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理宣传1

首先,介绍两种“自我欺骗”(self-deception)。有时,犯“战略性错误”(strategicallywrong)是有好处的,如果一个人以这样的方式犯错误,且其他人也都相信这个错误的事情,这个人将会在战略上游刃有余。战略性错误普遍存在于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关于某人可以掌控事情的发生和结果至何种程度的信念,到科学的窘境,也就是通过战略性错误,某人令人信服地辩称他自己的观点要比实际上更新奇,从而使其他人相信。

模块化意味着,在你的头脑里并不存在一个统一的“自我”,也就是在某处不存在一个“真的”“你”。对于不同的目的来说,直觉都是有用的,但是如果模块化是正确的,那么直觉就是错误的。

那又如何?

模块化可以使一个似乎很迷惑人的现象变得容易去理解。我们来看一些例子,不过这一章将由一个心理学和哲学一直都很感兴趣的话题开始。“自我欺骗,”如谢林·泰勒(ShellyTaylor)所说,“……总是给哲学家出了一个逻辑悖论:一个人如何能同时既知道又不知道某些信息?”

“一个人”如何能同时既知道又不知道一些事?

没有模块化,这个问题似乎很不值得一提。我们都有这种感觉,就是人们有时“欺骗他们自己”,不过这意味着什么?欺骗的概念似乎意味着需要发生某些事,通常是,某人做了一些欺骗的事,并且某人被骗了。“欺骗”这个词是及物动词家族中很骄傲的一员,既需要主体也需要客体。在自我欺骗中存在的问题是识别谁在欺骗而谁被欺骗。是心理欺骗了心理?如何欺骗的?真是一个悖论。

下面我将揭示“自我欺骗”实际上是由两个不同的现象结合在了一起。我们一个一个来看。第一个是这章的主题,描述它有点难,但是解释起来很容易。让我拿一个关于我自己的例子开始介绍。这种自我欺骗的例子倾向于使人们(某个个体或者一群人)看起来似乎很傻,所以似乎只有走在前面才是唯一正确的事。进一步来说,这是个关于我们每个人如何高估我们自己的特质和属性的研究,我将从这种现象如何对我产生影响开始介绍。

通常,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十分优秀的老师,肯定不比平均水平差。显然,我的很多同事对于他们在课堂上的水平有着类似的看法。在一篇被广泛引用的文章中,K·帕特里夏·克罗斯(www.youxs.org)写道:“全体老师明显表现出所谓的自以为是的自我满足感。令人惊讶的是,94%的人评价他们自己的教学水平高于平均水平,并且68%人评价他们自己的教学表现是处于前25%的。”

因为,显然不可能有94%的大学教师超出了平均水平,我们中的许多人肯定错了,很可能也包括我自己在内。

这个发现是高水平的发现中的一个,它经常被称为“乌比冈湖效应”(LakeWobegonEffect),这个名字来自加里森·基勒(GarrisonKeillor)所虚构的一个城市,在这个虚构的城市中,“所有的女人都很健壮,所有的男人都好看,所有的孩子都优于平均水平”。在其他的领域也发现类似的效应,例如喜好公平的特质以及驾驶技术。

并非所有这些效应都是神秘的,如果不同的人恰好对什么是所谓的“好”司机或者“好”老师有着不同标准的话。一个好司机是指一个车开得非常安全的司机,还是一个可以操作复杂机器的人,即使他的车开得并不安全?一个好老师是一个可以成功传授信息的人,还是一个可以获得高水平教学评价的人?一般来说,我们眼前的这个问题所涉及的范围是模糊的,人们趋向于更加利己。在实验室研究中,乌比冈湖效应对于波动性更大的特质影响更大,例如对“不切实际的”的影响要比对更客观的特质“数学的”的影响更为明显。类似地,当你在人们的实际表现和他们的自我能力评价之间做比较,例如在运动领域中(因为这个领域胜败显而易见),你会发现对于社会领域的特质,比如人际沟通的技能上,实际表现和自我评价间的关系更接近。

在哪些例子中存在一个真正正确的答案呢?我们来思考最近的一个研究。在这个研究中,研究者给被试展示多幅画有面孔的画,其中一张是被试自己的面孔,其他则是其面孔的变形,其中有某些画具有高度吸引力(或无吸引力),从而使得他们似乎更具备(或不具备)吸引力。被试频繁地认出那张被修饰过的具有高度吸引力特征的面孔,也就是说把那张更好看的脸视作他们自己的。

像这样的例子,我们通常称为“自我欺骗”,因为主体似乎相信一些他们并不具有、以及一些关于他们的、但并不存在的事情。从某些方面来看,这些事对于他们来说是“好”的。这里,我们期待人们看到他们每天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的脸,并非数码加工过的那张更好看的脸。我们当然知道我们的长相。“得了吧,你知道你是什么样子”这种直觉使得这件事好像是“我们正在欺骗我们自己”。我们真的知道我们的长相,但是我们正在欺骗我们自己说我们比实际上似乎更有魅力。

