世!他当年多暴躁多阴鸷还需我告诉你么?!唯一一个镇的住他的江迟转世苏七,当年在地府你们就没把握机会抓住她……你觉得,天帝大人觉得,他们真的会就此罢休么?”

忽而大风吹卷,将十几重秀贵明锦的帘子吹去一半,江宴冰冷的眸子也在此刻望向了室内。

那人身形是个少年模样,清秀傲人。

“你没资格唤天帝大人。当年若不是你这贱人作祟,局面怎会如此?”

那人的声音还带着怒气,于这丽日春后,仿佛一爿未绽放的躁雷欲燃。

“哈,是,是我心贪那尊贵身份,将她江迟凌虐饿个半死……那你们呢?别忘了,你们如何对的她……如何对的谢临歧。枭都未能杀的了江迟。”

我耳边恍惚念起周芙姿对我说过的那句温吞言语。

——你当时刚来地府,第一句话说的便是,‘我好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十三岁入宫做女官,十七岁身亡。在那短短朝暮瞬然的四年之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却总感觉,似乎是能参与进来的都参与进来了。

人间,天庭,昆仑,乃至一直是以平和温顺姿态隐于幕后的大荒,枭与鼓可是万年前大荒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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