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宿和轸宿并未将卫衍带回长安城，而是先将他安置在白马寺中。至于长安城那边，有卫晟坐镇，倒也能勉强护住秦府的颜面。
只是云景帝发怒，几次想将卫衍召回，但是都被白马寺的住持以秦王世子昏迷不醒为由拒绝了。
前来宣旨的太监也见着卧病在床的卫衍，不似作假，便只能跑回宫复命了。
最终卫衍和秦凝香的亲事没能订成，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又原路返回，回了秦王府，秦家什么都没捞着，还成了长安城百姓口中的笑柄。
但此事对沈鸢的名声也造成了不少的影响，不少骂沈鸢是狐狸精，祸水，拆人姻缘的，但都被沈虞给压了下去。
卫衍在白马寺昏迷了三天三夜，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喊着沈鸢的名字，轸宿都不知该如何治。
卫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里的画面正是十年前他与沈鸢在白马寺……
当年慕容王妃仙逝，牌位供在白马寺中，年幼的卫衍悲痛不已，便跟来了白马寺小住一段时间，为慕容王妃守灵。
一开始的那几天里，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跪在灵堂里，这是他第一次经历失去至亲的痛苦。
“吃饭。”身后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又是那个送饭的小女孩，她坐在门槛上把手中的食盒打开，把饭菜都放在带来的托盘中。
从卫衍来白马寺的第一天，便是这个小女孩给他送饭，但是卫衍一直没有胃口，便是一饭一菜都未动。
那时候的沈鸢才四岁，穿着寺庙里小和尚才会穿着黄褐色禅衣，头上绑着的两个包子头一高一矮，还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扎的，脖子上还缠着几圈布巾，脸上黑乎乎的，涂着炭灰，这模样比长安城街角的乞丐还要惨。
卫衍一如前些天一样没有理会沈鸢，本以为她会和之前一样默默离开，却不想她端着托盘走到他身边，口气冷硬地道：“吃饭。”
卫衍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因几日未进水，声音沙哑地道：“不用你管，你下去吧。”
虽然沈鸢脸上惨不忍睹，但是卫衍却发现她的眼睛倒是生得很好看，沈鸢直勾勾地盯了他一会儿后，道：“再不吃你就要饿死了，寺庙里供着百位神佛，要是在这儿出了人命，对佛祖的名声不太好。”
他本来以为这小女孩是担心自己，却没想到她竟然担心的是神佛这种虚无的东西的名声？！
最后卫衍还是把饭乖乖吃完了，一来是被沈鸢给气的，二来便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打算把自己饿死在这白马寺。
因为慕容王妃的死让卫衍情绪失控多日，秦王便有意让他在白马寺里把心静一静，能习惯人的生离死别。
卫衍为慕容王妃守灵五日，似乎也想明白了些事情。等卫衍从灵堂出来的时候，正巧又碰到来给他送饭的沈鸢。
“以后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吃。”卫衍对她道。
沈鸢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提着食盒离开了，不过却是一瘸一拐的，衣服上还印着好几个脚印。
卫衍犹豫了几下，跟了过去。
见沈鸢前去的地方是寺中的伙房，便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在伙房里干活的小童，卫衍刚靠近几步，便听到几道嚣张的声音。
“哈哈哈哈趴下来给我当马骑，我玩高兴了就放过你！”
“当马骑！当马骑！”
卫衍绕过去一看，几个八九岁刚受戒的小和尚正对着地上缩成一团的沈鸢拳打脚踢的，还有人端了一盆水往沈鸢身上泼，嘴里喊着，“看我来让这妖怪现原形！”
“啊！”沈鸢捂着脸，惊叫一声，她最怕的便是脸上的那些纹路被人看到。
“哈哈哈哈妖怪现行了现行了！快把她抓去给师父们看！”
几个小和尚正欲拉扯沈鸢，忽地带头闹事的小和尚被人从后面揪住后领，一股极大的力道直接把他给扔了出去，砸在树干上。
其他的几人声音戛然而止，都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卫衍，秦王世子来白马寺的时候，他们也是在门口见过的，所以立刻便认出了卫衍，“秦……秦王世子！”
卫衍看着被泼了水之后湿淋淋的沈鸢，心中恼怒，看了一眼已经没水的水盆，对这几人道：“接几盆水过来。”
那几个小和尚面面相觑，原来秦王世子也是来欺负这个小妖怪的？
“还不快去！”卫衍目光一凛，那几个小和尚连忙跑回去接水。
卫衍脱下自己的外袍，扔在沈鸢的身上，道：“一会儿给你报仇，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沈鸢从臂弯里把脑袋抬起一点，就露出一双眼睛，看了几眼卫衍，点了点头，怯生生地补充道：“记得下手重点，他们欺负我好几次了。”
卫衍扯了扯嘴角，这女孩还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还特别记仇。
几个小和尚很快便一人端了一盆水回来，目光兴奋，就等着看卫衍怎么整治沈鸢呢。
但哪知卫衍夺了他们几个手中的水盆，一个一个地把他们从头到脚泼了个遍，然后丢了盆，转身对沈鸢道：“剩下的自己打回去。”
沈鸢眼眸一转，然后起身对着这几个人的屁股一人踢了一脚，力道还不小，几个站不稳的还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卫衍见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不过没他什么事了，便转身离开了。
沈鸢看了一眼披在自己身上的红衣，没管后面七倒八歪的小和尚们，追着卫衍的背影便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卫衍发现自己身后跟多了个小尾巴一样，他走哪，沈鸢便跟哪。
卫衍在菩提树下练剑，沈鸢便躲在树干后面探头探脑地看他，卫衍实在不耐烦了，便道：“你别总是跟着我，我们已经两清了。”
沈鸢眨了眨眼，道：“但是我对你很好奇。”
卫衍翻了个白眼，不懂这女孩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只能凶巴巴地道：“你好奇归好奇，不许再跟着我了！”
沈鸢点了点头，目光因为失落有些黯淡，然后转身便离开了。
卫衍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结果没想到他晚上沐浴的时候，突然自己的窗户被推开，瞬间藏在暗处负责保护卫衍的暗卫现身，刀尖直指这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