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五种人

亚当斯与格伦特的谈话仍然进行中……

“以前我曾问过老师一个差不多的问题,只不过当时问的时候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方向,更没有想到,如今的我们,正在这条路上行走。”亚当斯眼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种缅怀,“当时我问的是,‘老师,我们活着,究竟为的是什么?’”

说起这个,亚当斯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时老师开玩笑地说自己什么‘很傻,很天真’的样子,如今忆起,心中只是温馨,“老师对我说,你问的这个问题,也许可以引申出一百万种的回答,却还是远远不足。因此,我也只能从我们魔法师修行的根本这个方面,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听到这里,格伦特饶有兴趣,紧了下神。

“你问我,为什么活着。我首先从生命的修行角度来告诉你,什么是活着。”

“当时老师便如我这般,”亚当斯伸手一引,一个半尺见方的水球出现在两人身前的小石桌上,水球只有一半,上面平平的部分,正有一个小小的漩涡在其中流转,“老师说,我们的生命,便是这般的存在。水,是天是地,而那漩涡,便是我们。漩涡存在,我们便存在。而如果漩涡消失,我们便消失。”

这时,亚当斯与格伦特两人都注视着身前的漩涡。亚当斯渐渐放松了对水球的牵引,水面上的漩涡越来越缓,终至于消失。

“如果想使漩涡不消失,惟一的办法就是,给它一个不中断的外来力量,牵引着它,一直地旋转。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就是生命的奥妙。生命的存在,需要聚敛,而生命本身,却是一个发散的存在。我们高兴,我们悲痛,我们大步奔跑,我们高高跳跃,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生命的张扬,或者,具体到生命实质来说,都是生命的发散。便如同一支火把在燃烧,想使火把不熄灭,我们可以想见的是,有两种办法,一是,使火把的燃烧变得缓慢,这是抑制,二是,给火把以源源不断的补充。”

“这两种方法,天地在诞生我们的时候,就已经全都教给我们了。使燃烧变得缓慢,这是我们的休息和睡觉。而给火把以源源不断的补充,这便是吃饭。”

格伦特紧凝着神,这个概念他大体明白,但清晰地听到这个,还是第一次。

“所以,你问我,为什么活,我想我们首先需要明白,怎么样才可以活着。为了活着,我们第一需要吃饭,第二需要休息和睡觉。这是一切生命最原始的需求。任何对这两个需求的压制,都会导制生命最根本的反抗。”

“老师接着对我说到,‘亚当斯,你的眼光也许可以稍微放广一点。你问我,我们为什么活着。但是你可以把目光放在整个大陆,看看大陆上有多少人,仅仅是在想,我想活着。”

听到这里,格伦特忽地一下愣住了。说实话,他们这些人(指在以前),许多时候手里可能一个铜板都没有,但他们确实从来也没有担忧过活着的问题。便是他们再无能,也不用担心这些。

处在高山上的人,便是跪着,便是趴着,也比地上站立着的人,高出一万倍。

亚当斯的叙述仍然在继续:“老师接着对我说,‘亚当斯,在我眼中,这个大陆,只有这样的几种人:第一种,为了活着而拼搏的人。他们所有的时间、心力都消耗在如何为自己及家人挣取一些干面包上。这种人,占了这个大陆的绝大多数。”

“第二种人,他们不需要消耗所有的时间和心力便可以让自己和家人活下去。这个时候,便又发生了两种状况:一种是,他们仍然消耗自己大部分甚至是所有的时间和心力,去赚取更多的金币,以图慢慢使自己和家人过得更好。另外一种是,维持活着,然后放纵着。他们把自己放在自己的那个群体中,别人干什么,他也干什么。就这样,随波逐流着。”

“这是大类上的第二种人。由这种人延伸,便是第三种:由于他们的背景、机遇或者能力,使他们比他们那个群体中的人,稍稍或者稍大地超出了一些,这个时候,有些人,便在那个群体中称大了起来,而有些人,则脱离了那个群体,开始迈向更高的群体。如果有条件,他们会使自己变成新的群体中的一员,而如果没有条件,他们会千方百计获得新群体成员的认可,以使自己可以处在他们中间。”

“在奴隶、佃民中,我们可以看见第一种人的身影。在平民、低级佣兵中,我们可以看见第二种人的身影。在中级佣兵、中小商贩中,我们可以看到第三种人的身影。”

在引用着老师所说的这些话的时候,亚当斯的声调起伏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

“竭尽全力地活着、有余力但茫目地活着、有余力于是自觉不自觉地向更高处迈进地活着,这便是目前大陆上绝大多数人的生存状态。”

“超越这个状态,我们便看到了第四种人:贵族。不是单纯指名义上的贵族,而是许多的处在差不多状况下的人。所谓贵族,便是远离了生存状况的考虑,而步入了大多数时候只在考虑如何使自己活得更快意更有品位的人。他们会欣赏着吟游诗人的表演,然后把一些不错的片断记下来,甚至去翻阅相关的资料,认真学习,以作为在那个群体交流中的引谈之资。他们会品着咖啡,交流着关于咖啡的产地、品种、研磨制作等话题,然后以这种话题的讨论作为地位和品位的象征。”

“越过贵族,我们看到了第五种人:他们已经超越了品位,更不用为生存担忧。他们考虑的,是如何凌驾于这些。也许,他们的一个想法,会让无数的贵族趋之若蝇(写这本书时,一直在感叹,每个文明,都有它独特的语言表达。不说在异界了,就算同是在地球上,一个华夏的人,该如何向一个没有蚕、茧概念的人,去解释什么是‘抽丝剥茧’呢?这是外话了,不多说。),也许,他们的一个举动,会让无数的底层民众哭天呛地。他们可以一半是恶魔一半是天使,他们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们的喜乐,他们的举动,关系到的不再是他们自己,而是在他们之下的无数人。这种人,我们可以给予这样的一种称呼,‘支配者’、‘主宰者’。”

“至于其它层次的人,这个大陆上或许有,但是他们的数量很少,没有代表性。这五种人,就构成了大陆那个叫做‘社会’的东西。这个社会上,一切活动,一切运转,都以这五种人的需要为中心在进行。通过对人的分析,我们可以知道社会的样子。同时,通过对社会的分析,我们可以知道人的样子。这种分析,从小的方面来说,可以帮助我们认识及改变自己,从大的方面来说,可以帮助我们认识及改变社会。从更大的方面来说,可以帮助我们找到一条超越社会、越超时间和空间的通道。”

一直几乎是不间断地说完这些,亚当斯微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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