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难受”

若只听那声音, 如玉石般清寒冷硬,丝毫不带情感。可看他的动作,又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是难言的宠溺。

沈沅嘉蓦地攥住额头上的手, 两人身上的温度差得太多, 犹如冰火两重天。

那丝冰凉缓解了一瞬的燥热, 可那汹涌的情潮让她口舌干燥, 犹如饮鸩止渴。沈沅嘉张开手, 与陆筵十指相扣, 妄图汲取更多他身上的体温。

两人的体温渐渐接近, 心脏和脉搏跳动的声音在昏暗的房内格外清晰。

沈沅嘉眼前的景物模糊成凌乱的颜色, 她喘着气,尽量让自己能够看清楚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眼尾殷红的泪痣如雪里梅花一样醒目,她心中不再挣扎,凭借着本能如藤蔓般缠绕上床侧的人。

陆筵垂首, 凝视着怀中妖精般夺人心神的人儿,此刻她云鬓微乱,眼底氤氲着薄薄的水光,带着欲, 格外的旖丽。

“帮……帮帮我……”

沈沅嘉脑子一片混乱, 只能从唇齿间断断续续地冒出些字眼, 可怜又无助。

陆筵手托着她的细腰,不至于让她摔下去, 可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沈沅嘉心中焦灼难耐,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曾经在玉娘那里学来的技巧, 如今忘得一干二净,只是胡乱地轻啄他的唇,毫无章法。

也不知哪一个吻逗乐了陆筵,他的喉间低低溢出笑声,沈沅嘉一头雾水,随即就听到陆筵愉悦的声音:“沈沅嘉,你去花魁那里就学了这些东西?”

沈沅嘉张张嘴,这时候脑子倒是灵光了一回,明白了陆筵知道几日前她去画舫,所谓何事了。

汹涌的情潮得不到镇压,她饱受折磨,也有了点小脾气,“您若是不帮我,大可离开,何故又在这里羞辱我?我自是比不得烟花场地里的花魁,能够讨殿下欢心!”

说着,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从陆筵怀中挣脱下去,往床榻里滚了一圈,冰凉的被褥一贴上身子,又激起战栗,她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扭了扭。

方才好不容易建起来的高傲荡然无存。

她自觉狼狈,拉过被褥盖住脸颊,咬

着唇,默默落着泪。

陆筵静默了片刻,他没有取笑她的意思,他只是无意识提了一嘴。

不过他心思一转,明白过来。沈沅嘉性子骄矜,今日这样狼狈难堪,可谓是将她的尊严打击得七零八落,她自是不愿让人看见她这个模样。

陆筵拉下被子,没料到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他一时慌了神,他一向肆无忌惮,寒心铁肺,什么都不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打看见了沈沅嘉的眼泪,心中就惶然害怕。

乍然见了光,沈沅嘉用双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溢出来,蘸湿了鬓边的发丝。

陆筵见她抖得厉害,也知道她忍耐得很是辛苦。

他叹了口气,骤然挥手放下了床幔,伸手握住沈沅嘉的手腕,嗓音沉慢沙哑,“既然你去过画舫,可知道还有旁的方法可以解药性?”

掌心下的手僵了一下,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她自是学过的。

男女之事,乐趣甚多。

只不过当时玉娘告诉她,这些法子大多是女子伺候男子的,却也没见过男子会体贴女子,取悦女子。

她本也是这样以为的,可……

“初次就留到洞房花烛夜,可好?”

沈沅嘉心头微颤,隔着指缝看他。

她也如世间少女一般,憧憬婚礼,憧憬完美的婚姻。对方大可以趁人之危,不,也不算是趁人之危,是她哀求他帮忙的。

可他却愿意给她应有的尊重……

沈沅嘉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

云雨初歇,沈沅嘉红着脸埋在被子里,任由陆筵替她一件件穿好衣裳。

沈沅嘉眼神闪躲,轻声细语,“殿下,明明刚刚我被丫鬟带到了六皇子的寝殿,为何再睁开眼时又到了您这里?”

陆筵平静地解释道:“孤在宫中有眼线,早在你被宫女搀扶着出景华宫的时候,孤的人便发现了异样。”

他低头将她的腰带仔仔细细地系好,散漫地说道:“静宜也让人告诉孤,她说你昏迷着被宫女往六皇子宫殿带,便起了疑心,派人告诉了孤。”

沈沅嘉挑了挑眉,静宜公主?

