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贰拾伍 带她回那个支离破碎的故国安葬。

那火刚开始只是吞噬掉一小部分的边缘,不知何时烧的大了,象牙白烟不要命的向某个方向飘去,金色光影被衬得寂寂如昨,周身升雾瘴般的袅袅白烟。

谢临歧放下半卷书册,指尖触及桌面唯留的金刚杵,细细沿过它不平雕刻的周遭油金泼洒成的恶鬼图样,平静淡定的很:“苏七啊。”

他一喊我就没好事儿。我分出一点点视线看向谢临歧,短促的啊了声,心想他该不会这个时候对我说一些什么为了对称你也去点个楼之类的鬼话罢,老老实实的等着听他下半句。

长久的沉默,长久的窒息。

我幽幽的看着他,谢临歧见我神情却又是一绽,眼里清亮柔和,“没什么的。就是突然看到你,想起在雪域时只能靠零散记忆去想你的声音性格,现在又觉得不太真实。”

我抖了抖头顶已经长大一点,向上瞥便能瞧见细软浅樱冠羽,看它随风不定弱摆,定定瞧向谢临歧:“现在呢。”

……别和我说什么现在还不真实,再这样我只能拔秃了我自己。

谢临歧浅笑,“记得了。你跟以前一点都没变。”

其实还是变了的罢。我悻悻摸脸,将视线茫然投给远处欲燃成滔天烈火的火光,搞不懂他这是要干什么。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城主府的建筑绝对是用了仙法的,但不知道谢临歧吩咐用了什么火种,短短几刻间便倾成地狱烈火的程度,烧的半壁琉璃赤红,熊熊深郁,让我想起有年去江南水镇锁魂,瞧见的一位炼制小瓷的匠人,他身后风箱声如残破暮老之人,温暖的火焰却灼的像滚烫碧血,蓬勃奔涌,几近要吞噬掉那凡人卑弱驼起的身躯。

一点深红,万倾素净如雪,还真是两个极端。

我的视线从精巧的建筑上流连回那明明大火,只是奇怪,正常来说走了水,不应该有很大的动静么?但我细辨,从那里传过来的除了隐约的哔泼火响,其余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暗暗戳了戳谢临歧,好奇问道:“四海会现在都办完了罢?周芙姿怎么样?”

谢临歧温笑道:“前日就停了。说是有个从西陆人间而来的少年夺了魁首,新晋的小仙又不忿被这等名声被一个凡人抢走,闹着要周芙姿给说法。有胆大热心的人闯了城主府,寻到周芙姿的院儿才发现,周芙姿早就奄奄一息,形如雪纸。四海会是由枭一手操办,不过被发现,她似乎用了某种手段助那第二的神仙上位,可最终还是被那少年抢了第一。”

我哑口半晌,干巴巴道:“这个热心人士,很耳熟……”

是你吗萧潘安萧最俊萧宜宜!

还有那个少年,这么像辜沧澜呢?

我旋即问道,“那那个少年郎,可曾离开?”

谢临歧秀丽的眸暗暗沉浮水光,像是酝酿什么大风大暴般郁浓滚浊。“他从赢到魁首一直到现在,一直都在城主府内。据说那少年要的奖励,仅仅是瓶西王母的不死药。”

我懵逼的看着他,但是何霁不是跟萧宜走了么!?

她都走了辜沧澜不知道吗?

谢临歧有些疑惑的看我,“你怎么这副神情?不死药很常见的,神仙又不需要担心性命之虞,枭当时就给了他。不过他后来反常的说又不要了,一直没出过城主府。”

我试着措辞,“辜沧澜要药是救他心上人,但是他心上人已经不在白玉城了,那他还留在白玉城干嘛?”

谢临歧顿了顿,“你是说前几日萧宜带走的那个凡人女子?她那时只有两口气了,费劲力气告诉萧宜,让他带她回人间故乡安葬,作为回报她会将魂魄献给萧宜。”

何霁死了。

这原本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她当时那个状态已经活不长了,精神又几近崩溃,安葬回故乡也是好的。只是,她连投胎转世的魂魄也不要了,就,就这么恨辜沧澜?

大约是我眼神太过纠结震撼,惹得谢临歧也对这个事情多了几丝复杂的眼神,柔抚我冠羽:“怎么?不对劲?”

我慢吞吞道:“也不是……但怎么说,他一介凡人留在白玉城有些奇怪啊,人间如今正逢乱世沧桑,我以为他会回去称帝的。”

瑶姬的护命瓶,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这种东西不是有天命的皇子该有,那至少也是个王爷会有的。

橘杳期杀了所有帝姬,貌似皇子也杀了不少,他既然能够平安躲过这茬,来到白玉城,难不成是像为了学习神仙之法好当个长生不老的皇帝?

谢临歧忽而仰首,西打的金线轻松攀上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与优美长颈,将半面眉眼化为镀金昭昭,眼神沉灭如光,微翘唇角半掩在霞云金光之下,倒是别样的通透挺秀。

“他来了。”

我茫然仰首,看向他看向的方向——

那里花草萋萋,几树成壁,半轮巨大的太阳镶嵌在扭动如丝的火焰旁,素净的不见杂色的精巧建筑也被衬的暗红如血。

森蓝倒弯的天穹之上,有人衣摆飘摇如迤逦花草。

大瑚蓝绞月色华丽似星星渔海,仿佛一团天神凭空摄取的海水飞扬,碎金面帘间隐约可窥的色人唇瓣,挺而如一小半山的鼻梁上架起半张碎银面具。

那人在空中姿态如遗世之仙,手中撩挂的六只空心银球不时碰撞作响,徐徐向万斛处的建筑点来。

淡淡药香,微微草木香气。

谢临歧的面容冷淡了下去,平静而淡漠的望着那人点在屋檐,习惯性的将银球碰撞,笑容泯灭成光彩流金。

“天帝大人没空见你,特地派我来迎接。”

我看着他极其眼熟,极其的迷茫。

他视线旋到了我,声音锵然有力:“呀……这不是那只被你杀了一千年的小毕方么?怎么,出了雪域,不去谢天帝的恩情,反而来此寻你的相好重叙旧情?临歧,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还是觉得大部分人长嘴是个遗憾的事情。你看这个不就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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