我想澄清一下我并不知道上一句中的那些加点的字可能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真的”相信一些事意味着什么,还是谁或什么正在讲述或倾听。确实,没有唤起巴斯或者类似巴斯的一些事物,像“我们正在谈论我们自己”这样的表达是没有意义的。用这样的语言表达是很差的心理状态,因为其暗示有一个小小的巴斯,和“真的”信念一起,他正在和一些未指明的事情沟通。

模块化使一些事情明晰。这里没有欺骗。在一个特别的模块中,表现出了一个特别的事情,我们称之为战略性错误。

战略性错误的表现是指你的脸要比实际更具有吸引力吗?战略性错误表现为,一个事物在某个方面是不准确的,但是在社会生活中对某人来说却是有利的。犯战略性错误是可以对人有利的,例如,因为你可以通过说服别人来使某事可能发生,那么如果每个人都对你的表现有相同(过度积极)的看法,例如对你的特质、能力,以及未来可能的发展方向(所有这些情况我们会在这章中提及)有好的评价,这将会使你“情况更好”。在这里“情况更好”是指设计这种系统的过程可以通过进化过程中所产生的有利效果来解释。

上一章中我提到一个观点,我们在这里再继续讲讲。这个观点涉及新闻秘书模块的功能,它的吸引人之处在于,这个模型假设在你脑子里有一个积极的表征,因为这种表征表现的方式会影响你的行为,你可以说服其他人相信你大脑里的这个战略性虚假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从而使你处于有利位置。如果你让他人无论怎样都相信你的行为是正确的,即使其他人相信的东西里面有很多问题,你都处于有利位置。简单来说,这些使你犯战略性错误的系统就是进化了的宣传机器的一部分。

我们可以暂时先不探讨人类的情况。让我们想象一只雏鸟,它是一窝饥饿的雏鸟中的一个。假设这只小鸟为了获得鸟妈妈反刍的食物,和窝里的其他兄弟姐妹竞争。因为一些不重要的原因,妈妈合理的偏好(大体上)是把食物给它最饿的孩子。(这符合了一个事实,就是对于任何一个饥饿的有机体来说,一丁点儿食物都具有最大的价值。)然而,鸟类个体的偏好是和妈妈不同的,并且(再一次,在大体上来说)每个雏鸟都想要得到最大份额的食物,即使它们并不迫切需要。

问题是,对于鸟妈妈来说,它们在分配食物的过程中除了喂食,能做的事情不多。鸟妈妈掌握的信息来源,一个是它听到的小鸟们的“食物叫声”,即从小鸟嘴中发出的大声的哭泣声。小鸟们表现得好像它们真的处于一种平均水平的饥饿程度,这种情况导致了一个进化的军备竞赛——小鸟们持续不断地表现出比它们的同胞更饿的状态被自然选择了出来。

当然,我们不知道小鸟们的脑袋中表现出的“饿”的程度的细节。有一个可能是,小鸟拥有一个包含“真实”信息的模块,这个模块可以通过消化系统提供的信息估计出到底有多饿,然后通过它们的行为,向母亲“说谎”,表现出好像比实际上更饿。另一种情况是表现出“过度饥饿”,在这种表现中一个模块(这有些类似于新闻秘书模块)占有一席之地。我不确定一个人如何区分出这两种可能性。在这里我的观点是简单列举出如何犯战略性错误,原则上,直截了当地表达了一种有利的态势。与往常一样,犯战略性错误的驱动力是社会(使鸟妈妈确信一些它在直觉上很难知晓的事情)。我还要补充说说一只鸟为它自己觅食时(花时间寻找食物要和觅食的代价,包括捕食的风险平衡),可能最好的状态就是简单地知道自己真实的饥饿水平,或者至少尽可能真实。简要地说(可能有些没有意义),当没有人可欺骗的时候,诚信就是最好的策略。

所以,在某些方面犯战略性错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利于和其他人沟通的,因为它有潜在的说服力。在小鸟的例子中,这是关于卡路里的。对于人类,因为我们从其他人那里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进化可能已经建立起一些系统,而这些系统在某些方面是被错误设计的,从而服务于让无论什么人都确信某些事情这一目的。

顺便说一下,我们很多人会偶然碰到一直犯战略性错误的机器。我居住的地方有个杂货店,店里的收银机经常出错,但是错误永远一样:机器计算的价格高于货架上的标价。我不知道在这种现象之后是否包含一种目的,但是在这些例子中,有时错误实际上是战略性的,带来实在的更好的收益。

