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朝野风云(6)

密道的另一头通往城郊,湘慧郡主牢牢地将丁耀抱入怀中,“还能去哪儿?王爷呢,他怎么还不来?”

开路的侍卫目光如炬,“蜀中才真正是王爷的地盘,吩咐小的将王妃与小少爷小姐送往蜀中。临都城内局势不稳,需要他主持局势,王爷自保绝对够了。”

城门还未完全封-锁锁,但大家或多或少地察觉到,这王朝可能要变天了。流民一个叠一个,摩肩接踵地挤出。

门廊的另一侧一人执鞭骑马,劈开人群越出城门外,马背上绑着缰绳牵延着一架木车。闪避不及的人有被鞭子抽到的,也有被马踏过的。

骂声尚未应过来,马车就沿着大路没入林中。

倒下的人被后来的脚步淹没,低到泥土里化为尘埃。

乱世残雪漫漫,白骨横尸遍野。

马车是来接应湘慧郡主和小姐少爷的,马夫催促着众人上路,乌蓉心神未定,丁耀也哭了起来。

按理来说正该是他就寝的时候,这档子反而在马车内颠簸,又哭又闹。

丁烟从怀里掏出一纸团,里面包着些甜味糕点。她将手往里衣处蹭了蹭,捻起一小块碎掉的苏蓉桂糕放入丁耀口中。

小孩好甜,含着吃食顿时住了嘴。

借着月光,她看得出乌蓉额头蒙上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她有取出一方小帕,给乌蓉揩了揩汗珠。

“如今临都城内大乱,你我三人逃出,二娘可怎么办?那个将军可是去了北境,偌大个府内没个可以当家做主的男人。”乌蓉现在的心境就和这石子儿路上的马车一样,一颠一颠地。

丁煊实际上也随军去了北境,就是害怕乌蓉担心才未告诉她。

这北方的境况甚至还不如临都城内,丁烟决定先顺着乌蓉的话劝劝她,“娘亲,可别忘了二姐是如何与姐夫定情的,她的身手可不输于一般男子。再说了,父亲不也还在临都城内吗,别太忧心了。”

“你说王爷是否会怨我,虽说让幼童与女眷先逃,那杨小娘倒是精明地很,尽在他面前显现真情。”丁兆同和乌蓉的关系本身就不算亲密,此番去蜀中,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娘亲又多想了,父亲让我们先逃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危。二郎可是定远王府的正统继承人,留在府中才是真危险。”丁烟此番出逃连个侍女都没带,覃彧更甚,就没见过他的影子。

马车外还细细地飘着雪,车轮压在地上略微有点打滑。

“吁——”,马夫勒马后,又顺着往前滑了一段。

侍卫在马车豁口外行礼,“夫人、少爷、小姐,还请你们下车随我登船,此去蜀中还是水路更为妥当。”

乌蓉将丁耀严实裹好,以免寒气惊了小孩的身子,这病了也找不到医师。

丁烟先翻身下了马车,没理会侍卫递过来的膝盖,站稳后伸手去扶乌蓉落脚。

乌蓉见丁烟整个人都在空中掉了个个儿,面上不悦,“姑娘家家,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丁烟还未来得及答话,侍卫就抢话道,“夫人,快些吧,迟则生变。”

舵口没几步路,水中飘着一中型船舫,屋内亮着烛光。屋外船头立着一人,执剑着轻装,定睛一看,竟是覃彧。

玉溪从舫内匆匆奔出,见到乌蓉和丁烟后,忙来接应。

奇怪,覃彧短时间内逃出又找船还说得过去。这玉溪怎么有如此快的脚程?逃出暗道前还在嫣园内,这一晃眼就到船上来了。

乌蓉不疑有他,将丁耀送到玉溪怀里,当即便登了船。

看来自己身边的人,还都有点来头。

前往蜀中顺风逆水,这水路,怕是得走上几个月。

乌蓉疲乏地厉害,当即就和丁耀一路被玉溪伺候着就寝去了。

风畅畅,雪飒飒,好歹江面依旧水波粼粼未曾结冰。

丁烟脸颊被冻得通红,浓长的眼睫毛上沾着几滴融化的雪水,她呵出一口寒气,“覃彧?”

“小姐怎还不就寝?”覃彧恍惚感觉不到寒冷,面色如常。

他踩在甲板的箱子上,丁烟这样站着矮他很多,索性就半蹲着倚在他脚边,抬头望着他的脸,“不都是你陪着我吗?你不睡要我怎么睡?”

丁烟老是在他身边自称为我,而且语调还那么绵软。她的脸颊和鼻尖都冻得通红,他似乎想伸手为她拂去飘雪。

手伸到一半觉得逾越,想收回又被女孩牢牢扣住。

触电一般,想抽,对面的人儿和自己的身体都在拒绝。

见他无措,丁烟觉得之前的那些猜疑都被抛入脑后,漾出一个甜笑,“走吧?不护着我嘛?”

