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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秦氏叹了一声,苏静初把桔子上的白络仔细地剔去,听了秦氏的叹气,也只是摇头。赵家的规矩,每个爷没成婚前都有十两的月例,成婚后增到三十两,每多一个孩子,就再增五两。一月三十两要换在普通人家,足够丰衣足食过一年了。况且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公中的,按说这些银子也该够花。

可这家大业大人自然也不少,赏赐下人,公婆叔婶的寿辰,妯娌之间的来往应酬,一个月这样的事总有一两桩,总不能每次都送自己做的针线吧?况且就算是针线,也要好的布料和丝线,一个月三十来两只不过刚够应酬罢了。

嫁妆丰厚的,只有从自己的嫁妆里面掏出银子来补,朱老爷就专门预备给了婉潞五百两银子让她赏人应酬用的,嫁妆里的两百亩田土,也是婉潞自己取租子自己补的。嫁妆不丰厚的,如苏静初的爹只是个翰林,她的嫁妆里面多的是书,少的是银子,只能在每年发的做衣服的布料和打首饰的银子里动脑筋,从这里扣下一部分贴补日常生活。横竖穿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衫,倒显得她勤俭持家,没几个会说式样不时兴了。

叶氏嫁进赵家二十多年,就算每个月那三十两全都不动,到现在手里能有万把银子已经算是多的,这谋外放需要的银子不在少数,二老爷不愿意动公中的钱,只怕打的是别的主意。

他入仕时候在工部充了个小史,一步步从小史考转,熬了这么二十来年也才升到个工部郎中。这五品的郎中在京城芝麻一般,到了地方上可补知州,那可是握了印把子。二老爷怎么说也是定安侯的弟弟,地方上的上司也会高看一眼,这升官也比在京城要快一些,过不了十年八年,能做到主政一方也不是什么难事。

升到二品那就可以给生母请封了,二老爷既出了私心要谋外放,再从公中掏银子到时要给生母请封只怕月太君又有话说,索性全掏了自己腰包里的钱去谋外放,到时要给生母请封也说的嘴响。

婉潞想了清楚,看一眼秦氏,只怕秦氏也是这样想的,心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也跟着叹了一声。秦氏已把面前的一盘蜜桔都吃完了,把空盘子笑着递给婉潞:“六婶婶的这蜜桔是从哪里来的?我吃着怎么比平日里的要甜一些。”

婉潞吩咐春燕再上一盘,笑着说:“这是昨儿我表妹来探我,带来两筐新鲜的,说是自家园里摘的,给老太君和婆婆婶婶她们各送去一份,这一筐本想自己留着吃独食的,三嫂要喜欢,等会让她们给你装一些回去。”秦氏忙摇着双手:“这不成,从孕妇嘴里抢吃的,那我不成了贪吃鬼了?”

三人说笑一会,秦氏见苏静初已在纸上写着寿字,眉微微一挑:“二嫂和六婶婶既这么有孝心,我也不能白吃了六婶婶的蜜桔,我家里还有一段紫檀木,就让他们做个紫檀木的架子把这百寿图镶起来,和个小屏风样的,二嫂以为如何。”

苏静初放下笔点头:“这主意好,做小了可以当桌屏,做大了就当炕屏,摆起来也方便许多。”婉潞也笑了:“再配上这紫檀木架,那就不叫双绝图,该叫三绝图了。”秦氏见自己的提议被同意,脸上的笑更好一些:“这倒不用,给老侯爷的寿礼我早预备下了,昨儿归宁娘家也就是去取寿礼,不然怎么会知道二叔要谋外放?”

秦氏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即就笑了:“不过说闲话罢了,这话也不会传到老太君耳里。”婉潞了然一笑,传不传到月太君耳朵里,秦氏可都讨了好去。

赵致贻谋外放的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日去给月太君问安的时候,月太君也没有发作过叶氏,不晓得她是真的被瞒住还是另有隐情婉潞就不清楚了。

百寿图已经绣了出来,配了紫檀木的架子,摆在屋里果然好看,婉潞和苏静初看着这一扇屏风,苏静初微微叹道:“三婶婶虽有些嘴不饶人,却是个热心肠,比起大嫂的中规中矩,也由不得人不亲近。”苏静初难得赞别人。

婉潞的眼一直在那百寿图上,一笔一划地想着自己怎么才能绣的更好,听了这话停下手指,拉一下苏静初的手:“大嫂是个宽厚人。”苏静初也笑了:“还是个有名的贤德人。”

贤德人,婉潞也笑了,赵大爷的房里,最常演的戏码就是小妾吃醋,大爷逃走,大奶奶出面摆平。宽厚人?想起出嫁前夜浅草说的话,这些话自然是各家的下人传出去的,秦氏不管家,下人们没必要在背后嚼她的舌根,谁在背后授意可想而知了。

对付不了郡主,况且赵七爷再怎么出色也隔了一层,自然柿子捡软的捏,秦氏的出身人人都知道,不敢当面冲撞落人口实难道还不能背后下刀子?婉潞轻轻摇头,横竖这事和自己,和苏静初也没关系,落的看戏。

老侯爷的七十大寿到了,头前一日就摆了酒,请了戏当做暖寿,虽是暖寿,也是贺客盈门,满堂宾客。男客们在前面就座,女客们被请到园中花厅,赵府上下都在忙碌,连怀孕中的婉潞也推脱不得要出面应酬。

不常出门的二老太太也带着儿媳们过来拜寿,月太君对这个妯娌历来只是面子情,嘴上说了两句不消不消转身就去招呼别的客人,暖寿这日来的也是朝中一二品大人的夫人,她们见了月太君一个个笑容满面,互相寒暄。

还是楚夫人请二老太太首桌坐下,二老太太既是三品诰命,又是月太君的亲妯娌,这样安排并无不妥。月太君刚和宰相夫人寒暄过,招呼她往首位上座,回头就见二老太太坐在首桌,那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二老太太毫不在意,今儿是做弟妇的来拜大伯的寿,料的月太君不会发作。

果然月太君的脸色很快就恢复正常,这来往的夫人们都是晓得二老太太出身的,只是定安侯府已经认了,朝廷的诰命也受了,出外应酬当着人面也要恭敬称一声赵老夫人,宰相夫人笑眯眯地在二老太太身边坐下,问候了她几句,月太君这才主位相陪,开起戏来。

婉潞坐在第六张桌子上,这张桌子上坐着的都是各府的少奶奶们,几乎都是头一遭见面,见婉潞身形显出来,自然也要关心关心婉潞怀了几个月,胃口可还好不好,楚夫人为人和善,赵六爷又有才名,六奶奶真是有福气。

婉潞笑着应酬,也知道了这几个里面有诚远伯的孙媳妇潘大奶奶,襄远侯的孙媳妇林大奶奶,还有两个工部司官的妻子,她们的年龄要比婉潞这些人大的多,少奶奶们也少有理她们的,除了婉潞偶尔招呼她们吃菜用酒之外,基本都插不上话。

吃了一会,潘氏走到这桌对着诚远伯的孙媳妇潘大奶奶笑着说:“大嫂坐这里来了,方才娘还说怎么不见你?”潘大奶奶已斟了杯酒递到潘氏唇边:“姑奶奶,这里都是些小辈媳妇们的,我坐这里不好过和婆婆坐在一起要自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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