积极错觉

可能没有一个人比谢林·泰勒和她的同事对我们深入理解人们在不同方面表现出策略性的错误更有帮助的了,他们进行了对于“积极错觉”的深入研究。在一篇写于20世纪80年代后期的影响深远的论文中,泰勒和乔纳森·布朗(JonathanBrown)争论道,相对于常规的智慧,正确并非总是好事。他们举证来说明人们(1)认为自己比实际拥有更多的受赞许的特质,(2)认为他们自己可以控制的事物比其实际能控制的要多,(3)相比实际情况的证明来看,对未来持更乐观的态度。他们关注错误的价值,更关注对于一个人心理健康有利的信条。这里,我关注的不是心理健康,而是这些系统的适应价值,正是这些适应价值使这些系统产生了系统化错误。就是说,我的观点将是对这种现象的终极解释,这并非是对于任何积极想象对心理健康益处的解释,而是对犯错误带来战略性利益的解释。

首先,人们大体上认为自己比实际上要好。大概有一百万SAT考生回答关于不同特质的相关问题。这些特质包括诸如领导能力、运动能力,以及和他人相处的能力等等。显然,这些题目是主观的,结果可能出现最大程度的波动。并且波动确实在这些学生中出现了:作答的学生中有25%的人表示他们与人相处的能力处于所有人中的前1%。

在这个领域,我最喜欢的研究之一是在1965年做的一项研究。研究中,要求分别由50人组成的两组人评价他们自己的驾驶技巧,不出所料,两组人都给出了他们对于自己的慷慨评价,并且两组评价的平均数“几乎相同”。考虑到驾驶技术是个主观的评价,这个结果似乎并不太令人吃惊。但如果看下面的信息的话,你可能就会惊诧了。其中一组是由50个曾经发生严重的交通事故、受伤住院的人组成;这50人之中有34人经警察认定对交通事故负有责任。其中22起交通事故被定级为“撞到固定物体”或者“翻出车道”。显然,撞车的现实不足以让人们对自己真实的驾驶技术有所认识。事实上,一个更新近的研究揭示,在对驾驶技术和安全性测量的自我报告中,那些在交通事故中造成他人受伤被送到医院的人在评价自己的驾驶技术时,给出的结果和上面实验中的监控组给出的一样。

这个影响是广泛的。在一个大规模的研究中,心理学家马克·阿里克(MarkAlicke)和他的同事要求学生在一些特质上进行自评,其中包括20个积极的特质和20个消极的特质。并要求其中一组被试从抽象上,即相比于平均水平,来评价自己;而要求另一组被试与一个特定的但不认识的人进行比较,当他们填问卷的时候,这个人和他们在同一间屋子里。结果是,前一组的40个被试中有38个、后一组的40个被试中有31个,评价他们自己在积极特质上的得分高于平均水平,在消极特质上的得分低于平均水平。与一个平均水平的大学生相比,人们自评成绩相当低的一个特质是“说谎者”。

近来,伊拉诺·威廉斯(ElanorWilliams)和托姆·吉洛维奇(ThomGilovich)(后一位我应该着重介绍一下,他是我在康奈尔大学的统计学老师,现在我把他视为我的朋友)做了一些拓展这些研究的工作,即询问人们是否真的相信他们比实际要好。他们采用了一个精巧的方法。在这个实验中,实验者让康奈尔大学的学生推测,与康奈尔大学的其他学生相比,自己在一系列特质上所处的位置。其中一项特质是智力。实验者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在两个赌注中选一个。其中一个是,仅从一个缸中随机拿一个筹码,在这里他们有X%的机会赢得1美元,X是被试估计的他在康奈尔大学的学生中的排名。即如果被试说他认为他比其他60%的康奈尔学生聪明,那么他就有60%的机会赢得1美元。另一个赌注是,如果被试说他认为他比其他60%的康奈尔学生聪明,他则被告知,有一个康奈尔大学的学生将被随机选中,并且这个人如果实际上没有他聪明(通过一个测试得知),他将获得1美元。也就是说,他的运气可以由随机从罐子中抽取的筹码决定,或者由随机抽取的康奈尔大学的学生决定。

假如每个人对他自己排名的推测都是十分准确的,那么在这个例子中,两个赌注是等价的,被试对这两种赌注间的差异并不关心。但是,假如被试高估自己的排名,推测说自己比60%的康奈尔大学的学生要聪明的那些人实际上只比10%的康奈尔大学的学生聪明,而且他们对此也很清楚的话,他们就会选择从缸中抽一个筹码而不是随意地选一个康奈尔大学的学生和他比较分数,因为这样将会有更多机会获胜。

结果是,康奈尔大学的学生认为他们自己高于平均水平,而且推测他们在四个值得拥有的特质中(聪明、创造力、成熟、积极)排在那60%的康奈尔大学的学生之前。更重要的是,基于这一推测,康奈尔大学的学生并不总是选择第一个赌注,即从缸中抽取筹码,这说明他们真的认为他们是处于他们推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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