小手很凉,覃彧运转真气,注入她的身体里。

丁烟虽然这么说着,但却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覃彧四下一看,弯腰抱起丁烟,足尖点地飘入厢房。

丁烟被送到床上,她无意识地撒娇,“不要把我放到被褥上面好不好,这一身好脏!好歹也让我擦一下。”

覃彧的耳根逐渐闷上一层粉色,假装咳嗽两句,“是小人考虑不周。”

“谁是小人啊?你这么高,还小嘛?”丁烟一脸天真。

“那就是在下,在下去给小姐备水。”覃彧说罢转身欲走。

衣角被丁烟扯住,“不准,就自称为我,有什么问题嘛?”

覃彧回头,抓住丁烟扯着自己衣角的手,“小姐,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丁烟故意摇头,甚至凑地更近了,眸中含水,一汪春情,“不知道诶,在和武师交流感情?”

这下覃彧不知是耳朵,面颊也烧了起来,“你在说些什么!”

“咚、咚、咚。”,屋外传来敲门声,接着就是玉溪的声音,“四娘?”

覃彧瞬间撤回手,孤男寡女,烛光摇曳,暧昧非常,一时不知躲在哪里。

丁烟指了指床下,但又把脚横在床栏处,“怎么?何事?”

覃彧情急之下,拉开丁烟的腿儿,钻入床板下。

“伙夫烧了点热水,刚才情况紧急,怕您受惊。天寒地冻的,可要水沐浴?”丁烟没让玉溪进门,她便乖乖地立在门外。

丁烟朗声道,“若是有现成的就备水吧,若是还得再烧便罢了,船上的东西用一日少一日。”

“这是王妃与小少爷余下的,那奴婢便唤伙夫抬木桶进来。”玉溪说罢推开房门。

房内明明没烧火,却有几分热气,不过与木桶内氤氲而出的蒸汽相比不值一提。

覃彧在床底如坐针毡,一会儿是一阵细小的衣物摩擦声,一会儿又是水波漾起佳人入浴。他恨起自己敏锐的感官,某种不能言说的浪潮一阵又一阵地将他吞噬。

床单虽说垂坠下来,但还是留有一扎的缝隙,眼睛控制不住地朝那一抹光亮看去。这年轻姑娘又不着罗袜,赤脚踩在木板上,晕开一大团水汽。

覃彧咽了口口水,已不知今夕何夕。

再缓过神来,佳人已沐浴完毕,头顶的木板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抖落一阵细小的灰尘。

“人都走了,今晚你准备就睡床底嘛?”

见他从床底翻滚出来,发顶还沾着些碎屑,丁烟指了指一旁的垫絮与被褥,“你快去洗洗,委屈你只能睡地板了。”

覃彧逃也似的从窗口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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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情况依然严峻,好在大雪积得厚,北越人的马匹也会陷入雪地里。

明周军队也临时支了帐篷,虞朔愁眉不展,已是两日滴水未进。

丁煊一身戎装,端着食盒入帐中,“夫君,这是刚熬的清粥。”

虞朔没理,盯着地图不做声响。

“形式再怎么严峻,也得吃饭。”丁煊将温粥从盒中取出,用汤匙舀了一小勺递到虞朔面前,“用点吧,啊——”

虞朔依言乖乖张嘴,吞下一小口。

“这雪真的大,从小就没见过这般,恍若洪涝。昨日在雪地里丢了一枚钗子,今日再找都被雪盖了个严实。”丁煊下意识和虞朔细说些琐碎的事儿,希望他能转移下注意力。

据中原来报,睿王逼宫,这北边若是拿不下来,再回临都城就是另一片天地了。自古带兵,若是胜仗风光无限,若是败仗,将领杀头问罪,丁煊心中也不好过。

“今日埋入的东西,立马就看不见了......看不见!”虞朔似乎灵光一现,想起来甚么的样子,猛地在丁煊脸上烙下吻吻,“夫人可真是我的小福星。”端过她手中的瓷碗,三两下将清粥喝尽,出了帐门。

丁煊不知是跟还是不跟,中原大乱一事来源于父亲与她的鹰书,虞朔和三皇子都完全不知情。

她的信里还写了些有关大战的事,女儿家本不应搅和,还是等那边有消息再说吧,至少希望北方不要再败了。

虞朔一路去往三皇子帐中,见他面色不虞,大掌落在其肩上,“三皇子!这边有对付那群骑兵的法子了。”

三皇子却并非担心北方战事,这仗输赢与否主也不至于死,但临都城内睿王若是成功逼宫,那他再回,定有杀身之祸。

见到虞朔一脸兴奋的样子,他先请他坐下,叹到,“虞将军可有得知今日临都城内部的事?”

三皇子面色极差,想来不是什么好事。虞朔心中大概有底,又不敢直说,只好连连摇头,一脸茫然,“何事?”

“睿王他,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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