她心底划过暖流,原来静宜公主并未袖手旁观

,竟然也想办法尝试过救她。

陆筵轻轻拍了拍沈沅嘉的手臂,“张开手。”

沈沅嘉下意识抬起手臂,陆筵手指勾着一块平安扣,扣在她腰带上,“以后无论在宫里还是宫外,你若是有事,把这块平安扣拿出来,孤的人随你差遣。”

沈沅嘉低头,看见自己的腰间坠了一枚做工精良的平安扣。这枚平安扣是羊脂白玉,玉面上无花纹,只有金丝线缠绕成的祥云图案。

她手指抚了抚冰凉的玉佩,发现背面竟然刻了一个小小的“筵”字,显然是陆筵的贴身戴着的东西。

她一惊,连忙道:“这东西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刻了名字的东西,显然十分重要,更何况陆筵都说了,拿着这平安扣,随便差遣他的人。

这可不是普通的玉,都相当于信物了。

他也不怕她将这东西丢了或是交给六皇子。

陆筵看出了她心底的小心思,拍了拍她的额头,道:“别胡思乱想,这东西是特意给你造的,旁人拿到了手,也用不了。”

沈沅嘉伸手捂住额头,黑白分明的眼眸漫上感动。

她看了一眼一丝不苟整理衣裳的陆筵,想了想,探身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声音糯糯的说道:“多谢殿下。”

说完,也不等陆筵反应过来,提着裙角便慌忙跳下床,胡乱穿上绣鞋,便疾步出了内室。

陆筵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红色一闪而逝,满目又只余灰茫茫,不过,他眼底璀璨如白昼,却是难得地愉悦。

沈沅嘉背脊靠在多宝阁上,双手捂住扑通乱跳地心脏,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胆子太大了。

自己当时药性已经解了……

身后珠帘晃动,陆筵收拾好衣裳走了出来,依旧是那般矜贵凉寒,她目光落在他的唇角,又如同被烫了一下,匆匆移开视线。

陆筵见她一向稳重的脸上出现了慌乱,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几眼,嘴角也一直噙着笑。

沈沅嘉只觉得那目光如芒在刺,那笑容也刺眼极了。

她受不了,羞恼地踮起脚,蒙住他的眼,犹豫了一下,又捂住他的嘴,威胁他道:“殿下若是再看我,再笑我,我就不松手

了!”

陆筵眼前一片黑暗,他睁着眼,眼底划过一丝恶趣味,低声道:“那你可千万别松手啊。”

沈沅嘉略有些疑惑,他声音瓮声瓮气,模糊不清,她也听不清楚。

不过,她察觉到陆筵声音里的兴味,心中有些不安。

果然,陆筵歪了歪头,露出小半张脸颊,黑沉沉的眼睛微弯,唇擦过沈沅嘉的掌心,酥麻还未褪去,下一瞬,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陆筵微张着唇,含住了她的半截手指。

“!”

她一双眼眸瞪得大大的,清澈透亮,如同林中的小鹿,此刻小鹿受了惊,惶惶然想要逃离。

横空伸出来一只温热的大手,攥住她的手腕,声音轻柔低缓。

“你可是说过,不松手的。若是沾上了我,可不能放手啊!”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手上,激起一片小小的疙瘩,沈沅嘉对上他如墨般的黑眸,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

——

景华宫内,淑妃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此时一个面容普通的宫女脚步飞快地从偏殿走进来,俯身在淑妃耳旁低语了几句。淑妃眉毛一挑,惊声呼道:“当真?”

宫女点了点头。

淑妃眼底划过一抹满意,也不枉她浪费了几坛珍贵的玉楼春,给六皇子制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既然六皇子那边已经搭好了戏台,自己这边可不能怠慢了啊!

“本宫瞧着,外面这样好的景色,一直待在殿内欣赏歌舞,着实没意思,何不一起去宫内走一走,也看看这宫里的景致?”

淑妃娇笑道。

众人于是纷纷起身应是。

邓氏站起身,刚要挽住沈清璇的手,叮嘱她不要乱跑,免得跟丢了,转身却发现沈清璇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景华宫。

她眼底闪过慌乱,刚才自己一直和一旁的人说话,沈清璇一直安静地坐在自己身旁,可如今人去哪儿了?

邓氏四处张望,可就是没有看到沈清璇的人影。

淑妃由着宫女将她搀扶起来,身姿款款地往外走去。

众人陆续跟在淑妃身后,邓氏无奈,只能放弃了寻找,心中想着,怕是由宫女领着出恭去了吧?

她叮

嘱过沈清璇,在宫中可以适当地说明身份,妃嫔皇子看在荣阳侯府的面子上,不会为难她。

一行人在淑妃有意地带领下,目标明确地往六皇子寝殿内走去。

宫内奇花异草甚多,众人一时之间也看得兴致勃勃。蓦的,不远处闯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宫女,淑妃远远瞧着,是自己身边的紫苏。

她心下一喜,给自己身旁的宫女递了个眼色。

宫女会意,连忙上前一步呵斥道:“淑妃娘娘与众位贵人在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紫苏跪在地上,惊慌道:“娘娘恕罪,众位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奴婢……”

紫苏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噤了声,眼神闪躲,显然是心中有鬼。

淑妃见状,道:“你这支支吾吾地干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紫苏脸色苍白,半晌,伏跪在地上,道:“奴婢在六皇子殿内发现沈二姑娘,正,正与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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